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那会儿忙着和朝中王将军学习骑术,总是会嘴上敷衍过去,实则疏忽了与她的承诺。她认死理,觉得他应了她,就一定会来找她。然而从天亮等到天黑,他都没来,她气得很,把燕子纸鸢摔在庭院里就回房了。待到隔日一早,那只燕子纸鸢出现在她窗外,是他心怀歉意寻了过来,还藏在纸鸢后头和她说着软话。她佯装生气,很快就败下阵来,到底是随他一起放起了纸鸢,满脸欣喜地指着纸鸢飞起的方向催促他:“再放高一点,再高一点!”
“太、太子殿下……”晓灵赶忙跪拜行礼。
沈戮站在亭外,头顶遮雨的伞被一旁的崔内侍撑着。他漠然地注视着昏倒在亭中的容妤,脸上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崔内侍偷偷打量他脸色,忽见他眼底有一抹阴鸷浮起,便什么都不敢多说。
晓灵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双手却仍旧护着容妤的身躯,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容妤。
“为何在此处?”沈戮终于开了口。
晓灵一惊,赶忙回道:“夫、夫人落了水,又遭侧夫人排挤,南殿大门锁上了,今夜是回不去了……”
沈戮略一蹙眉,忽然抬脚进了亭中,他一探手,去抚了下容妤的额头。
晓灵余光瞥见这举动,心中更是骇然。
终究是叔嫂有别,就连晓灵这个奴婢都觉得沈tຊ戮此举不妥。
谁知接下来,更为令晓灵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沈戮竟然将容妤从冰冷的地面上拦腰抱了起来,转身便大步流星地出了亭子。
崔内侍追着撵着为其撑伞,剩下晓灵怔在原地,始终不敢抬起头来。
好在崔内侍还算心善,他回头吆喝一嗓子:“蠢婢子,还不快跟来伺候你家主子!”
晓灵闻声,立即爬起身,匆匆追上。
许是夜雨凉薄,寒风瑟瑟,这一路也没见到半个人影,晓灵心中竟十分庆幸,生怕被旁人瞧见了自家主子与东宫太子……
想到这,她又不敢深究,用力摇摇头,随着沈戮一同进去了东宫内院。
崔内侍率先引路朝后院的厢房走去,那步调似是十分熟络。
后院没有宫女,厢房也较为偏僻,一推了门,闷热的潮气扑面而来,沈戮抱着容妤进去房内,一手搂紧她腰肢,另一手撩开床前的白色纱幔,转身将她放在了榻上。
晓灵站在门口,动也不敢动。
沈戮则是吩咐崔内侍:“去找身干净的衣衫来。”
崔内侍惶恐道:“殿下,恕老奴斗胆多嘴,咱们东宫没女子的衣衫,有就只有宫女的,只怕是配不上南殿夫人……”
“要你去拿就拿,哪里那么多废话!”
“是!老奴这就去办!”
崔内侍前脚刚走,沈戮就传晓灵进来:“等衣衫来了,伺候她更换,再帮她擦净身上的冷水,免得病情更重。”
晓灵诺诺应声,等到沈戮避嫌般地出了房后,她才敢进去。
不出片刻,崔内侍便找来了宫女的衣衫交给晓灵。
等晓灵为昏睡中的容妤换起衣衫之后,房门忽地被推开,是沈戮。
他肩头带雨,鬓发微湿,晓灵赶忙用纱幔遮住容妤还未系好的衣衫带子,仓皇道:“还请殿下回避,奴婢尚没有为夫人穿戴整齐,殿下实在不该再进一步了。”
沈戮默不作声,反倒是跟在他身边的崔内侍斥责起晓灵:“没眼力见的婢子,还不快滚出去?”
晓灵愣了愣,她根本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直到崔内侍大喝道:“再不出去,这就了结了你贱命!”
晓灵吓坏了,赶忙退出了厢房。
崔内侍也跟着出来,猛地将门关紧,转眼瞥向晓灵:“算你福大命大,殿下竟留下你这活口,且先去柴房里藏着吧,等你主子醒了,你才能出来!”
晓灵自是谢过崔内侍大恩大德,离开厢房门前,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房内,原本那一抹极其微弱的烛火也灭掉了。
她总觉得自己看见了不该看的,心里发怵,慌慌张张地躲进了柴房。
这会儿的厢房内一片暗寂。
沈戮坐在床榻纱幔里,抬手探了探容妤额心,依旧灼热。
他皱起眉,本想把张太医抓过来,可这个时间实在不妙,即便是张太医,也难免会惹出口舌。
可他也担心容妤高烧不退,正犹豫之际,容妤忽然呜咽了一声。
紧接着,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沈戮像是没有料到她会醒来,竟有些局促,下意识地起身要走,谁知她忽然低低唤出一声:“七郎。”
沈戮身形蓦地僵直。
“我等你来一同放纸鸢……”她大概是做了梦,梦中情景与现实混为一谈,令她痴痴的梦呓一般,“你答应我了的,今日你不会去骑射,你要陪我的……”
她这一番话令沈戮瞬间回想起了曾经旧梦。
那时的她年方十六,有那么一阵子迷上了各式各样的纸鸢。
春时初,她得了一燕子模样的,提前了两三天求他陪着一起放。
可他那会儿忙着和朝中王将军学习骑术,总是会嘴上敷衍过去,实则疏忽了与她的承诺。
她认死理,觉得他应了她,就一定会来找她。
然而从天亮等到天黑,他都没来,她气得很,把燕子纸鸢摔在庭院里就回房了。
待到隔日一早,那只燕子纸鸢出现在她窗外,是他心怀歉意寻了过来,还藏在纸鸢后头和她说着软话。
她佯装生气,很快就败下阵来,到底是随他一起放起了纸鸢,满脸欣喜地指着纸鸢飞起的方向催促他:“再放高一点,再高一点!”
“不能再高了,线该折了!”他小心翼翼地摇着线。
“还能再高,沈七郎,你让燕子再飞远些!”
可惜纸鸢尾部太小,很难乘风,不出片刻就摇摇欲坠。
“哎呀。”他们两个同时惊呼,因为那燕子纸鸢到底是从空中坠落了下来。
她无奈对他笑笑,他也挠挠头,捡起纸鸢的时候,两个人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
记忆就此停止,因沈戮忽然醒过神来,过去的岁月历历在目,他此刻烦躁异常,冷声道:“你叫错人了,东宫没有七郎,只有太子。”
“太子……”容妤怅然道:“是呵,他们把我指给了太子……”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带出一丝哭腔,“我明明有婚约在先,一女则能嫁二夫,真是有违天理……”
她还记得婚约,她也知那婚约!
话到此处,沈戮终于转过身来,他重回床榻旁,伸出双臂,用力按住容妤肩头:“你既知与我之间有过婚约,为何不拒嫁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