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这个人豆蔻年华的时候,净想着怎么挣生活费和学费了,一天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没有tຊ闲功夫追什么星。她也就无法理解,台下那群年轻的女孩子,个个像见了久别的亲人,眼含深情凝视舞台,动情时还要掉上几滴眼泪是种什么心境。宋朝站在后楼多时看不清那兰清的脸,远远看着那婀娜身姿唱、念、做、打俱佳,虞姬并剑下腰,瞥见后楼上的宋朝,临去秋波那一转,似有万语千言。草,宋朝忍不住内心中骂了一个脏字,那兰清扮相太美,上挑的眼睛经油彩勾画,眸光流转间似有千万把小钩子齐齐向你射过来。
今夜,那兰清在百祥戏园有一夜场,演出他成名之作《霸王别姬》,百祥戏园是个百年历史的老戏园,里面的建筑保留了百年前的风貌,上下两层池座和包厢可容二三百人。
今晚的票早就卖光了,黄传芳给她弄了个后楼的位置,那里只有能看到演员的后脑勺,是留给工作人员和亲戚听戏,所以是免费的,不过要在所有观众进场后,才可以进去。
那兰清的戏迷除了那些懂戏的老戏骨,绝大数是年轻的小姑娘,全是一群冲着他盛世美颜的舔狗。宋朝进入戏园,戏已经开场有些时间,底下的舔狗听地如痴如醉,却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那兰清曾定下规矩,谁在戏园胡乱叫好,拉进戏园黑名单永不解封。
那兰清头梳古装头,戴翠泡子珠串垂饰如意冠,外披珠串云肩,身穿鱼鳞甲,脚踩彩鞋。本就极具古代贵公子的面容,上了油彩,丹唇外朗,美目盼兮般般入画,好一派风华绝代,难怪有那么多女孩子如此痴迷。
看着楼下如痴如醉的听众,宋朝不太懂戏,也知道现在梨园行当生存艰难。主要是观众断层严重,老的戏迷渐渐消失,新的年轻人又不喜欢这咿咿呀呀的腔调。
台上的生、旦、净、末、丑,怎么比得上又唱又跳的爱豆,那兰清的出现让前景惨淡的梨园,重新繁盛了起来。
人家是在舞台上演白马王子,那兰清是货真价的贵族,有了身份的加持,爱他的少男少女无可无不可。
每每有他演出,戏票早就被抢购一空,为了能离偶像更近一些,粉丝一字一句去查戏文里面的意思,并且还掀起了戏服热。
宋朝这个人豆蔻年华的时候,净想着怎么挣生活费和学费了,一天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没有tຊ闲功夫追什么星。
她也就无法理解,台下那群年轻的女孩子,个个像见了久别的亲人,眼含深情凝视舞台,动情时还要掉上几滴眼泪是种什么心境。
宋朝站在后楼多时看不清那兰清的脸,远远看着那婀娜身姿唱、念、做、打俱佳,虞姬并剑下腰,瞥见后楼上的宋朝,临去秋波那一转,似有万语千言。
草,宋朝忍不住内心中骂了一个脏字,那兰清扮相太美,上挑的眼睛经油彩勾画,眸光流转间似有千万把小钩子齐齐向你射过来。
只一个眼神,一个腰肢轻转,让你在戏文里死了一回又一回,这哪是虞姬,这是勾心夺魄的旦姬。
楚霸王与虞姬的故事,千百年依然在老百姓中口口相传,一个是乱世枭雄,一个是绝世美人。在战火纷飞的年代相识,你许我一世深情,我允你生死相依。
四面楚歌之时,虞姬她懂楚霸王的壮志未酬,也懂他的英雄气概,宁可用自己的死,断了这位乱世霸主最后的顾忌。
汉兵又略地,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虞姬拔剑自刎,从此埋骨君王怀,一悲一喜一抖手,一跪一拜一叩首,一颦一笑一回眸,一生一世一瞬休。
在热烈的掌声中,那兰清扮演的虞姬在众多侍女的搀扶下步入后台,以前的老礼,妇女是不能进入后台,随着时代进步许多女人开始唱京剧,这一条规矩开始有所松动。
那兰清双臂摊平,衣箱帮他快速卸去身上的戏服,里面只穿了一套水衣,他坐在梳头桌前开始卸发饰。
现在四季都有空调,冬暖夏凉,唱戏的人没有那么辛苦,若在以前,一场戏下来汗水将水衣湿了好几套,需要不停的赶场换衣服。
他头顶的如意冠是个老物件,原是京剧名家所有,如意云头和中央的翠泡子,都是货真价实的翠羽所点,历经数十年仍然色彩艳丽。
点翠饰品色彩明艳,可经百年仍然如新,但点翠饰品异常娇脆,特别有些年头的老物件,尽量减少使用次数。使用完要小心收到纸盒内,不碰磨,不暴晒,不沾水。
看那如意冠品相完好,那兰清定是十分珍惜,宋朝站在远处的一角,听说这位那兰公子唱戏的时候脾气特别大,规矩也多如牛毛。
这位世家贵公子何止唱戏时脾气大,平时也是个气量小的人,不就在赌桌上赢了一些小钱,至于找百丽的经理为难自己。
宋朝说那兰清气量小没错,若是为了钱,那可就是大错特错,身边那兰家的大少爷,这辈子缺什么都不会缺钱,而他一贯的想法就是做一个富贵闲人。
会找宋朝的麻烦,纯粹是过于好奇,能搅得华焰门不安宁的女人,爵爷亲自袒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要是宋朝知道那兰清为了这个理由为难自己,得哭死在厕所里,她是一个弱质女流,哪有能力搅动华焰门的太平。只不过是在某个人生的节点,结识一位不该出现在生命中的男人,现在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那兰清身边的人忙忙碌碌,他已经卸掉头上的假发片,开始清洗脸上的油彩。
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小姑娘,手中端着保温杯,里面泡着热茶由宋朝的身边经过,小心翼翼的向那兰清走去。
开嗓和散场后喝上一杯热茶是那兰清的习惯,这些在网上都可以搜到,也不算什么秘密,可那兰清喝的茶都是专人泡制,绝不会嫁人之手。
宋朝起初没有注意到那位小姑娘,只是把她当成普通的工作人员,可她因为过于紧张,走起路来姿态十分的怪异,似乎手中捧的不是杯茶,而是万分珍贵的东西。
大多数打工人会把工作当成谋生的手段,不会当成一项炙爱的事情来做。这位送茶的小姑娘,明显不是工作状态,而是将送茶当成一件朝圣的事情去做,动作间充满了虔诚的神圣感。
宋朝刚想叫住那位小姑娘,那兰清身边的衣箱也注意到她怪异的行为,剧场里面的工作人员他都很熟悉,这位小姑娘年纪不大,看着也十分面生。
“你是谁?我怎么重来没有见过你?”
小姑娘只有十六七岁,是那兰清的铁杆粉丝,在网上给自己做了一个假的工作证,一路蒙混过关跑了进来。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想跟自己的爱豆近距离接触。
“我,我……”毕竟只有十几岁,心智并不成熟,被人一吼,牙齿打颤,手也抖个不停。
那名衣箱立刻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根本不是剧场里面的工作人员,不知用什么手段混进来的私生饭。
这种私生饭,那兰清的衣箱见识多了,可畏是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角儿也最怕这种人,私生饭做起事来没有底线,偷窥、跟踪、潜进角儿的房间,睡他睡过的床,用他用过的牙刷,根本没有边界感可言。
衣箱挡在小姑娘面前,杜绝她近一步与那兰清接触,伸手准备将小姑娘推出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混进来,与爱豆话都没说一句,就这般被赶出去,小姑娘心有不甘。
“那兰公子,我很喜欢你,我泡了杯茶给你……”
姑娘手中的保温杯向前一送,她送的东西那兰清怎么可能喝,衣箱伸手去夺杯子,里面的热水在争夺中,冲着那兰清兜头泼了过去。
“啊……”
惊叫声此起彼落,小姑娘的,衣箱的,还有吼得撕心裂肺的那兰清。那杯水刚从饮水机里接出来,少说也有八十多度,大部份都泼在了头顶的如意冠上,只有少数溅到了他的额头。
宋朝不忍直视,稍稍别过去自己的脸,那叫声听起来就很痛,不过他的叫声中更多是焦急和心痛。
“快快快,冷毛巾……”
大小爷自小娇生惯养,那皮肤比女人都嫩,整杯热水泼了上去,吱,抽了下牙花子,那得有多疼。
宋朝虽然脸上支牙裂嘴,一副心痛的表情,心里却小小的畅快,活该,让他小肠鸡肠,这回凤凰变成落荡鸡了。
推开递上来的冷毛巾,那兰清万分心痛的检查如意冠,这冠可是他的心爱之物,热水浇在它的上面,比浇在自己的身上还心痛。
“快拿纸巾”
一大包纸巾送到了他面前,焦急抓取数张,就想去擦拭,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阻止了他的粗暴的动作。
“他X的,谁?”那兰清怒意横生,不禁暴了粗口。
“这头面点的翠是老物件,非常的脆,你这么一擦,非裂不可。”
那兰清抬起眸,一只白析纤细玉手抓住他的大手,手腕上戴着一只点翠的满工手镯。点翠饰品号称百年不退色,但随着年长日久与空气接触,翠羽的颜色会有稍许变华,而她手上的镯子,色彩青蓝如同刚从翠鸟的身上取下来一般。
“知道怎么处理掉进水里的手机么,却取一个大的塑料袋,再买多几包那种大包的海苔回来,要快。”
那兰清知道宋朝是做珠宝生意的,也喜欢收藏老物件,处理有年头的东西,她比这里任何人都有经验。
“还不照她的话去做。”
海苔打开只取出里面的干燥剂,连同如意冠一同放到大塑料袋中,并将塑料袋密封扎好。
“这样如意冠,就会完好如初了?”那兰清眉毛始终拧在一起,担心的问着。
“不会,泡过水的翠羽会出现翘边的现象”
“你在耍我”那兰清额头青筋暴起
“翠羽开翘起边,我可以帮你修复,如果翠羽断裂,那就只能替换翠羽了。”
“你能修复点翠?”那兰清抓到话中的重点
“我的手艺修复一般的还可以,那兰少爷这顶如意冠太过珍贵,只能请我的师傅出手。”
那兰清的心情,随着她的话起起伏伏,最后目光定在她的身上,今天宋朝穿了一件改良的唐装,领处白色的绒毛,趁得她的脸很娇小。耳边坠着竹叶状点翠耳饰,与她手上的镯子相应成映。
那个小姑娘早已吓得缩成一团,那兰清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清贵依旧,却多了一冰寒。
“把她给我看好了,如意冠修不好,我就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不管世上这些公子哥披着什么样的外衣,出生环境决定了,他们习惯以上帝的视角俯看众生,人命不过是禁忌之外的那抹血腥。
那兰清抱着装有如意冠的塑料袋,豪华轿车在昏暗的路灯下行驶,他的额头有一些发红,抹了上好的烫伤膏,过几天连个疤都不会有。
“还有多久能到。”
这句话他问的最多,他知道老的物件一但遭到损坏,拖的时间越长,物件内部的破损越严重。一但内部结构遭到破坏,就像被抽走骨架的牌楼,不等风来自行分崩离析。
“这里的路就是这个样子,再等几分钟就到了。”
宋朝事先给张阿姨打了个电话,并将如意冠情况简tຊ单介绍。车子刚到胡同口,就看到她的身影,双方都是真正爱点翠之人,简单交谈之后,七拐八拐来到了张阿姨的院子。
张阿姨打开工作台的头灯,戴好手套,小心将如意冠由密封袋中取出来,她的眼睛有些不好,老花眼镜压的很低,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东西放下吧,最晚后天下午来取,我这里不接待外人,让七月来取就可以。”她那不成气的儿子,最近闹的更凶,她怕冲撞宋朝的客人。
“真能修?”那兰清一脸嫌弃打量着寒酸的屋子,这破地方,请他都不来。
“如果不相信我的手艺,你可将东西拿回去。”
那兰清一噎,还没人敢如此讲话,对方还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
“我师傅是银库点翠后人”指了指墙上的老照片
屋内灯光昏暗,他走近了才看清,退了色的木质照框内,放着许多黑白照片,其中有许多京剧名角的合影。
张阿姨手指摩挲如意冠“这如意冠当年出自我父亲的手,没想到流传几十年还能由我的手修复。”
那兰清如水的眸子一阵清亮,回眸望向沉浸在回忆中的老妇人,老的事件有灵性,承载了许多人的情感,不是现代流水线上的工艺品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