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衡之都不叫了,叫他首辅大人。燕傅祯用手绞着帕子,低眸看陆衡之一眼,无端替他紧张。陆衡之撩起衣摆,跪地平声道:“祖母言重了,孙儿知无不言。”他长相俊朗,身形修长,即便跪在地上也脊背紧绷,如芝兰玉树一般,十分赏心悦目。若非手段过分阴狠,的确是个让人很有好感的青年才俊。老太太是真怕傅祯在他手底下一着不慎,连条活路都没。她拿出这些年的气势,沉声道:“你为何要求娶傅祯?”燕傅祯呼吸变紧,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太太用这种严厉的语气说话,仿佛有雷霆之势,即便发落柳氏时,她也没有这样过。
燕傅祯也没想到陆衡之早上入宫,下午皇帝便下了赐婚的圣旨。
她急急忙忙换衣服来到厅堂,陆衡之也回来了。
他未来得及换朝服,仍旧穿着那袭蓝色蟒袍,整个人透着清贵。
正众星捧月似的被几个宫里来的公公围在中央道喜。
看见她,他冲她微点了一下头,便接着跟左右说话,很是长袖善舞的感觉。
燕傅祯却因为他看她的这一眼顷刻脸红,看到老太太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永顺伯府不晓得多少年没接过圣旨了,老太太也有些激动。
待人到齐,摆好香案,众人齐齐跪下,听公公宣读圣旨,为首的自然是陆衡之。
圣旨宣读完毕,燕傅祯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长长地轻吐一口气。
她微微抬眸,看着直挺挺跪在前头的陆衡之,心头浮起一种微妙的、那人好似成了她的所有物之感。
这样想着,唇角便没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余光里,却忽然看到陆衍的指甲在灰色地砖上狠狠划过,显然生气到了极点。
她自是没理会。
起身后,看着老太太和陆衡之跟几位公公客套几句,递了赏银,几位公公告辞离开。
老太太握住她的手,又看向陆衡之:“你们二人来我房里,我有话要问你们。”
燕傅祯脸颊发烫,低头答是,没有勇气去看陆衡之。
一路上,只是闻见了他身上的沉水香气,味道似乎越来越清晰。
到了房内,老太太屏退众人,坐在紫藤长椅上,神情严肃地看向陆衡之,问:“首辅大人,陛下虽然已经赐婚,但我身为傅祯的外祖母,有句话不得不问,希望大人莫要隐瞒。”
空气霎时一静。
连衡之都不叫了,叫他首辅大人。
燕傅祯用手绞着帕子,低眸看陆衡之一眼,无端替他紧张。
陆衡之撩起衣摆,跪地平声道:“祖母言重了,孙儿知无不言。”
他长相俊朗,身形修长,即便跪在地上也脊背紧绷,如芝兰玉树一般,十分赏心悦目。
若非手段过分阴狠,的确是个让人很有好感的青年才俊。
老太太是真怕傅祯在他手底下一着不慎,连条活路都没。
她拿出这些年的气势,沉声道:“你为何要求娶傅祯?”
燕傅祯呼吸变紧,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太太用这种严厉的语气说话,仿佛有雷霆之势,即便发落柳氏时,她也没有这样过。
老太太在怀疑什么,陆衡之心里十分清楚。
他面色沉静道:“回祖母的话,因为孙儿已经错过傅祯一次,不想再错过傅祯第二次。”
燕傅祯不觉一惊。
老太太问:“什么意思?”
陆衡之平声道:“孙儿十六岁那年奉命陪二叔去金陵接傅祯,第一次见到她时,孙儿心里便有了她。”
“……”
若是在喝水,燕傅祯只怕会一口水呛住。
她跟陆衡之第一次见面是在金陵那条船上,虽然具体情况她记不太清了,却记得他孤高地站在船头,目光微凛,从头到尾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叫心里有自己?
怎么可能。
他声音如清泉流于石上。
“但当时一来科举在即,二来并无父母为我做主,孙儿自知配不上傅祯,回来后从未提过此事。”
“后来孙儿中了状元,蒙受皇恩,选入翰林,又有幸被记入父亲母亲名下。正准备寻机提亲时,却传来了傅祯与四弟定亲的消息,孙儿只得罢手。”
“前不久,四弟与旁人有染,跟傅祯退亲。孙儿想着,傅祯才退亲便要议亲,情理上难免不太妥当,所以孙儿想等一等再提及此事,却不想傅祯又遇到了宁海路一事。”
“孙儿不想再等,询问过傅祯的心意后,便立刻决定入宫求婚。”
“此事事发突然,未能及时禀告祖母,还望祖母恕罪。”
一席话说完,让燕傅祯都快信了。
真不愧是当朝首辅,这样短的时间里编好如此可信的说辞,实在让人佩服。
老太太沉吟片刻,问:“这么说,你这些年一直未娶亲,是为了傅祯?”
陆衡之道:“是。”
燕傅祯一颗心不觉颤了颤。
他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一直觉得他性冷寡言,没想到还如此花言巧语。
老太太总算松了口气,语气变得慈祥:“好孩子,快起来坐着,我也是关心傅祯才要问清楚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陆衡之温声:“祖母关心傅祯,孙儿替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会介意。”
说完这话,他才起身,施施然看了燕傅祯一眼。
燕傅祯无端觉得嗓子有几分发痒,忍不住轻咳了声。
老太太又含笑问:“衡之,你对亲事有何想法?”
陛下虽然赐了婚,但婚期等一系列的事情并未提及,他们自行商榷便好。
一般来说,从定亲到成亲,一套流程不紧不慢走下来,怎么也要两年的时间。
陆衡之思忖片刻,道:“孙儿年纪毕竟也不小了,还望祖母体谅,孙儿的想法自然是越快越好。且此事毕竟涉及贵妃,只怕迟则有变。”
老太太沉吟道:“确实如此。”
她正在思考一年会不会太快,便听陆衡之道,“孙儿以为,最好在一月之内完婚。”
燕傅祯顿时一惊。
“不行!”
老太太断然道,“光文定就得小半个月,一个月时间,哪来得及准备?傅祯是我的掌上明珠,婚礼决计不能潦草。何况——这么急着赶着嫁人,旁人还不知会如何议论闲话!”
陆衡之神色间似有几分为难:“但若是时间太久,孙儿也是担心出现问题,最多三个月已是极限。”
“不行!”老太太咬牙道,“最快也要半年,三个月嫁衣都绣不出来,何况家具也要重新打。”
先前嫁陆衍时准备的,燕傅祯觉得膈应,早叫人处理。
陆衡之蹙眉:“半年未免也太久……”
老太太道:“这叫久?你出去问问京城哪家闺秀准备出嫁不得两三年?半年傅祯已经够委屈了!”
陆衡之微微叹了口气,似十分不愿:“如此,那便半年吧。”
说完这话,他短暂而快速地看了燕傅祯一眼,眸中似有一丝得逞的笑意闪过。
燕傅祯一颗心立刻提起,忽然明白过来,他先前是故意将成亲时间说得很短,就是为了定下半年这个期限。
若他一开始就冒昧地说半年内成亲,老太太一定不许的。
果然……很有手段。
她不觉垂眸,不敢再跟他对视。
老太太这时勉强“嗯”一声,“此事我会同你母亲商量着办。”
陆衡之道:“祖母放心,聘礼孙儿一定会好好置办,决计不会委屈了傅祯。”
听到这话,老太太终于满意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