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安康也不惧他,面无表情的说:“我跟她没同过房,她还是黄花闺女,你要是不想她的第一次就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就先去洗个澡,臭死了!”听了他这话,王麻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看向岳娇:“第一次?”岳娇此时心里除了害怕只剩害怕,眼里包着泪水点头。王麻子大喜,舔了舔唇,放开了岳娇。“行!”说着,摇晃着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路过阮安康时,还挥了他一下:“你...滚开,别...别挡路!”
王麻子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自岳娇答应了嫁给他后,便再没有为难岳娇。还另给她重新租了大一点的屋子,两间,为的就是让她跟阮安康分开睡。
岳娇遂他的意搬了房子,但没有动用他给的钱,而是时常跟着阮安康做一些绢花手帕之类的拿出去摆摊。
都是岳娇出去摆,阮安康从那之后就再也不愿出门,成日里把自己关在屋内。
岳娇不知道怎样去开导他,路已经走到这里了,她又能怎么办呢?
若不屈服于王麻子,那等着两人的只有饿死这一条路,在生与死之间,她还能怎么选?
晚一年出嫁,已经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没了王麻子的为难,岳娇的摆摊生意还算不错,每日摆摆摊,听听周边摊位的聊聊街坊四邻的闲话,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不知从哪日起,西市里的闲话大多数都围绕着一个人。
俊平候。
听说他是当朝贵妃娘娘的侄子,据说这贵妃娘娘是以前一位大官的女儿,那大官致仕后便带着家人回了老家,后来不知是何原因全家逢难,就活下来姑侄俩人,在逃亡的路上被南巡的陛下所救。
这贵妃娘娘生的乃是天姿国色,当即就被陛下给封了美人,带回宫不到两年就晋升嫔位,又过一年后怀了龙胎,晋妃位,赐封号妤。
诞下三皇子后,直接晋升贵妃,连带着侄子赵柄也被封了俊平候。不是只有封号的虚称,而是赐封地,食邑三千的实打实的侯位!
当然,让众人津津乐道的不是这个俊平侯有多幸运,更是他的容貌。
据说他年仅18岁,容貌却不输他那倾城绝色的贵妃姑姑,就连陛下都夸他公子世无双,貌若美玉,身似翠竹!且颇有才华,拒绝了陛下赐的官职,要自己参加科考!
岳娇本对这些不感兴趣的,那样的人物于她而言就像挂在天上的太阳一样遥不可及,她更关心自己每日能挣多少钱。
可架不住这日日听天天听,听久了,岳娇也对这位小侯爷产生了好奇。
主要是好奇他到底是有多好看,才能被夸成这样。
这市井的传言真真假假的不可全信,就好比先前,有人说南市春风楼的花魁俏儿姑娘长得堪比仙子,岳娇正好有一日去春风里送绢花瞧见了那俏儿姑娘。
怎么说呢,是挺漂亮的,可有点名过其实了。
要真说这顶尖儿的美人,那她再没有见过比江洲吴府的五姨娘更美的人了。
时间就在这些八卦闲聊中很快就过去了,一年过了,岳娇也出了孝期要嫁给王麻子了。
在这一年里,她也都看开了,从起初的悲愤,不甘,都化成了对生活的妥协。
她也就释然了,该筹备的筹备,免得惹得王麻子不高兴,遭罪的还是她跟阮安康。
让她没想到的是阮安康最近倒是开朗了许多,随着婚期越近,他好似越兴奋一般。
兴许是想开了!
岳娇暗自放下了心,她还一直担心他想不开,这般郁郁寡欢对身体也不好,现下看来,时间果真能抚平一切。
到了出嫁这天。
日子是王麻子挑的,不是个好日子,忌嫁娶。
但王麻子是个不信神佛的人,因着今天是殿试放榜的日子,他就觉得是个好日子,是个大喜的日子。
坐上花轿的那一刻,岳娇突然想起了三年前,吴望舒出嫁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想着她这辈子兴许都没有坐花轿的机会了,还有些羡慕。
没想到今时今日,她倒是圆了自己的一个念想。
虽说这所嫁之人并非自愿,不过好歹也是坐上了。毕竟她当初只是渴望能坐一次花轿,也没说清楚是哪种情况下坐。
怪不得菩萨!下次若再许愿,得说清楚tຊ些。
西市到南市并不是很远,王麻子好面子,特意让人抬着花轿从北市绕了一圈。
没成想今日北市的街上很是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吵闹的很,就连结亲的唢呐声都盖不住沸鼎的人声。
“看阿!来了来了!”
“呀!真的来了!”
议论的声音传进了花轿里,岳娇心下好奇,但碍于今天是个新娘子,她便不好撩开帘子去看。
花轿又走了几步后就停下来不动了,接着敲锣打鼓的声音也停了。
紧接着轿外传来人们的大呼声:“俊平候来了!”
“天啦!好俊!”
“俊平侯!他考上状元啦!”
“娘!我要嫁给他!!”
一个让她这大半年来耳朵都听出茧子的名字落进了她的耳朵里。
这下,心中的好奇再也压制不住了,她悄悄的撩开盖头,拉开帘子的一角,向外面看去。
一眼,先是看见了一匹胸带红花的黑马,视线往上移。
一张俊逸出尘的脸进入了她的眼里。
他身着红衣,头戴状元帽,帽檐下的眉目清朗鼻峰高挺。
只一眼,就让她看呆了去。
市井传言向来便不可全信,唯独这一次,实打实的没有虚言。
这位小侯爷,当真是俊俏极了,衬得角落里的王麻子越发的粗鄙不堪了!
这时,他的眼神朝这边扫了过来,那眼中泛着冷意,而薄唇却微微扬起一抹浅笑,朝着人群示意。
温润有礼,却又冷漠疏离。
躲在轿中的岳娇心中一颤,明知他看不见自己,却忍不住内心的雀跃。
心跳都快了些。
待到他骑着马走过后,岳娇才意犹未尽的放下帘子。
她又有些羡慕以后能嫁给他的女子了,长得这么好看,要是能日日都看,那岂不得快活死!
这个念头一出,她又有些好笑,听闻这俊平侯可才十八,还未及弱冠呢!自己居然对一个少年起了这样的心思,真是羞人的很!
人群随着状元的离去而散开,花轿再次起轿。
这次再没出什么意外了,一路敲敲打打的将岳娇送进了王麻子家里。
王麻子家也并不算大,进门是个不大的院子,边上有口井,正对着就是大堂,两侧各一间厢房,院子的两侧是厨房跟茅房。
拜完堂后,岳娇就被送进了新房,王麻子则去招待宾客。
他家院子小,摆不了几桌席面,就将不远处的一家小酒楼给包了下来,他也随着众人去了酒楼,院子里就只剩下岳娇跟阮安康了。
阮安康没有跟着花轿来,是待花轿进门后,才有人去西市将他推来的。
他到时,其余的人都已经吃席去了。
“娇娇“
岳娇听久阮安康的声音,揭开了盖头朝着门口看去。
“你怎么不去吃饭?”
阮安康笑着摇摇头:“我不饿,我陪你!”
见他不去,岳娇也没再劝,不去也好,去了还指不定那些人又会说什么闲话。
“娇娇,你今天真好看!”
阮安康轻声夸着她,脸上的神情比往日里更温柔。
岳娇心里一窒,突然就觉得很难受,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阮安康。
即便两人不曾有过夫妻之实,她也从未将他当作丈夫看待过。可他是打小就将她视作妻子的,即便她比他大了五岁,他也从来不肯叫她一声阿姐。
而今日,他却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嫁给别人,还得笑着夸赞她好看。
眼眶一热,泪意便涌了上来。
她不想叫他看见,赶忙低下了头。
阮安康好似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又说:“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会,就不陪你了!”
说罢,也不等岳娇回他,推着轮椅进了给他准备的那间屋子。
整个屋子里,这下就只剩岳娇一人了。
她枯坐在喜床上,从天黑坐到天亮,随着夜色的暗沉,心中越发的不安,害怕。
幼时被卖进春风楼的那半年,她见过无数姑娘被男人折磨的鬼哭狼嚎的,从此留下了心理阴影。
她害怕跟人行房事,这也是她心甘情愿给阮安康当媳妇的原因。
而王麻子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看着就吓人。听人说长得高大的男子那玩意也大,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折磨死!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恐怖!
就在她的忐忑不安中,院子里传来了开门声,接着是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她越来越紧张,心跳如雷。
“吱呀~”
门被推开了,浓厚的酒气随着王麻子的靠近扑散了过来。
“嘿嘿~娘子~”
王麻子摇摇晃晃的两步就从门口跨到了床边,一屁股坐到了床上,伸手搂过岳娇。
“我可是等了你一年!今儿个,你可得好好的伺候我!”
说着,嘴对着岳娇就亲了过来。
岳娇只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一口发酵的缸里,熏得她头昏脑胀的,她赶紧伸手拦着他的嘴:“还,还没喝交杯酒呢!”
王麻子一把揭开她的盖头,眼神迷离的看着她,摆摆手:“喝那玩意干啥,隔....春宵一刻值千金,隔...咱不要浪费时间了! ”
岳娇死命的去推他,他却像座山一样纹丝不动,奈何不了他半分。
绝望跟后悔如海潮一般扑来,她还是太高估了她自己。本以为嫁谁不是嫁,都一样的是过日子。可真的临到这一步,她才发现她没办法接受。
她后悔了!早知道,当时就饿死算了!
她红着眼咬着牙,纤细的双臂抵着他,做着最后的抵抗。
“王麻子!”
阮安康的声音如救世之音一般响起,打断了兴头上的王麻子。他抬头,眼神恶狠的看向门口的阮安康。
“你...你来干嘛?回你的屋去!”
他没把这个瘸了腿的少年放在眼里。
阮安康也不惧他,面无表情的说:“ 我跟她没同过房,她还是黄花闺女,你要是不想她的第一次就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就先去洗个澡,臭死了!”
听了他这话,王麻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看向岳娇:“第一次?”
岳娇此时心里除了害怕只剩害怕,眼里包着泪水点头。
王麻子大喜,舔了舔唇,放开了岳娇。
“行!”
说着,摇晃着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路过阮安康时,还挥了他一下:“你...滚开,别...别挡路!”
阮安康没生气,反而好声叫了他一句:“姐夫,我给你烧了热水,你好好洗洗”。
“你...你叫我什么?” 王麻子皱着眉看向他。
阮安康脸上扬起一抹笑,轻声道:“姐夫!”
“嘿嘿嘿,你...你叫我姐夫!有...有意思!”他邪笑了两声后,使唤阮安康。
“你...来给你姐夫烧水!”
说罢,他就朝着净房去了。
王麻子进了净房就脱的溜光,坐在马凳上等着阮安康送水进来。
左等右等也不见人进来,他没了耐心,出去寻他。
见他没有烧水,却在水井旁坐着。
王麻子怒了,呵斥他:“ 你...你他妈的不烧水,在...这干嘛!”
阮安康像是被他吓到了,缩着脖子小声的说:“ 我想打水,但是水桶掉下去了,我提不起来“。
“废...废物!” 王麻子唾骂了一声,跨步朝着水井走过去,他没穿鞋,走到水井边上时,那一块地被浇了水,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一扑,正正好栽进了水井里去。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阮安康的嘴角慢慢的扬起。
“怎么回事?”
听到声响的岳娇跑了出来,看着院子里只有阮安康一人,王麻子不见了踪影,她疑惑道。
阮安康在岳娇出来那刻,脸上的笑意掩去,换上了惊恐的表情。
他颤抖着手指着水井,哆嗦着说:“他...他掉下去了!”
“什么?” 岳娇大惊,连忙提着裙子打算跑过去看个究竟。
跑到一半时,她又停下了。
此时她的心里天人交战。
要救他吗?
要是他死了,她就解脱了,就再也不用受他的压迫了!
可若是不救,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见死不救跟杀人有什么两样呢!
她捏着裙摆的手指狠狠的攥紧,紧到指尖发白,布料被她捏皱了一团。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直到冬日的寒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的犹豫不决无形中替她做了决定。
救人也来不及了......
手指一松,裙摆纷纷下垂,在地上铺散开来,像一朵开着暗夜的红花,艳丽非常。
她垂着头轻声开口,声音微哑:“安康,你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