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脸一皱。没声。但是泪流得面颊斑驳。季浩然伸手想抱她,但大街上人来人往,还有认识的叔叔阿姨,他没敢,手在衣服搓来搓去,最后跑到小卖部要了包纸递到白栀面前。“别哭了,我们再找找,不一定就没了……”白栀抬袖擦脸,眼睛肿得像桃子,鼻子都哭破皮了。明明伤心得一塌糊涂,却不肯放任自己真的一塌糊涂。她说:“季浩然你去打球,不用管我,我不会做傻事的。”季浩然僵住,话都不会说了。他问:“怎么不早点跟我商量?”
白栀绕到小区后门,买了两根火腿肠钻到仓库。
毡帽男人不在。
她暗自松了口气,轻手轻脚走进大门,弯腰去看铁皮房。小狗不在,缺口的狗碗空空如也,地上两摊黄白的呕吐物已经快风干了。
白栀揣着火腿肠走出来,明明是阴天,眼前却一阵炫目的白。
小狗死了吧。
毡帽男人应该是出去扔尸体了,否则他根本不会离开仓库。
她失魂落魄走到小区门口,一屁股坐到台阶,根本不想回家,想到那三个人更是一阵作呕。
尽管已经知道结局。
还是无法接受结局。
来来往往的人进出都会看她一眼,嘀咕小姑娘坐这干嘛。保安是认识她的,晓得今天江一中考试,怕她没考好,想不开,打开玻璃窗喊了一嗓子。
“闺女,回家去吧,一时的失败不重要,以后再努力。”
叮铃铃——
叮铃铃——
季浩然骑单车急冲冲过来,见到她愣了愣,一溜烟进了小区用网袋兜着篮球出来,咳嗽一声,问道:“白栀,去看球赛吗?”
白栀抬头,满脸泪痕。
季浩然一怔,没想到她竟然是坐在这里哭。
“怎么了,你别哭。”
季浩然跳下单车。
白栀把小狗的事情说了,季浩然想了想,安慰道:“先别乱想,等我把球送过去,跟你一起找。”
市体育馆今天维修,闭馆。
一帮人找了个野场,缺球,季浩然家最近,叫他回来取。
白栀一抹脸,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摇头,她好像只会摇头了。
“等着,就十分钟,别走啊。”
男生蹬得飞快,说十分钟就十分钟,大汗淋漓骑回来,顾不上换衣服,穿着崭新的篮球衣和品牌球鞋,露着白花花的胳膊大腿在萧瑟的秋风中陪着白栀找狗。
附近转一圈,没发现。
最后还是一个捡破烂的老头说前两天就没看到毡帽男了,好像是得罪人,挨了揍,打得半死呢,有天夜里叫得特别惨。
“仓库老板都重新招人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
白栀紧张道:“您有没有看到一条小狗,奶白色,这么大。”
面对女孩的一通比划,老人摇摇头,“这种串狗遍地都是,夏天能活,入了冬大都饿死冻死了,不要找啦,回家去吧。”
白栀脸一皱。
没声。
但是泪流得面颊斑驳。
季浩然伸手想抱她,但大街上人来人往,还有认识的叔叔阿姨,他没敢,手在衣服搓来搓去,最后跑到小卖部要了包纸递到白栀面前。
“别哭了,我们再找找,不一定就没了……”
白栀抬袖擦脸,眼睛肿得像桃子,鼻子都哭破皮了。明明伤心得一塌糊涂,却不肯放任自己真的一塌糊涂。
她说:“季浩然你去打球,不用管我,我不会做傻事的。”
季浩然僵住,话都不会说了。
他问:“怎么不早点跟我商量?”
“你家能养吗?”
楼房不适合养狗,狗毛、狗尿、狗屎……人不舒服,狗也不舒服,他妈不准。
季浩然神情焦灼,“你告诉我,我总会想到办法。”
白栀摇头,泪止住了,人好像也变得轻飘飘的。
“所有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可没人要,天气也越来越冷,没法放在外面养……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跟你没关系的。”
季浩然按住白栀肩膀,呼吸灼热,带着浓重的潮意,“怎么跟我没关系?”
“跟你有鸡毛关系。”
冷厉清透的男声传来。
江燃骑上人行道,揭开头盔,将车一停,也不管会不会挡道,径直朝两人走来。
看都没看季浩然一眼。
伸手勒住白栀脖子,将人箍到身前。
霸道、狂妄、肆无忌惮。
像一场即将烧破天的火。
白栀一滞,呼吸受阻又痛又憋却根本不反抗。熟悉的汽油味道和并不温柔的强硬怀抱通通让她失控。女孩仰头,泪眼朦胧望着江燃冷白的下颌,哽咽两声,随即一头扎进他怀里,放声哭起来。
江燃眸光凝固,喉结动了动。
脑子里蹦出“不许哭”三个字,嘴巴却不听使唤。
“好了,我来了。”
“你怎么才来?”白栀揪住他的衣服,难受得蜷成一只小虾米,“你怎么可以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不在,江燃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你怎么不一辈子不理我?!”
季浩然紧握拳头,盯着江燃,这次有了准备,动起手来五五开吧。
他已经准备好了,全都准备好了,但是白栀爆发的哭声却击碎了他。
原来白栀还能这么哭。
原来白栀不是不会依赖人,不过只是,她想依赖的从始至终不是他季浩然。
女孩惨烈的哭声吸引了路人的目光,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指指点点。
江燃按了按她的脑袋,拉着人,上车走了。
看都没看季浩然。
白栀的泪闸打开,便好像再也没法关上。
她搂着他的后背还在哭。
泪水浸湿衣服,带来阵阵先热后冷的凉,也浸透了江燃的根根神经。少年的声音在风中变得模糊,话音里别扭的关切却不曾消减。
“再哭瞎了。”
“瞎了……瞎了也是你害的。”
“我又惹你了?”
“我以为你再也不要理我了,江燃,我的小狗狗没了,他们不仅欺负我还欺负我捡的狗,你不帮我,我都要被欺负死了……我死了,死了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连续多天喘不过气的压力使得白栀语无伦次。
她一股脑倒出,没料到江燃还有心思看热闹。
“死就死了,喜欢什么样的,重新买给你。”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白栀揪住少年的衣服狠狠拉拽,“我不要别的狗,就要我的小狗活着!”
“死都死了。”
“啊——”白栀嚎完骤然收声,冷道:“放我下来,我不要跟你走!”
“我要不放呢?”
“放我下来!江燃,你放我下来!”
江燃一拧把手,从非机动车道拐进机动车道,骑得飞快,白栀的心都要跳出来,不敢闹了,也不想抱他,揪着少年的衣摆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维持平衡。
车开了大半个城,终于停下。
这里是江市的花鸟市场,这个点零摊已经散了,只有稀稀拉拉的小工在扫地。
空气中都是动物的尿骚味。
三两个人站着比划,说些听不懂的交易黑话。
白栀哭不动了,耷拉着红肿的眼皮摇头,“我不要买狗。”
江燃拉她进到旁边的石英灰建筑,穿过冰冷的回廊、晾晒笼子的操场,进到一个满是消毒水味道的房间。
冰冷的平台上孤零零挂着一个输液瓶,奶白色的翻毛小狗蔫蔫打着吊针。面前的食盆装了肉碎,它饿得瘦骨嶙峋却闻都不闻一口,直到见了白栀才晃晃悠悠坐起身来摇晃尾巴。
小狗,是她的小狗。
她又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