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坷明白,定不辱郡主之名。”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莲池兴奋地拉起了陈香坷的手,一双柔荑肤如凝脂,衬得陈香坷粗糙干裂的手宛如秋后的树皮。略带疼惜地道:“以后都有我护着你,定不让你过得如此艰难。”陈香坷心中一暖,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亲近的关心她,爱护她。她默默下定决心,此后定要奋不顾身的保护郡主,让面前的少女一如既往,保持初心。
采莲宴虽然出了些小插曲,但是也不妨诸人作出些佳作来。
只是在彩头的归属上犯了难。
李御史家的小姐李笛和沈明珠作的诗都是一顶一的好,但是彩头只有一件,花落谁家犹未可知。
站在殿内的沈明珠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池岸边上那位女子的身影,想必待会儿要单独面见长公主。
若她真是国公府的表小姐,也算是自己的表姊妹,但她真是好命呢。
沈明珠嗤笑道。
自己明面上虽是公主的侄女,其实长公主日理万机,自己从未得到过她的一丝怜惜。
但是此时的她却信心满满,虽然李笛也素有才名,但是长公主今日应该会偏心于她的吧。
“李家小姐得白玉嵌百宝灵芝如意。”
长公主看着眼前的两份好诗终于作出了决断。
“什么?”
沈明珠心里万分不可置信,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三姑娘的《后庭花》作得行云流水,尤其是‘乱去愁,满头风雨,戴荷叶归去休’的意境已经达到了景中有情,水乳交融的地步。”
“但是李小姐的《咏江南》却让本宫想起了在江南的日子。如果今日还在杭州,想必眼前也是'画船儿天边至,酒旗儿风外飐'的景象了。”
原是触动到长公主在杭州老家生活的回忆了。
沈明珠不错眼地盯着李笛恭敬地托着那嵌玉镶金的如意。
她稍稍退至两旁,轻抿双唇,好似在压抑着什么,但她隐藏地够深,众人都没有发觉。
马车上,沈明珠终于撕开了娴静的伪装。
“母亲,长公主竟然将那彩头给了李小姐,我可是她至亲的侄女啊,为何殿下对我总是如同陌生人一般!”
“嘘,小点声,你是生怕你说的这些浑话传不出去吗?”
三夫人吓得赶紧捂住女儿的嘴。
“你既想让殿下偏心,就多去东府走动走动,时常在长公主面前露露脸。还有你的那位大姐姐,刚回京城想来也没有玩伴,多去找你大姐姐解解闷儿,殿下会念着你的好的。”
“讨好长公主可以,但是让我去同身患弱症的大姐姐交好,我可不干。”
沈明珠十余年从未见过莲池走出过房门。
小时长公主同莲池还在京城时她们难得一起玩过一次,结果不到一会儿,莲池就咳疾发作,吓得府中上下人心惶惶,自此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虽然听说这次大姐姐从杭州回来已经大好了,但是身患不足之症的人怎么都会有一股病态之气,我才不要去找她,万一也沾染上了病气就不好了。”
三太太看着女儿的倔强也无可奈何。
“今日好几家世族夫人都来探我的口风,都是不俗的人家,等我回去好好罗列,你看看哪个满意,行的话就将亲事定下来吧。”
“母亲的意思我明白,到时再琢磨吧。”
说到亲事,沈明珠明显底气不足,立马又岔开了话题。
这厢长公主为伯夫人引见了莲池后,已收拾妥当的陈香坷前来面见长公主。
她今日本来也想如同之前一样,隐忍下陈香君的戏虐,毕竟多年来自己已经习惯了府中诸人对自己无数次的冷嘲热讽。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陈香君好像发狠般真的想将自己淹死在金明池中。
毕竟,她没有丫鬟婆子,只身前来赴宴,如果没有被那位名叫衿兰的姑娘撞见,只怕自己真的活不过今日。
对了,还有那位为她仗义执言的女郎,气质真是不凡。
自己与她相比,简直如同地上的泥土般微不足道,不过是在这世间苟延残喘活着的蝼蚁罢了。
陈香坷与明艳张扬的陈香君恰好相反,她十分的恬静寡言。
自打进入屋内,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波斯地毯,不敢直视坐上的贵人,整个人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松懈。
“陈大姑娘,今日有人能救你一次,却不能救你无数次。”
“陈家家事本宫本不屑去管,但是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今日之所以帮你,是想为你谋条出路。”
长公主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具有常居高位之人与生俱来的威仪。
陈香坷被长公主的气势所震慑,毕竟她一直苟活于世,在采莲宴之前从未见过长公主这般金尊玉满的贵人,连忙向座上之人叩首,感谢搭救之恩。
“不是我救的你,是寿康救的你。”
陈香坷抬起头来一怔,脑海飞速运转,终于反应过来寿康的名号是何人。
为她喝退二妹妹的居然是镇国公和长公主的嫡女,寿康郡主。
陈香坷立马诚惶诚恐道:“臣女多谢寿康郡主挺身而出,香坷无以为报。”
“陈大小姐,我已经听说了你在陈府的难处。”
莲池连忙上前将她扶起,这身子骨可真瘦弱啊,好像比她孱弱多病时还要再瘦上几分。
衿兰方才对她大致说了陈香坷在陈府的遭遇,听得她眉头紧皱。
陈府也太霸道了,陈香坷虽然是庶出,但是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在府中却过得连下人都不如,简直荒谬。
原来陈香坷的姨娘因为产后失调,丢下她早早地就去了。
此后陈香坷在府中再无依靠,亲爹不疼,嫡母不爱,将她从小放养在下人院中长大,艰难度日。
宫里的容妃娘娘不知为何发现了这个毫不起眼的侄女儿,时常对她照拂一二,但也被陈香君一度阻挠。
今日能参加采莲宴也正是因为容妃娘娘的怜惜。
陈香坷不想辜负娘娘的心意,所以穿上了自己认为最好的裙子,戴上了姨娘留给她的,虽然早已过气的首饰。
陈香坷知道自己尽最大努力去打扮,也还是寒酸得紧,所以想在宴中隐匿身形,见见世面就回去,但是没成想,还是被陈香君构陷得落了水,真真是可怜。
“我并无好友,你的性格和我差不多,就是比我还柔弱了些,要不我们常往来吧。”
一双明眸真诚地对上陈香坷恍惚的眼睛。
在池岸边看到她受人欺辱时,莲池不知为何对她升起了股天然的保护欲。
长公主看着眼前的情形,倒对莲池提出想与陈香坷结交的请求并不反对。
陈香坷是极聪明的人,如果没有她的小心忍让,不tຊ骄不躁,她在陈府中可能早就香消玉殒了。
但是她却一直在陈府小心过活着,还莫名受到了容妃的关照,证明此女其实并不懦弱,反而坚韧不拔。
莲池虽然聪慧,但是阅历太少,十分单纯,如果陈香坷能与她作伴,是一桩对她十分有益的事。
既然陈香坷也想摆脱当今的困境,她也不介意推她一把。
“我......我真的可以成为郡主的玩伴吗?”
陈香坷上一刻还在地狱,这一秒仿佛已经升入了天堂。
她自小知道这世上除了姨娘已经无人在意她,但是姨娘也早早的离她而去。
所以面对陈府众人的漠不关心,甚至是雪压霜欺一直默默忍耐,只因为姨娘去世之前让她好好活着,只要有一口气就有逆风翻盘的希望。
所以她忍辱长大,直到打听到容妃娘娘患有顽固的头疾,费尽心机献上了治疗的法子。
帮助娘娘抑制住了头疾发作的次数,才得到了娘娘和陈家人微不足道的另眼相看,她一步步走得实在太艰难。
陈香坷没想到身份高贵的郡主居然看得起她一介小小庶女,在烂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她,此刻仿佛被一双白净的手从泥土里拉了出来,重获新生。
沈莲池并不回答,只有一双笑眼在对陈香坷发出着殷切的邀请。
“我愿意!”
陈香坷不再迟疑,目光坚定着道。
“很好,既是莲池的好友,以后万不可再受人欺辱,你可明白?”
长公主不怒自威,已经给了陈香坷天大的机会了,她能不能支棱起来全靠她自己。
“香坷明白,定不辱郡主之名。”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莲池兴奋地拉起了陈香坷的手,一双柔荑肤如凝脂,衬得陈香坷粗糙干裂的手宛如秋后的树皮。
略带疼惜地道:
“以后都有我护着你,定不让你过得如此艰难。”
陈香坷心中一暖,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亲近的关心她,爱护她。
她默默下定决心,此后定要奋不顾身的保护郡主,让面前的少女一如既往,保持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