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景白好似还真来了下去,他看出林不慕眼底挑逗的意思,“王妃示下。”林不慕拿出一干净的宣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丘垣的字有些类似梵文,连接着书写且难认,不认识的分辨不出来每个字有什么不一样。林不慕指着上面的三个字:老变态。她说:“这几个字是,燕,景,白。”“王爷记住了吗?”林不慕紧咬着唇问。燕景白点了点头,“多谢王妃赐教。”说着他看向林不慕,“丘垣的字本王虽不认得些许,但骂人的话在东临早有传承。”
燕景白观察着林不慕的情绪,问,“王妃会认字吗?”
“阿慕愚钝。”林不慕轻声回答道,“东临的汉字,难写,难认。”
“府里的侍女说,王妃最近在学,学到哪了?”燕景白面色温和地问。
林不慕:“读懂了些地名,官名,花草,其他便没了。”
燕景白继续轻巧地问:“会写什么?”
林不慕拿起桌子上的笔,在面前空白的宣纸上写下三个字。
燕景白。
想了想林不慕又添了两个字:阿木。
燕景白眼底弥漫揶揄的试探,问她,“草木的木?”
林不慕蹙了蹙眉,“钦慕的慕,不慕的慕。”
燕景白轻笑出声,他抬手捂着自己的唇鼻这才笑的格外大声,气氛中带着奇怪的愉悦。
林不慕感知到自己肯定是写错了,她抬手用笔墨划掉了阿木的木字。“错了。”
“错了。”燕景白肯定道。
燕景白眉宇轻微挑动,他拿过林不慕手中的笔,指尖触碰间与林不慕的手体温相触,林木慕不自然地抽回手,燕景白却没松开,大手反而覆盖住林不慕的手,带着她的手背再次落墨在纸上。
燕景白带着林不慕一笔一画地写完了二字,勾勒间笔风带着的是燕景白独有的洒脱风韵,锋利气势宛若落刃。
林不慕手心麻木,燕景白的体温寒凉,感受到林不慕的瑟缩,燕景白松开了手。
纸张上是醒目的二人姓名。
燕景白,阿慕。
林不慕的燕景白几个字写的混乱,笔画更是不通,与下面规整气势的阿慕二字形成鲜明对比,是一林不慕自己能看出来丑的程度。
“还需多练。”燕景白望着纸张上的鬼画符,“这几个字,甚丑。”
林不慕:“…………”
“我知道丑。”
“丘垣的字会写吗?”燕景白问。
“会。”
燕景白轻嗯了一声,“本王念与你听,帮本王把这封给太子的信译为丘垣文字。”
林不慕指尖轻颤了颤,“译信?”
这种事情难道不是机密文件吗?居然让她的译,林不慕眼神窥望,幽深转眸中情绪难测。
林不慕不想推辞。
她确实想知道燕景的政治立场是在何方。
东临朝堂血雨腥风,倘若燕景白站在太子一方,她更需要速战速决。
“王爷还是找专业的译师更好,阿慕怕言辞偏颇,误了王爷的事。”林不慕试探着推拒了一次,“阿慕怕无法胜任。”
“无妨,这封信不是什么重要的信件,王妃不用妄自菲薄。”燕景白眼底轻傲,“纵使错了,也无妨。”
“如此。”林不慕闻言往前了一步,她再次拿起笔:“王爷请说。”
燕景白挪了挪位置,书桌的座椅偏长可以容纳两个人坐,他的意思明确,“坐着。”
林不慕舔了舔唇,她不自在地动了动。
站着写字确实不好动笔,林不慕眼神凝望间最后在燕景白身边坐下。
温润淡焚香在鼻腔细细萦绕,林不慕觉得有些近了,她往一旁挪了挪,但她的位置在往一侧去便碰不到砚台,林不慕垂目间捏起笔又往燕景白身边靠近了一些。
最后两人是身子贴着身子的距离,林不慕垂目认真地看着面前宣纸。
“太子燕芷有意争夺皇位,正天道,去毒瘤,还望北疆大将军从中斡旋,认可太子血统。”燕景白不紧不慢地说出口。
林不慕译文的手细微轻颤。
燕景白这些话的意思,话里话外都在表明自己是站在太子一方的!还以太子的名义给北疆大将军写信!
据林不慕了解到的,东临此刻四方鼎立,以太子为首的太子党,与以三皇子为首的三皇子党,更有拥护六皇子与九皇子的党羽。
但这几人都在燕景白的压迫之下,所有人都在讨好这个有着绝对话语权的摄政王,燕景白一旦表明站位,那么其他几位皇子,没有一个人会想他活命。
看似几个皇子斗的你死我活。
但燕景白才是真正的执棋者。
这盘天下的大棋,他若说乱,那便必乱。
林不慕眼神握着笔的手紧了紧,而后按着燕景白的话原封不动的翻译出来。
下方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林不慕一句句的译出。
最后燕景白将一侧飞鹤章递给林不慕,轻声道:“盖章。”
林不慕拿过印章,盖在纸张上而后将翻译的译文用指腹推到燕景白面前。
燕景白凝视着桌上的字满意似勾了勾唇。
林不慕无情拆穿,“王爷又不认识丘垣的字,看的懂吗。”
燕景白收起信件轻轻点了点头,“本王确实不认识。”
林不慕嘴角勾勒起弧度,“那我教王爷几个字。”
燕景白好似还真来了下去,他看出林不慕眼底挑逗的意思,“王妃示下。”
林不慕拿出一干净的宣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丘垣的字有些类似梵文,连接着书写且难认,不认识的分辨不出来每个字有什么不一样。
林不慕指着上面的三个字:老变态。
她说:“这几个字是,燕,景,白。”
“王爷记住了吗?”林不慕紧咬着唇问。
燕景白点了点头,“多谢王妃赐教。”
说着他看向林不慕,“丘垣的字本王虽不认得些许,但骂人的话在东临早有传承。”
燕景白的手懒散地撑着下颚,侧目眼底揶揄地注视向林不慕,审判似的语道:“王妃,你可知罪?”
林不慕瞳孔瞪的大了些,一瞬间忘了该怎么接话。
嗯???
!!!!
燕景白认识这几个字!
林不慕:“…………”
林不慕支支吾吾几声,长痛不如短痛,“我错了。”
燕景白眉头蹙了蹙,“本王看起来很老?”
林不慕抿着唇,眼底思绪怪异,燕景白看起来自然是不老的,他身上的持重压迫是由内有外的皇家气势加持出来的,与年纪无关,就算再小几岁,燕景白依旧如斯。
忽然间燕景白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
他眼神微微眯起,他确实比这小孩大了整整九岁,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他确实是老了。
“不老。”林不慕反驳,“王爷看起来一点也不老。”
燕景白:“那就是看起来变态?”
燕景白思忖着,他好像也没在林不慕面前杀过人,更谈不上变态了。
林不慕:“……”你说你没事惹他干嘛?!!!
林不慕不言,实在没办法了,直接破罐子破摔,“我错了,请王爷责罚。”
“陪着本王看折子。”燕景白的声音不大,厉色的氛围不在。
“我看不懂。”林不慕声音弱了些。
“那便去祠堂罚跪。”燕景白说完继续翻看起面前的奏折。
“懂,懂,懂。”林不慕立即坐直,开始磨墨,“我陪王爷看。”
燕景白面色看不出什么变化,他只看着自己面前的折子,这里每一封折子都是能让他怒意勃然,火冒三丈。
燕景白莫名感觉林不慕在身侧,哪股烦闷能减轻些。
方才是刻意让她看,试探她的神色。
现在燕景白便是故意让她留着的,他厌恶情绪被挑起的状态,平日里见了什么都能轻轻松松的压抑住情绪,旁人看着自若的摄政王,隐藏最多的便是情绪。
林不慕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莫名让人静心。
燕景白觉得怪异,但总归是有用,自然能利用则利用。
屋内的烛火栩栩灼火随风轻荡,燕景白纸张翻动的声音没停过。
这微弱的到成了林不慕的催眠曲了,林不慕一开始倒是精神,奈何她实在看不懂东临的字,燕景白面前的折子对她来说都好似天文。
几个时辰过去燕景白还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渐渐的林不慕倦意便来了。
嗜睡是林不慕前世林家灭门后,她太过痴迷的学习药理养出来的后遗症,没有太过专注的时候,她确实比常人要嗜睡些。
注意力不集中的林不慕不一会儿便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燕景白看着她难得乖巧的睡颜没有叫醒她,随她去了。
这日不知怎么的,林不慕像是被梦魇障住,舒展的眉头好似梦到了什么让她害怕的东西,瞬间便惊的微微拧起,并越蹙越深。
林不慕放在桌面的手,猛地蜷缩起来。
燕景白观察着一侧熟睡的林不慕,她的额间竟起了几丝薄汗。
面色痛苦的模样像是被什么吓到,整个人都在紧绷的惧惊状态。
燕景白幽深的眸半阖,如此睡着确实容易梦魇,他正打唤醒林不慕,便靠近林不慕蜷缩着手嘴里痛苦地呓语着什么。
有些听不清。
燕景白望着林不慕痛苦开合的唇瓣。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能让林不慕在梦中吓成这样,连脸上的血色都没了。
燕景白靠近林不慕耳畔,越近,林不慕嘴里的呓语声好分辨了些。
她说的是:“阿慕……要……好好活着……”
“阿慕……会活着……”
林不慕的话嗫糯好听,却又让人能读出无尽的落寞破碎,好似她真的是在生死边缘的人。
燕景白窥探着面前的人儿,心中莫名震了震。
在梦里都想活着的人,居然会来摄政王府当细作吗。
那么,你的主子,许了你多少好处呢?
燕景白眼神敛下,若是太子,能许诺的最高程度,是太子妃。
连洛扇都能给,许诺太子妃,也未可知呢。
燕景白的手轻轻触碰到林不慕发鬓,眼底半明半暗,阴翳着,“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话语间,燕景白的喉咙干涩了一刻,不及他思绪,便看见林不慕眼角滑落一滴泪渍。
晶莹剔透的眼泪从看着便软硬不吃又坚韧淡漠的人眼里流出,总能比旁人获得些同情与怜惜。
燕景白鬼使神差的伸手擦拭去了林不慕眼角的泪渍。
很烫,烫到有些灼人。
做梦都能哭出来的人,到底是有多脆弱,平日里那些睚眦必报的手段都是假的吗?
燕景白将人从书桌上抱起,林不慕眉头紧的愈发厉害,她下意识抓住燕景白的颈脖,两人的距离近到咫尺之间。
燕景白把人放上床榻,便见林不慕指尖摩挲着被角好似寻找些什么。
是武器。
她没有安全感到,需要日日抱着自己的短刃睡觉。
燕景白找出林不慕的短刃放在她手心,果然见林不慕紧着的眉宇瞬间放松下来。
燕景白故意试探着将她手中的短刃拿开。
林不慕手便下意识去寻,好似睡梦中也能去做这样的事情
燕景白没再将短刃给林不慕,林不慕指尖拨弄间抓握住了燕景白的手。
温度渐渐收紧。
安稳后林不慕再次沉沉睡了去,梦中的梦魇也舒缓的消失不见。
“你究竟在怕什么?”
又究竟是谁?
******
第二日王府管家放出消息,燕景白要在明日的朝圣节给百姓祈福。
届时太子会去,许多皇亲国戚都会去,燕景白会带一名女眷同去,虽然没说什么,但管家的暗示意为明确,他的意思便是后院的几位各凭本事,谁惹的王爷高兴,王爷便带谁去朝圣节。
林不慕什么都没听见。
只听见了“太子”会去。
燕景白那么久以来,根本不带她入宫,这次有面见太子的机会,她自然不想错过。
林不慕隐隐约约觉得奇怪,但细想又想不出来。
郑氏秦氏乃至柳氏,他们几人自然是想跟着燕景白去祈福的,这不仅是身份与受宠的象征,更是无比的殊荣,只要去了朝圣节,代表的便是皇亲国戚,他们几人的身份,本就不明确,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林不慕不愿和几人争抢,但她来东临是做什么的,她从未忘记。
林不慕在后院的秋千上坐着,思绪飘远。燕景白会带谁去,没有人知道。
如何哄燕景白高兴,她更不知道。
投其所好……
燕景白喜欢什么?
不知道。
忽地,林不慕想到什么,她出了府,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支紫藤木。
那是她是在京都最大的一家药房买的,约么大拇指大小,比手掌稍微长一些,这东西贵重,林不慕花了不小的功夫店家才愿意卖给她。
紫藤有滋养药补的作用,燕景白体寒,与这灼热之物恰巧合阴合阳,旁人一般受不住紫藤的血热,而这东西对燕景白来说确实恰好的。
林不慕用紫藤细细打磨出了一根发簪,是水文簪的样式。
簪子简约大气,倒是符合燕景白看谁都轻蔑般像看狗的气质。
只是他戴的发簪都是东临难得的好东西,这木簪,燕景白怕是不会要。
林不慕望着被自己打磨好的发簪,这簪子虽然朴素,但对燕景白的体寒之症确有大用。
能不能送出去的林不慕不知道,她想的是。
倘若燕景白不带她去朝圣节,她当如何混进去。
“叩叩叩……”
正想着,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