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我说的那些话,也不全然是糊弄你祖母与阿耶。这些年祖母确实很惦记你,所以见了你来信,又接连送信过来,她在家中着急,特意叮嘱我路上不许耽搁,务必要快马加鞭赶到河间府来,免得你在伯府吃了亏。”王曦月垂首浅笑着:“那等我去了凤阳,一定要好好孝敬外祖母才行。”裴令元也没再接这话,只是问她:“那个林至彬,你打算怎么处置?”“那是个泼皮无赖,去年四月里我阿耶举荐着他入朝供了职,他自己不争气,但这样的人要一击毙命才行,否则纠缠起来,很麻烦。”
王曦月并不打算得寸进尺。
四个要求,温老夫人一一答应。
或许是忌惮于裴令元手中的金牌令箭,但总归她不再反驳。
忠敬伯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林氏更是双眼猩红,恨不能扑上前来将她扒皮抽筋。
她所提的那些要求,已经全都踩在了忠敬伯与林氏的底线上。
这就足够了。
“我不是那样得寸进尺的人,况且祖母替我守着那些嫁妆这么多年,我也要感念祖母对我的爱护。”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去看裴令元:“表兄觉得呢?”
裴令元对这些内宅事没什么兴趣,小表妹深思熟虑了那么长的时间,向忠敬伯府提出四个要求,他只要帮着她达成心愿就足够了。
于是颔首说都好:“你决定就行。”
有人撑腰的感觉确实好。
她闷在伯府委屈了多少年,后来去了长宁侯府也并没过什么舒心日子,一是因她自己立不住,二则是无人为她撑腰,毫无保留的偏爱她,支持她。
“那就这样吧。”
王曦月眼皮往下略压了压之后,又扭脸去看温老夫人:“至于家中产业那些,祖母知道我,最不肯吃亏的人。
祖母既然说家中这些年入不敷出,账上也不会有多少现银,我接受把产业分给我,不同家中胡搅蛮缠不放过。
可有一样,产业必得是每岁皆有盈利的铺面,祖母可别选了那种年年亏本赔钱亏银子的拿来糊弄我。
如今正好表兄在河间,能帮着我把那些铺面产业看的清清楚楚。
现下既然把话都说开了,早点清算了,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但要真的有那些小心思在里面,恐怕咱们最后这点祖孙情分,就真的顾不成了。”
温老夫人何尝不是脸色黑沉透彻的呢?
这都明着威胁到她脸上来了,还说什么情分不情分的。
“老夫人……”
“闭嘴!”
温老夫人是见裴令元剑眉蹙拢一瞬之后,立时斥断了林氏的话:“你再多嘴一句,今日我就做主,将你送去城外道馆清修,这辈子都不要想再回忠敬伯府来!你且看看你伯爷敢不敢维护于你!”
她咬牙切齿,是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林氏身上去的。
“老夫人消消气吧。”
裴令元何尝不知她是在发泄。
但这种发泄冲着别人去,却是做给他们看。
他从来都不吃这一套。
掖着手站在一旁,看似安抚,宽慰了两句,实则语气冰凉,全然没有半点温度的:“这些事情要操办起来还需时日,老夫人方才病了一场,身上不好,也还要将养,好多东西怕还得交给——如夫人去办,眼下不必生气动怒,越发气坏了自己身子。”
那句如夫人被他咬重着,几乎一字一顿说出口来的,便很是阴阳怪气。
王曦月是生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温老夫人那边嘴角抽动,显然要接过裴令元的话往下说。
裴令元却挪步至于堂下,又拱手做一礼来:“府上想是有许多事情要操办起来,晚辈便先告辞了,如今就住在城中悦来客店,老夫人与伯爷若是有事情要与我商议,派人到客栈来说就行了。至于表妹——”
他回头去看王曦月。
这都已经撕破脸了,把她一个人留在府上,也没什么必要。
“既然老夫人连书信都已经写好,也交给了表妹,今次便叫表妹略略收拾了东西,随我一道住去客店吧。”
“这如何使得?”
温老夫人音调都拔高了些:“她是个女郎,如何能随你住在外头?家中一切都还好,叫她住在家里,你若有什么同她说,随时登门,又不会把你拒之门外,不许你进府,何必要把你表妹带出去住呢?你自己不也可住……”
“不必了。”
“我随表兄出去住。”
王曦月是和裴令元不约而同开口的。
话音落下,二人四目相对,王曦月唇角微微扬起弧度,很快挪开了视线。
然后往堂中站过去一些,几乎与裴令元比肩而立:“我很快就要去凤阳府,对侯府的一切都不熟悉,如今表兄来了,我随表兄一处住着,也可听表兄与我讲一讲外祖家中的事情。
也免得等到我去了凤阳之后一头雾水,再失礼于长辈们面前便不好了。”
她语气轻软,可态度强硬得很:“表兄大概也不想住在伯府里,府内中馈全是姨娘操持,表兄住着也不自在,祖母还是放了我随表兄去吧。”
她摆明了去意已绝,谁也不可能留得住她。
·
从伯府出来,王曦月是邀了裴令元一同上车的。
有了裴令元在,无论温老夫人还是忠敬伯,心里再恨极了她,也不好怠慢。
命人套了车,叫春云带着小丫头收拾了她日常起居用惯的东西一并带上。
驾车的是裴令元身边的小厮,马车行驶平缓,不会过分颠簸。
王曦月双手交叠着置于小腹前,裴令元坐在侧旁位置上,与她保持着距离的。
“表兄舟车劳顿,快马加鞭赶路而来,又这样为我撑腰出头,实该深谢你。”
“表妹说这样的话就太见外了。”
裴令元见她那样规矩又客气,与在伯府里的可怜模样又全然不同,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我说的那些话,也不全然是糊弄你祖母与阿耶。这些年祖母确实很惦记你,所以见了你来信,又接连送信过来,她在家中着急,特意叮嘱我路上不许耽搁,务必要快马加鞭赶到河间府来,免得你在伯府吃了亏。”
王曦月垂首浅笑着:“那等我去了凤阳,一定要好好孝敬外祖母才行。”
裴令元也没再接这话,只是问她:“那个林至彬,你打算怎么处置?”
“那是个泼皮无赖,去年四月里我阿耶举荐着他入朝供了职,他自己不争气,但这样的人要一击毙命才行,否则纠缠起来,很麻烦。”
提起林至彬,王曦月面上笑意才淡了下去:“处置他,还是要麻烦表兄。不过我想着等咱们离开河间府之前再把他送交官府,少不得要说我是仗势欺人,自然仗的是长宁侯府的势,甚至是昭王殿下的势,却非眼下。
林氏在我阿耶耳边吹起一阵枕头风,阿耶再到府衙去捞人,闹起来实在太难看了。”
裴令元就心里有数了,闷声应了个好:“这算不得仗势欺人,我来本就是要与你撑腰出头,长宁侯府的势随你去仗,你且安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