少了几分往日里高高在上的矜贵,隐隐约约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痞气。她默默站在一边,找了个杯子,给他倒了一杯冷掉的茶水放在一边。祁牧正好吃完,看了她一眼,好似随手指了指案板上的烧饼和半只鸡。斛兰愣了一下。他便又起身悄悄拉开厨房的门,一闪身出去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问清楚。什么意思?这些是留给她的?烧鸡从中间撕开,有一半是完全没有动过的,烧饼也没动,就那样如拿出来时一般,放在烧鸡旁边。
“我纪府是少你月银,还是短你吃喝了,让你活成这幅穷酸模样?”祁牧扬眉,目光灼灼盯着她。
斛兰低头,呐呐道:“是奴婢抠搜,与纪府无关。”
祁牧冷嗤一声,“我当然知道与纪府无关。”
斛兰:“……”
纪府待下人还算厚道,每日管两顿饭,隔三差五还能有个肉菜尝尝鲜。
但是斛兰今日忙活着祁牧发烧了的事情,根本没顾得上吃午饭,后来趴在床边睡过去,一睡便睡到了这个时辰,肚子饿了实属正常。
外面乌漆墨黑一片,看样子入夜许久了。
突然,
祁牧一把掀开被子要下床。
斛兰一惊,“五公子,您、您做什么?”
“找点吃的啊,”祁牧语气不甚好,瞥她一眼,像在看什么弱智,“不然待在你这儿,等着被饿死?”
斛兰现在已经能自动过滤他言语间那些故意刺人的字眼,轻轻“哦”了一声,又低着头站回去了。
祁牧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身体不像昨夜那般虚弱了,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行走间刻意遮掩,一般的人已经看不出他刚刚受了伤。
他走着走着,又回过头来,脸色不太好看地问:“你还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个地方干什么?”
斛兰一惊,“奴婢也要一起去吗?”
祁牧额头上青筋狠狠蹦了蹦,“难不成你还等着本公子拿回来,给你双手奉上?”
斛兰:“……”
她连连摆手,“不不不,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
祁牧像只高贵的猫儿,用他一贯的高傲冷漠的眼神睇了她一眼,却没再说话,大摇大摆走在前面出去了。
斛兰微不可察叹了口气。
一醒过来就凶得要命,连路边过路的狗都恨不得踹上两脚,还是发烧昏着的时候比较可爱。
眼看他又要停下脚步,似乎马上就要回过头骂她了。
斛兰连忙小跑几步跟上。
.
子时过半,
丹枫院一片寂静,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古怪的鸟鸣。
第一次这么晚了在丹枫院里乱窜,斛兰心怦怦直跳。
紧张得好像不是去厨房偷吃的,而是去杀人放火似的。
她小心翼翼跟在祁牧身后一步远的地方,能清晰地听见踩碎堆积在地上的枯叶的声音。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枯叶被踩碎的声音有节奏地响个不停。
直到他们从满是秋意的小花园里穿过去,这声音才彻底消失。
走了不知道多久,
突然,祁牧停下了脚步。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斛兰一时不察,竟没发现他停下了。
“砰——”
一声闷闷的响,
她撞到了他身上,准确来说,是撞到他硬邦邦的后背上。
斛兰撞得头晕眼花,一抬头,就看见祁牧那张俊脸黑成炭似的,十分凶地盯着她。
她双手合十,连连求五公子原谅。
那边巡逻的两个守卫里,有一个耳朵很灵,听到那闷闷的一声响以后,立即朝他们这边呵斥道:“什么人?”
斛兰被这一声厉喝,吓得一动不动,呆若木鸡一般。
祁牧也顾不得计较她的过错,目光只紧紧盯着那个守卫,似乎蓄势待发,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眼看着两个守卫十分戒备,防备地慢慢朝他们这边靠近,危险似乎一触即发,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
斛兰屏住呼吸,心跳得快蹦出来了。
萧萧寒风吹得她浑身打着细小的颤儿,牙关控制不住地战栗着。
守卫越走越近,眼看就要走到他们藏身的花丛跟前了。
“喵——喵——”
一只黑猫猛地从旁边花丛里窜出来,一溜烟消失在黑夜里。
其中一个守卫拍拍另一个的肩膀,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只猫啊!”
另一个明显也松了口气,“幸好只是只猫。”
“哎呀,你杞人忧天什么,临安城里遍地是高官富贾,这小小的纪府里能有什么贼人,那贼要偷也得偷个有钱的人家!”他的同伴说话间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呵欠,“这下你该放心了吧,走吧,回去睡觉。”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
斛兰看着二人走远,才逐渐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祁牧晦气地瞥她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所有想说的话也都在那一眼里头了。
斛兰悻悻地低下头。
守卫走后,祁牧自如很多,大摇大摆走出去,一溜烟就钻进了厨房里。
斛兰瞪大眼睛,看见远处守卫手里提着的灯笼,仍然若隐若现的,也连忙蹑手蹑脚地跟在他后面,冲进了漆黑一片的厨房。
.
祁牧从厨房里翻出来一只油纸包着的凉透了的烧鸡,还有两个冷冰冰的芝麻烧饼。
斛兰还在新奇地打量厨房晚上没人时候的模样,祁牧已经开吃了。
斛兰悄悄看了一眼。
整整一天没吃任何东西,他或许是真的饿急了,这次甚至都没嫌弃这些食物简陋,入不了口。
他就坐在灶洞前的板凳上,她看他时,他已经快把那个烧饼吃完了。屋子里太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模糊看到只剩一角的烧饼。
少了几分往日里高高在上的矜贵,隐隐约约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痞气。
她默默站在一边,找了个杯子,给他倒了一杯冷掉的茶水放在一边。
祁牧正好吃完,看了她一眼,好似随手指了指案板上的烧饼和半只鸡。
斛兰愣了一下。
他便又起身悄悄拉开厨房的门,一闪身出去了。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问清楚。
什么意思?
这些是留给她的?
烧鸡从中间撕开,有一半是完全没有动过的,烧饼也没动,就那样如拿出来时一般,放在烧鸡旁边。
斛兰还以为,他那么讨厌她,十有八九不会给她留吃的,最多也只会给她留个烧饼。
没想到,竟然会给自己留半只烧鸡。
难道是看她今日衣不解、费心费力地照顾了他一整天,所以突然良心发现,不不不,善心大发了?
她的视线在那半只烧鸡上停了许久。
许久,她才咽着口水,慢吞吞地伸出手撕下了那只鸡腿。
一刻钟后,
斛兰刚吃完,厨房的门“吱呀”一声响起。
她的心一瞬间提到嗓子眼儿。
糟糕!
有人来了?
不,不会被发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