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生生的苏梦低垂着脑袋,不敢望她。双手扯着这明显不合适的衣裙局促不安,诺诺地摇了摇头。“没有名字?”苏婉嫣觉得奇怪,转头去问身边唯一的大人,“姨母,山底下的人连名字也没有吗?”顾姨母看得透彻,笑着解释,“怎么会?许是她忘记了,她既被你救下,不如就给她取个名字?我想她也没地方可去。”苏婉嫣听她这么说,心里越发怜惜,“那,那你就叫苏梦吧!我喜欢做梦,梦里想有什么便能有什么,父亲不许我下山,不许我学法术,但梦里我都能做!”
日升月落,到了第二日,苏梦与阿花坐上雇好的马车,车夫扬鞭,马儿嘶鸣向城外驶去。
阿花脑袋趴在苏梦大腿上,一声两声,有气无力地喊着她的名字。
从昨夜起,小家伙就变得tຊ恹恹的,苏梦不太懂妖族,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关键若是生病也不能找人族的大夫给他看,苏梦心里担心,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抱着让他舒服些。
若是能问问毕朱就好了,她一定清楚。
刚想着,车猛地一拐,差点将她们甩出车外,车夫竭力拉回,这才将受惊的马安抚住,缓缓停下。
“怎么回事?”苏梦撩开车帘问道。
“前,前边有个人……”车夫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前边,苏梦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发现竟是在孙家村消失不见的仙师老贼冯七。
见他刻意等在前边,像是有备而来,苏梦顿觉不妙,大喊,“快,快掉头!”
车夫手忙脚乱拉紧缰绳,但不管他如何鞭打,马如何发疯,都带不动马车前进分毫。
直到缰绳崩断,苏梦与车夫不受控制地向车内栽倒,只余马匹受惊扬蹄远去。
枯木卡在车轱辘中,发出咔咔响声,随后竟像活物一般向上攀升,紧接着化作利刃洞穿车棚,将苏梦同车夫硬甩出来。
苏梦瞳孔骤缩,看着马车四分五裂炸开,自己与车夫被掀到远处,骨头像散了架。
“姑娘,救命……”车夫一动不动地瘫倒在地,虚弱地求救,方才那一出动静将他的胳膊都摔折。
“要想活命,从现在开始就不要说话,安静地做个死人,待他不注意,从后边逃走,如果你还能走的话。”
苏梦悄声递给他一句话,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往已成废墟的马车方向跑去。
直到看见一簇簇绿芽生成枝蔓护住阿花,她这才松口气。
这个仙师老贼怎么会突然找到这来?莫非,他一直在跟踪她!
“你是如何知道我在此处的?”苏梦怒道。
冯七狞笑几声,“你先前阻挠我抓捕幼妖,又使诈引我离去,白费我多日功夫,我又怎会轻易放过你!只可惜琉泽竟没替我杀了你!不过,也不可惜,毕竟那孩子还是帮了我不少,也不枉费我好心放他回去!”
苏梦站在阿花跟前,捏诀防备。
“那孩子?孙立竹!”苏梦一瞬间想明白,“你料定我会救他,所以在他身上施了追踪术!”
冯七欣然承认,“我说了,与我作对你会死的很惨!”
苏梦面色难看,处境确实艰难,不过既然他打不过琉泽,那阿花岂不是能对付他!
只是……
苏梦秀眉一蹙,现在阿花情况不妙,能否再现当初对付琉泽那一招还是未知。
不待她多想,冯七那边已经有了动作,苏梦凝起护身阵,却在他那诡异枯木下,开始涣散消失。
这是什么东西?
虽是从他的袖口处伸展而出,但苏梦能清楚看到,这枯木分明是同他手臂相连,共息共存。
她从前在顾姨母那听说过,传说妖界最西北处莽荒之地,生长着一种树,名为长魂树,以大地灵气为食,屹立万年不倒,故而称之长魂。
此树前三百年葱茏繁茂,直到修成妖丹,便会褪叶重生,枯木枝干柔韧有度,能延生,亦有洞穿之力。
虽说厉害,但却有天敌,弯狱蛇毒能腐蚀其枝干,可让其耗万年之力好不容易修成的妖丹毁于一旦。
从前听姨母同她们讲这些的时候,小姐就曾笑称,若是能在莽荒之地放出弯狱蛇,兴许莽荒能一夜变为绿洲。
毕竟长魂树是以大地灵气为食。
这仙师手中枯木同姨母口中的长魂树,如出一辙,只可惜,她没有弯狱蛇毒试上一试。
偷偷打量一眼,见那车夫彼时已没了人影,倒也是个聪明人。
危险重重逼近,此刻冥想又不管用,苏梦打算放手一搏,但生死攸关之际,还是阿花救了她。
小家伙气喘吁吁,冷汗直冒,下一刻就栽倒下去。
“哈哈哈,果然不是凡品,终于被我找到了!”
冯七大笑,被阿花伤到也全然不放在心上,但他说的话,苏梦一句也没听懂。
在阿花放出痕迹引他出去时,他就发现这并非普通花妖!极有可能是帝阳花!而且还是在化形期中,真是天助他也。
若真被他抽中帝阳花妖这株神品,那他真要跪谢八代祖宗。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将这花妖妖丹抽出!
冯七脸上的贪婪越放越大,苏梦也看出他的目的在于阿花。
苏梦伸手挡在阿花面前,眼神中闪过冷冽的光芒,“你休想碰他!”
这人受了伤,合理调用自己所会的法术,应当能应付。
她不会再让小姐的事再在小花妖身上重演一回!
“就你这三脚猫的法术,先前能破我十字封印,也是碰巧而已,毕竟先前的我,不过是个分身……”他话说到一半,苏梦身后突然出现一道人影,发出和冯七一模一样的声音。
一前一后冲击着苏梦的耳膜。
“分身……”苏梦低语,不敢置信,但再多的挣扎也无济于事,她早被身后之人抓住命脉。
身体变得有些奇怪,轻飘飘地,像是有什么在剥离她的肉体,意识在涣散,似风吹散后的蒲公英,绒球离开母体,各自散去。
“阿花……”苏梦终于撑不下去。
“这丫头,交给他也算是有点用处!”
在最后,迷迷糊糊中,苏梦只听到这似梦非梦的一句话。
艳阳的午后,院中蝉鸣声不断,偶尔送来一阵属于深山的凉风。
踏过门槛,屋子的雕花铜炉点着熏香,缭绕升腾的烟气勾起她的好奇。
“没见过熏香?”屋子里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人,看模样与她年纪相仿。
她穿一袭梅青色衣裙,模样干净,眼神清澈,就像一株冷雨后的玉兰。
苏梦永远记得和苏婉嫣初次见面的场景,像是刻在脑海挥之不去。
“你叫什么名字?”她性子温婉,说话也是轻声细语,但双眼中依旧涌动着属于稚童的好奇。
她打量苏梦,着实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在苏江上漂了三天三夜还能活着?而且还是个比她小的姑娘。
怯生生的苏梦低垂着脑袋,不敢望她。双手扯着这明显不合适的衣裙局促不安,诺诺地摇了摇头。
“没有名字?”苏婉嫣觉得奇怪,转头去问身边唯一的大人,“姨母,山底下的人连名字也没有吗?”
顾姨母看得透彻,笑着解释,“怎么会?许是她忘记了,她既被你救下,不如就给她取个名字?我想她也没地方可去。”
苏婉嫣听她这么说,心里越发怜惜,“那,那你就叫苏梦吧!我喜欢做梦,梦里想有什么便能有什么,父亲不许我下山,不许我学法术,但梦里我都能做!”
“愿你所想即所得!阿梦!”
苏梦抬眸看她,恍然迷失在她明媚的笑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