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玖意拍了拍手,甩掉手上沾染的鸡毛,“我大伯说了,这是拜师礼,一定得给,希望你好好教我。”徐友之把鸡扣在了一个竹筐下,让李玖意等等,自己回屋拿出了一本字典,“这是我之前用过的,新的字典我已经让朋友给我寄了,还需要几天,你可以先看看这本,今下午我收工之后你再来,tຊ我先教你声母。”李玖意脑子里出现个画面,摇头晃脑的一年级小学生张着嘴巴唱着:“广播的b,泼水的p,双门m,拐棍f,马蹄d,伞把儿t……”
张辉只听到话筒那边传来“刺啦”一声,紧接着就是荀国彬的怒气。
荀国彬在听完张辉传的话后,突然站起来,椅子被踹飞出去,一手撑着桌子上,“写信!她大字不识一个她写个屁的信啊!她就是不喜欢老子了不想和老子结婚!”
张辉一听,这才知道自己这是被个小孩子耍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把人给你抓过来!”
另一边的荀国彬心口生疼,太阳穴突突突跳,自己真是小看李玖意了,现在可太厉害了,为了摆脱他什么瞎话都能编得出来,等她给自己写信?还不如说等她孙子叫自己叔叔!
王今明敲了两下门见里面不回他,可他明明听到荀国彬说话了。一进门就看自己搭档虎着脸不说,眼眶竟然还发红,要不是知道他熬了夜,都要以为是又哭了。
他把文件递给荀国彬,眼看着他青筋暴起,像是下一秒就要拿着机关枪朝你突突突。
王今明看电话还接着,而荀国彬的声音像是闷了许久的,嗓子里卡着东西,“不用了班长,我这里……等我回去吧。”
张辉刚才已经听到了话筒那边有人进门,自己急忙收了声音,怒不可遏,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竟然如此诓骗自己。
“国彬,那样的人不值得你如此。”
王今明从那句班长就知道对面是谁了,也猜到是在谈李玖意的事情,自己实在是想见见,那位到底何方神圣,能把荀国彬折磨成这样。
王今明看荀国彬一直不说话,兀地接过话筒,“班长,是我啊。”
“今明?”
“是我,班长,李玖意那里你就先帮忙看着点,别让出事就好了,国彬近段时间怕是不能对外联系了,等我们主动联系你,给你消息。”
张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多问,“你让国彬放心,李玖意不会有事的。”
王今明挂断了电话,看荀国彬已经坐在椅子上点了根烟,目视着前方,他推了推荀国彬,“不是你难受的时候。”
荀国彬回了神,给他递了一根,“你说我要是一开始没离开她,她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王今明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说怎么安慰自己兄弟,他也想不通,竟然会有女人不喜欢荀国彬。
就在王今明要说什么的时候,荀国彬将只抽了一口的烟泯灭在烟灰缸里,起身拽上衣架的军装往身上套,下一秒人已经出门了,浑厚的声音传遍整个楼层:“紧急集合。”
王今明还有点愣住,这情伤这么快就好了?
可现下也容不得他想那么多,越国不为上次的无耻做法认错,竟然还敢来挑衅。
整个军区的灯光亮了起来,照着一辆辆疾驰而出的车,周围似乎有着孩子们哭喊着爸爸,女人低声抽泣着一边抚慰孩子一边祈祷。
身在金家村的李玖意根本不知道昨夜的边境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几句话又给荀国彬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她打着哈欠起床时,金国成早已去了地里。
她搬了个椅子蹲在院子里剥鸡蛋,一边和大黑玩,这条狗自从墙角挖出鱼干后总时不时来挖,金国成便直接养了。
她可记得昨晚大伯耳提面命要自己赶紧去和徐知青学习识字,给荀国彬写信。
“我就知道,你从小就最喜欢彬子。”
李玖意翻了个白眼。
“那彬子在部队里都是男人,肯定不懂女人心思,你现在又是个小炮仗,人一点你就着,彬子不会说哄人的话你就要和人家分手吵架,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夫妻两个人床头打架床尾合,可不能一直记恨着,你还小,很多事情大伯怕你较真,尤其是彬子这种职业的人,你越应该有着宽阔胸怀……。”
李玖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她就成小炮仗了!“你自己婚姻都过不明白呢还来教我。”
这句话成功把金国成堵住了,憋了半天,“那你去和国立媳妇多学学。”
李玖意敷衍着说知道了,这有什么好学习的!人家于凤儿婶子过的幸福是因为人家男人是金国立。
在地里干活的金国成心里总惦记着点事情,趁着大家都忙活着,悄悄跑到了知青们那一块,佯装着帮忙靠近徐友之,掏出自己早晨带着鸡蛋,“徐知青,饿了吧?”
徐友之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了一跳,还一直冲他笑,瞬间知道了他的用意,“国成叔,不用,我还没开始教小意呢,怎么能收您的礼,更何况我教小意也是为了我自己巩固知识,所以我万万不能收您的礼。”
金国成看他扒拉扒拉了半天,心想果然是知青,一说起话来文邹邹的,还“万万不能收”,他还“偏偏就要给”,径直把鸡蛋塞进了徐友之兜里,人就跑了。
徐友之隔着兜摸着还温的鸡蛋,心口一股暖流。
李玖意自是不知道自己大伯连拜师礼都已经送了,她中午给金国成送饭的时候,还被金国成教育了,怎么不知道给自己老师带点吃的。
“去,给徐知青吃点。”
金国成从自己碗里扒拉出了点青菜炒鸡肉,让李玖意给徐友之送过去。
李玖意指着自己,“你让我去给一个男人送吃的,你是不想要你侄女婿孝敬你的好烟了啊!”
金国成被这么一提醒,也觉得不对了,只好自己去送,又被李玖意拉住,“你干什么?人家是你的老师!”
李玖意用筷子夹起一块举到金国成嘴前,“你先试试。”
“啊呸!你是放了多少盐!”
菜自然是没法给徐友之送了,金国成看着自己侄女实在是不像样子,没一件事能办好的,他又瞟了一眼旁边的于凤儿,想着还得给李玖意找个教做饭的师父。
下午金国成也不干了,让李玖意接替他,自己进山去了,李玖意不懂礼数,自己怎么也得打两只野鸡做拜师礼啊!
“徐知青,麻烦你了。”
李玖意提着大伯前两天抓回来的一只野鸡,一进知青点就大声喊着,让其他人都清楚知道怎么回事。
徐友之连忙放下自己的碗要拒绝,可那只鸡还扑腾着挣扎,李玖意抓不住了,他才赶紧提着鸡脖子接过。
“真不用这个客气。”
李玖意拍了拍手,甩掉手上沾染的鸡毛,“我大伯说了,这是拜师礼,一定得给,希望你好好教我。”
徐友之把鸡扣在了一个竹筐下,让李玖意等等,自己回屋拿出了一本字典,“这是我之前用过的,新的字典我已经让朋友给我寄了,还需要几天,你可以先看看这本,今下午我收工之后你再来,tຊ我先教你声母。”
李玖意脑子里出现个画面,摇头晃脑的一年级小学生张着嘴巴唱着:“广播的b,泼水的p,双门m,拐棍f,马蹄d,伞把儿t……”
她急忙摇摇脑袋,这个时代可不是那么个教法,虽说自己也受过声母韵母的熏陶,可是渐渐长大,已经分不清什么声韵还有整体认读之类的。
李玖意嗯了一声,又和徐友之道了声谢,急忙跑了。
手中拿着的是《新华字典(第4版)》。1965年出版,李玖意翻找了下,还真是十年前出版,难不成这十年都没更新过嘛?
她记得自己上小学的时候学校人手给发了第11版的《新华字典》。
李玖意边走边翻着,突然想起来,1966就开始了文革,现在还没结束呢,她一晃赶紧把字典揣进了兜里,她可不清楚现在字典有没有在市面上允许流通。一股气跑回家把字典塞进被子里,盘腿坐在炕上喘气,大黑汪汪汪在门口叫着,李玖意只好又下炕给他拌米糠。
“不对啊!”李玖意说着敲了下自己脑袋,“徐友之都光明正大给我了,还有什么怕的。”
她觉得自己实在蠢,愤愤地踢了一脚大黑,大黑睁着无知的两个小圆眼睛看她,似乎在问:你干嘛?
李玖意哼了一声回屋里掏出字典,又找出自己买的纸笔,用左手费力巴拉的写了两个字,第一封给荀国彬的信就写好了。
接着翻到第二页,又写了几个字。
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李玖意已经写了十几封信。大黑就躺在她旁边睡觉,外面传来了声响,大黑直接一个黑影跑出去了。
“汪汪汪!”
金国成放下镰刀过鸡圈那凑了一眼,看少了一只,笑了。
自己是天天催日日赶,让小意赶紧拜师学艺去,奈何人家整天晃悠着爱上了下地,非说下地锻炼身体,就她那小身板再锻炼也是风一吹就被带跑的。
金国成骂了好几天,今天出门直接把人拦住了,下令今天必须拿着鸡赶紧去识字,要不自己不给她买梳妆台了。
前两天金国成带着李玖意去县城置办东西,李玖意一眼就相中了个梳妆台,但是有点贵,要五十块钱。
金国成有点心疼,但侄女好不容易问自己要个东西,怎么能不买?可当天钱没带够,两人也没拿不回来,金国成答应过两天让金国立开上拖拉机去拉。
纸笔都买了,金国成就赶紧催着李玖意去学习,奈何李玖意非要下地,一连下了十几天了,金国成眼看这女娃原来是诓骗自己呢,哪里是要给荀国彬写信的样子。
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给她买梳妆台了,今早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说只要她去学习,就给买。
实际上是因为昨日,金国立拉住他,语重心长的和他分析了半天,总结出一点,过了这个村,可就找不到这家店了,要是错过彬子,小意以后可再难找了。
金国成想起在黄桂兰刚被赶走那段时间,自己打听了十里八乡的适龄男娃,没一个合适的,后来因为自己被抓走调查,这事情耽搁了,然后自己出来又遇上彬子正好回来。
更何况金国立还给他透露了,自己无罪释放,是彬子找人走动了关系。
自己一听这心里内疚的不行,彬子现在生死未卜,自己怎么能让小意这孩子胡闹呢,小意还小,他都活了快四十年,可不能想不通这点道理,还是得帮着彬子劝小意。
李玖意可不知道自己大伯是个这么没主见的人,被别人三言两语就倒戈阵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