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冉文兴打电话得知徐老师不回学校教书了,那冉嘉珍该怎么办呢?徐文静是在冉文兴刚上初中的时候考上她们乡镇中学的特岗老师。原本三年服务期满了,应该会同大多数年轻老师一样离开这里。但是徐文静没有,带冉文兴这一届学生初中毕业,她就留任转入了编制。冉文兴当真以为她不会走了。徐文静还跟她说会好好教好冉嘉珍的,但是现在一切都成了未知数。怎么就突然走了呢?“姐姐?”冉嘉珍喊回冉文兴的思绪。
“奶奶不在家吗?”冉文兴揉了揉他的脑袋,问道。
冉嘉珍摇头,“奶奶跟妈妈一起去菜地摘辣椒了,今天赶集城里来人开着三轮车在各村收辣椒。”
“本来我也想跟着一起去的,妈妈说你要回来,叫我留在家里等你。”
冉文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拍拍他的肩膀:“去鸡窝抱点木柴过来生火煮饭。”
“等会儿,我想把这集熊出没看完。”冉嘉珍坐回到小板凳上,抬着头冲冉文兴撒娇:“好不好嘛姐姐。”
冉文兴瞥了一眼老式的电视,中央少儿频道正在播放熊出没,是她之前跟着冉嘉珍一起看过的那集。
“不行,你这集看过好几遍了,快点!抱柴去!”冉文兴顿时沉着脸凶他。
冉文兴一回家就指使他干活,冉嘉珍脾气也上来了,拿着遥控器往胳肢窝一抱,生怕冉文兴来抢遥控器关电视,屁股往长板凳上一坐,侧着头睨她:“那你干嘛!你怎么不去搬柴!”
“三、二——”冉文兴把书包放在长凳上,厉声倒数。
“一一一!就知道一!我去还不行嘛,姐姐你别打我~”
冉嘉珍凶巴巴地自己把一喊完,按着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到最大,最后还不忘跟冉文兴撒个娇,才轮着腿冲向鸡舍。
冉文兴看着小孩的背影,一直沉着的脸没忍住扬了扬,轻笑着摇头:“我还治不了你了。”
随后她看着屋子里满地的尘屑,去火房找扫把开始各个房间打扫。
泥砖房没有铺水泥,地面都是泥土,轻轻扫动都能闻到土腥味。
艳阳天还好,一到阴雨天屋子里就很潮湿。
扫地也格外费劲,不好打扫卫生。
鸡舍满地都是鸡屎,冉嘉珍踮着脚尖,一手拖着一根柴,小心翼翼越过鸡屎,成功把两根柴拉进了火房。
“再去拿点,这点不够。”冉文兴把堂屋清扫干净。
“哦。”tຊ冉嘉珍扁了扁嘴,耷拉着肩,提着一口气又冲进了鸡舍。
冉文兴拿了小塑料桶,用铁锹在火坑里钏了草木灰,倒在鸡舍那一地的鸡屎上,又用铁锹和成一团,在用专门的扫把给清扫干净。
和了鸡屎的草木灰,就等刘桂英回家装空的化肥口袋里,等哪天丢去地里施肥。
冉嘉珍搬完柴就继续看电视去了,冉文兴开始生火煮晚饭。
天气转凉,山里一到夜晚就降温。
刘桂英天擦黑的时候终于归家了。
“几点回来的?”看着自家火房升起的袅袅炊烟,刘桂英一进屋就大嗓门地问。
冉文兴最后一道菜下锅,滋啦声都没掩住刘桂英的大嗓门,“下午五点多回来的。”
“嗯。”刘桂英舀水洗手,自顾自地说:“今年辣椒收成不错,卖了个好价钱,不枉我们这么辛苦起早贪黑地去摘。”
“老天爷眷顾。”奶奶没什么文化,佝偻着背也笑着感叹。
“吃饭了。”冉文兴把菜摆在火房的小桌子上,扯着嗓子喊堂屋里看电视的冉嘉珍。
“来了来了。”冉嘉珍吃饭很积极。
把饭罐子拎到木头架子上盛饭,奶奶妈妈姐姐的饭盛好放在桌子上,自己端了个大碗饭菜都装在一起,含着筷子哒哒哒地跑去继续看电视。
冉文兴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她是一点也不理解冉嘉珍,都看了百八十遍的动画片,来来去去都是一样的,怎么就看得那么起劲儿。
饭后,冉嘉珍刷碗,刘桂英又去鸡舍搬了一捆柴,用个两三天不成问题。
刘桂英去喂猪,奶奶用腾空的猪食罐子继续给猪煮菜叶子。
家里洗澡特别不方便,冉文兴又爱干净,每天都是要洗澡的。
以前还因为洗澡的时候总挨刘桂英的骂,自从她大一点了,刘桂英还专门去请队上的师傅,在院子里建了个水泥小隔间,洗澡这才方便了许多。
山里的夜晚都比较冷,冉文兴晚上一般都不洗头,干不了,家里没有吹风机,她快速洗完澡就上阁楼钻被窝里。
趁着刘桂英没上来睡觉,冉文兴又给徐文静打了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冉文兴不禁有些担忧徐文静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但是她一个学生,又无可奈何,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不停地打电话。
那边好似终于不耐烦了,接了电话一声不吭。
冉文兴反复看了看手机小小的屏幕,确认对方已经接听,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喂?”
对方依旧不做声。
“是徐老师吗?”冉文兴捏着手机,心中满是不安地问道。
“我是徐文静母亲。”
电话那边一个女人沉着的声音响起。
“您、您好。”冉文兴一下子不知该如何称呼。
“嗯。”
淡淡的嗓音似乎透露着一丝不耐烦。
“能麻烦让徐老师接听电话吗?我有急事找她。”冉文兴紧张的不行,攥着被子,声若蚊蝇。
“你有事说事,我自会转告她。”妇人冷声道。
“我我我我……”冉文兴我了好几声,也没好意思当着外人说要找徐老师给自己辅导英语学习。
“我想问问徐老师什么时候回学校呀?”
“不回了,她马上要结婚了,婚礼的事情繁忙,她没时间再去操心学生们的事情,你们这些当学生的也别有事无事都来打电话。”
“还有事吗?”妇人冷淡的声音问了最后一句话。
冉文兴在听见徐文静要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惊讶得不知该作何表情了。
她深深地记得,徐老师曾经跟自己说过,女孩子不要听从家里的安排早早的就结婚,一定要是遇见自己喜欢的人,才能跟其步入婚姻的殿堂。
徐老师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
冉文兴想不出答案。
听见那一串冰冷的话语,还有责备的语气,冉文兴也开始自我反省,是不是真的太麻烦徐老师了,害得人家母亲都对自己这么大的意见。
“没、没事了。”冉文兴细声细气地回道。
对面立即就挂了电话。
冉文兴虽然有点伤心,但好歹知道徐老师平安无事,遂也就安心了。
没了徐文静,冉文兴不知道还能找谁帮自己。
总归这个假期也没什么时间学习,等回学校再想吧。
翌日一早,刘桂英起床去地里,冉文兴被她的动静弄醒了也就睡不着,遂就起了煮早饭。
饭快好的时候,冉文兴打电话喊刘桂英回家吃饭。
饭后,奶奶跟着刘桂英一起下地。
冉文兴在家检查冉嘉珍的学习情况。
冉嘉珍已经六年级,过完年六月份小学毕业。
原本都说好了,徐老师会想办法把冉嘉珍安排在她自己班上。
但是冉文兴打电话得知徐老师不回学校教书了,那冉嘉珍该怎么办呢?
徐文静是在冉文兴刚上初中的时候考上她们乡镇中学的特岗老师。
原本三年服务期满了,应该会同大多数年轻老师一样离开这里。
但是徐文静没有,带冉文兴这一届学生初中毕业,她就留任转入了编制。
冉文兴当真以为她不会走了。
徐文静还跟她说会好好教好冉嘉珍的,但是现在一切都成了未知数。
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姐姐?”冉嘉珍喊回冉文兴的思绪。
“冉嘉珍,你要好好读书知不知道。”冉文兴莫名的有些迷茫,下意识地把徐文静常给她说的话转述给冉嘉珍听。
“嗯,我知道。”冉嘉珍趴在长凳上,没个坐样,“我要去城里读书,要保护姐姐。”
“就你?”冉文兴昂着头,抱着双手搭着眼皮睨他,“小胳膊小腿的,挨揍了哪次不是我去给你找回来的?还保护我?还是保护好你自己少挨欺负吧。”
冉嘉珍嘿嘿笑,没把冉文兴的打击往心里去。
吃了午饭,冉文兴想拉着冉嘉珍一起下地里干活,让刘桂英给拦住了,叫姐弟俩好好在家里学习。
“四个人干活快,早点回来好弄晚饭,你偏要跟奶奶两个人累死累活的才满意吗?!”冉文兴一想到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没由来的就发脾气了。
“冉嘉珍已经11岁了!不是一两岁!你就这么舍不得他干活啊?!”冉文兴黑沉着脸朝刘桂英吼道。
“这……好端端的,谁又惹你啦?”刘桂英被她吼的莫名其妙,“怎么就是舍不得你弟?我不是也没让你跟着下地吗?”
冉文兴气闷,中心的烦躁无法诉说,刘桂英一点也不能理解她。
但刘桂英终究是她妈妈,冉文兴目前还要依附着她才能生存。
不好继续跟刘桂英发火,她只能去吼小的,“冉嘉珍!洗个碗都慢吞吞的,快点!”
“去一趟城里不得了了!”刘桂英这两年跟冉文兴都是母慈子孝的样子,差点忘了几年前她跟冉文兴也是水火不容的状态,根本不能好好说句话。
“以前叫你干活你不乐意,现在不让你干活了,还学会摆脸子了?!”
“就你这个臭脾气,以后谁受得了你!”
“我当初就说读什么书!还不如早点嫁出去,我也省点心。”
“现在去城里读书,会打工挣钱了,翅膀就硬了是吧?!”
“你自己乐意下地干活自己跟着来!别带上你弟瞎折腾!”
刘桂英撂下狠话,用手背擦拭了下泛红的眼角,背着背篓扛着锄头就下地了。
“哎呦,你少说两句,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当是小时候啊,你也不怕咱们冉冉记仇不给你养老了。”奶奶扛着锄头,和着稀泥念叨着出了门。
大人都走了,冉嘉珍才洗好碗。
他慢吞吞挪到冉文兴跟前,小表情要哭不哭的,双手扯着袖口,嘴一瘪眼看着就要掉眼泪。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我都没说你呢,就开始哭了?”冉文兴吸了吸泛酸的鼻子,扭过头不看冉嘉珍。
“姐姐,我听话,你别哭了,别哭了。”冉嘉珍小心翼翼地去扯冉文兴衣摆,“我以后会很快地刷碗的,我飞快,咻的一下就洗好了,就乖乖跟着妈妈去干活,我会勤快干活的,我是男子汉,我会干活的,我不偷懒啦呜呜姐姐……嗝……你别哭了。”
“没哭,你走开。”冉文兴扭着头躲开冉嘉珍泪流满面的脸。
“……哦。”冉嘉珍吸了吸鼻子,“那我也不哭了。”
他背着他专属的小背篓,扛着小锄头,牵着冉文兴的手去地里干活,“姐姐,走吧,我会乖乖干活的,我不会偷懒的。”
*
冉嘉珍出生那年,冉文兴的性格是极好的,她也是很喜欢这个弟弟的。
总归是做大人的太偏心小的,她渐渐的对刘桂英怨恨起来。
本来爸爸在冉嘉珍出生的那天去世,就给这个家庭沉重一击,家里唯一的男子还要被供起来只知吃喝玩乐,冉文兴没法接受跟刘桂英大吵了一架。
冉文兴忘记是哪个暑假的事情了。
但是在暑假,她清楚的记得。
半山腰种的玉米早已熟透,外壳都干得一点就着。
那一年刘桂英tຊ种了两亩的玉米,又恰逢雨季,要是不快些把玉米搬回家,淋了雨肯定要烂在地里。
迫在眉睫,两个大人起早贪黑去剥玉米,冉文兴煮好饭喊人回来吃。
那个时候她们家还没有手机,喊人要么是在站院里扯着嗓子朝山坳里喊,要么是去地里喊。
连续掰了四天的玉米,还是没能在雨季前抢收完。
冉文兴着急,满腹委屈,累得不成样,冲坐在田坎上玩乐的冉嘉珍喊:“你歇够了就赶紧来掰。”
那个时候冉嘉珍也小,仗着大人宠溺,就爱撒泼打滚,小嗓音尖锐:“我累了,我不掰。”
“家里就你一个男子汉,你能不能有点担当!”冉文兴受不了他,这个弟弟是越长大越不讨喜了。
“妈——,你管管他!都飘雨了!还在那坐着。”冉文兴跟刘桂英控诉冉嘉珍。
“他一个小孩能掰多少,随他去吧,我们抓紧点,趁着大雨来之前把这点掰完。”刘桂英手里不停,也没瞧一眼冉嘉珍得意洋洋的小表情,只顾着喊冉文兴抓紧干活。
冉文兴不干了,一脚踹断面前割手的玉米杆,“他不干我也不干!”
……
那个时候,冉文兴也才十一二岁。
她想起来了,那个暑假之后,她就遇见了徐文静。
冉文兴时常想,如果自己没有遇见徐文静,也许早就被刘桂英嫁人了。
所以徐老师为什么突然就要结婚了呢?
她不是一直跟自己说,女孩子不要随随便便早早的就结婚了吗?
也是那个时候,冉嘉珍才学乖了。
他不在仗着刘桂英的宠爱而偷懒。
冉文兴叫干啥就乖乖去干,生怕动作慢了就挨冉文兴的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