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生狐是天底下最擅长于幻术、勾魂摄魄等异法的种族,修界有传说,远古时曾有上万修士围剿一处妖国,惊醒一头千年魇生狐,那魇生狐单单伸懒腰一吸,那上万修士三魂六魄均被吸走,永世不得超生,有“魇狐一觉,三年黄泉无渡客”之称。南颜被一层濛濛紫光笼罩,隐约听到一声非人非妖的诱哄声,神识不由得随之牵引,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本体闭目盘坐,一动不动,而自己的主意识已变成个半透明的模样,走动时还飘来飘去的。倒是殷琊本体的脸色有点发白,显然越阶施展此术颇费妖力,等他也行动自如时,便站到南颜和嵇炀中间。
辰洲乃上洲凡人最多的洲, 凡人仰望仙人, 但有灵根者并不多,是以便诞生了许多“求仙”的话本戏本, 老少皆宜。
戏本五花八门, 有些是从凡洲那边传来的, 根据前朝故事改编的。
今日唱的便是这旧酒新酿的戏, 说的是展昭在人间善终后位列仙班,某日奉玉帝法旨下凡点一个仙子姹女的凡身回归天庭,哪知点化仪式中被地痞流氓捣乱, 手一抖误点了姹女怀里的橘猫,于是姹女没成仙,橘猫却有了灵性。
姹女在凡间时就以貌美闻名乡里, 时常惹得地痞流氓骚扰, 展昭将地痞打退后, 橘猫为护主欲跟上去出气,却听见地痞要勾结一个无良道士污蔑姹女是妖精强行抢了她当第十八房小妾。
橘猫一怒之下冲上去便挠人,不料无良道士有两分功夫, 一剑刺伤了橘猫, 此时在人间游玩的大妖金毛鼠路过, 见妖族同胞有难, 翩然救下橘猫,并惩治了无良道士, 后来带着橘猫疗伤时遇见出来寻猫的姹女, 便对貌美的姹女一见钟情。
展昭乃是奉玉帝之命点化姹女, 岂容得仙妖有所勾缠,但又不好意思说是为了女人打起来,便说金毛鼠夺了他点化的橘猫,于是一番大战后两败俱伤。而旁侧先前被金毛鼠教训过的无良道士趁机抢走了姹女,要挟金毛鼠要么跪地认错,要么交出内丹才肯放人。
金毛鼠心高气傲,当场剖出内丹丢去给无良道士,无良道士接到内丹大喜,趁金毛鼠法力虚弱,悍然发动一击欲置他于死地,但此时橘猫突然跃出,替金毛鼠挡下致命一击,猫命当场呜呼。
此时姹女得见金毛鼠与橘猫如此为她,痛苦之下仙位回灵,配合姗姗来迟的展昭合力镇杀无良道士,而金毛鼠也只剩下三日余生。展昭感念金毛鼠情深,启奏玉帝降恩。玉帝得知原委,赐下仙露欲收金毛鼠为仙宠,但金毛鼠却婉拒,言三日天地逍遥,胜过天宫荣华万载,后飘然远去。
总的来说这出戏算是个悲剧,但因作者是个直男,后续的结尾强行改成了展昭与姹女回归天庭后两厢生情在一起了。
南颜看戏的过程中,搜肠刮肚实在不能联系上这出戏的历史渊源,只能当作游仙窟的套路魔改的正经戏,不过戏还算不错,颇有几分意犹未尽。
“我小时候忒想上台演戏呢,可惜小时候家附近的班主瞧不上我。”
殷琊道:“你想演什么?”
南颜飘飘然道:“若是这部戏的话,我想演展昭。”
殷琊:“不可能,凭你小时候的身段,橘猫舍你其谁。”
南颜不是很服气:“那你演展昭吗?”
殷琊:“不,我觉得金毛鼠就挺好,展昭体现不出我的演技。”
南颜:“你区区狐狸精,什么时候致力于修炼成戏精了?”
殷琊:“你是不是想打架?”
此情此景,嵇炀不免又想起当年穆战霆同南颜争谁是关二爷,一样滚地撕,这么多年,孩子脾气倒真的没怎么变过。
就在戏台上的傩戏结束时,空中倏然起了一层薄雾,嵇炀向村民们看去,似乎他们都没有发觉这薄雾的降临,仍在台下叫好。
雾中带着海水的咸气,就在三人都察觉有异时,先是台上主演的戏子身形一僵,接着,被薄雾笼罩的村民们纷纷收声。
就在南颜疑惑不已时,嵇炀突然抓着她的手臂带离雾气的范围,随后,他们看见那些村民双手徐徐并拢在身侧,同时转向月升之处,,一步一步地往村外走去。
寻常人走路时,手臂和身子多少会随之摆动,但这些村民却十分诡异,上半身僵硬得像是被绑住一样,只有脚还在迈步。
“这些村民是着魔了吗?”南颜甩了甩佛珠,立时一圈金色光点飞入那片笼罩村民的薄雾中,但似乎无济于事。
“如何?”
“我的佛门灵力好像无法驱散这迷雾。”
三人疑惑间,决定跟上人群看看。
这些村民走得不快,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得一处杂草蔓生的所在,身形一一没入那些足有人高的杂草中。
此时也正月上天心,月光洒落之下,影影绰绰见得一些颓圮的墙篱。
“到这儿来。”嵇炀轻声招他们行至一处较高的所在,从上往下看,只见前面是一座纵横六十里的废墟,似乎荒废了多年,已被野草覆满。
“这大约就是玲珑京,内中据说便有化神修士留招,不知内情便擅入,应有危险。”
分明是晴夜月,这废墟中却莫名鬼气森森。
殷琊抬头看了看天空,纠结了片刻,道:“今夜是满月,我的妖力充沛,应该可以试一试寄神之术。”
南颜道:“那是什么?”
殷琊给了南颜和嵇炀一人一小撮狐狸毛,道:“一会儿你们不要反抗,我会耗尽现在所有的妖力,牵引你们一成神识暂时寄入其中,我们三人本体找个安全的地方打坐调息,让神识之体进入废墟,就算遇到什么危险——”
南颜:“我们本体也无恙?”
殷琊:“神识会重创,不过问题不大,养两年就好了。”
南颜慎重地想了想,道:“既然此术如此耗费妖力,我觉得你一个人去就好,我们站在外面给你护法。”
殷琊面无表情道:“不行,你们必须跟我一起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们要死一起死。”
“……你是不是怕鬼?”
“我怎么可能怕鬼。”殷琊强装镇定,凶狠道,“站好了别乱动,小心我把你的魂抽了。”
魇生狐是天底下最擅长于幻术、勾魂摄魄等异法的种族,修界有传说,远古时曾有上万修士围剿一处妖国,惊醒一头千年魇生狐,那魇生狐单单伸懒腰一吸,那上万修士三魂六魄均被吸走,永世不得超生,有“魇狐一觉,三年黄泉无渡客”之称。
南颜被一层濛濛紫光笼罩,隐约听到一声非人非妖的诱哄声,神识不由得随之牵引,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本体闭目盘坐,一动不动,而自己的主意识已变成个半透明的模样,走动时还飘来飘去的。
倒是殷琊本体的脸色有点发白,显然越阶施展此术颇费妖力,等他也行动自如时,便站到南颜和嵇炀中间。
“走吧,你修佛,你打头阵。”
这种邪门的地方,佛修永远是最让人有安全感的,至少南颜往那里一戳,周围人都能感到此地自然而然的那股阴寒之气,被佛力排开,便没有那么可怕了。
走了片刻,南颜忽然道:“有人。”
三人停住脚步,看见此地是一片小广场,周围原本应是一栋栋十余丈的华丽高台,但却被夷为平地,地面的枯草间,隐约能看见破碎的乐器和狼藉的杯盘。
而那些村民,便也走到这里,此时他们不再僵硬,而是分散开来,有人坐到桌案后,拿起空空如也的酒杯不停重复喝酒的姿势,有人拿起破碎的鼓槌,敲着已烂了鼓面的鼓,而刚刚在戏台上唱主角的傩人,登上了台,捡起地上豁了口的断刀,正在拿袖子擦拭着什么。
这个时候,南颜看见一开始在村里遇到的那个老者,站在广场中央,目光呆滞地道了个古怪的女子礼,一张口,却不是老者本人的声音,而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诸位贵客莅临今日斩妖大会,玲珑京蓬荜生辉。”
南颜愕然,这老者一出手,四下在位置上坐好的村民纷纷抚掌大笑。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出口是莽汉的声音,拍着桌道:“好了,快别卖关子了,老夫从申洲千里迢迢带着宗门家当而来,为的就是今日的珍兽,快开始吧!”
旁边的年轻少女却是口吐老妪之声:“哼,你那点家当岂够看,陶婆子我带了百万灵石,今日对这鲛女之血势在必得。”
老者掩口,发出咯咯笑声,伸手安抚道:“好了好了,妾身知道诸位想要的是什么,这便推上来一睹为快。”
接着,南颜就看见嵇炀指了指他们身后,只见他们身后又有六个村民,费力地推着一个残破的铁笼,从广场那头颠簸而来。
笼子上的铁条已经破碎不堪,中间还有一个贴满了诸多镇妖符的十字架,不知为什么,这地方所有的东西都是被摧毁的,只有这十字架却十分完好。
殷琊一看那十字架就极端不舒服,啧了一声道:“这多半就是玲珑京的处刑架,还是最小的那种,修士捕来的妖兽会被钉在这上面,现场屠杀。”
妖族其实和妖兽在修界的定义上是两个不同的群落,极小部分血统高贵的妖兽,在开蒙之后,可通过修炼修成人形,这边是妖族,可说到底,二者终究同气连枝。
“要杀就杀,带到众人面前活宰拍卖,此种行径……”
只见那些把着空空如也的铁笼子推到广场正中央,周围坐在宾客席上的村民身体前倾,口中惊叹不已。
“有生之年竟能真正见到此珍兽!”
“她心口里的至宝不知是谁能得到!”
接着,南颜就从旁边的村民口中听得一件熟悉的东西。
“银鲛珠我要定了!”
银鲛珠!
南颜下意识看向嵇炀,后者也微微蹙起眉尖,仿佛正在沉思什么。
“继续看。”他说。
四周喧闹了一阵,坐在席位上的村民吵吵闹闹,而刚刚那提着刀的傩人应是扮演着屠宰手的角色,提着刀走到笼子面前比划着。
忽然,四周一静,主持斩妖大会的老者惊呼一声,望着虚空,团团作揖,周围所有吵闹的村民都从位置上站起来。
“贵客驾临,贵客驾临,还请上座。”老者快步走到一处显然极尊贵的贵客才能坐下的主位上,做了个请的手势,“逸谷先生,请上座。”
然后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所有的村民在此刻,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都同一时间凝固住了动作,再也没有一个人动。
南颜和殷琊都大感不解,只有嵇炀的身形微微一滞,上前走到那老者旁边仔细观察,面露恍然之色。
“怎么了?”
嵇炀回头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黄泉镜?”
南颜没听说过,殷琊却是眼睛一亮,道:“我就说这地方怎么这么古怪,难怪这么多年有修士有进无出,原来被人投下了黄泉镜!”
殷琊虽然不喜欢人族,但是喜欢人族的宝物,上洲各有其镇洲之宝,黄泉镜便是其中之一,这面镜子有一种特性,就是会召唤生灵进入镜子布下的环境中,不断重演一处地方曾经发生过的事,大能修士用它来记载历代讲经布道的场景,修士若得到,时不时参悟其中大能讲道,升阶时可轻而易举,比妖族最强的传承也不遑多让。
嵇炀略一点头,道:“现在黄泉镜上演的,应是当年玲珑京被屠城血案之前的情景,这镜子的主人应是想使用此物调查真相,不把这台戏演完,黄泉镜会永远笼罩这片废墟。”
南颜道:“那为什么这些村民不动了?”
“因为这些村民太少,而且……”嵇炀指了指铁笼里空荡荡的十字架,又指了指身旁那“逸谷先生”应坐的空位,道,“还缺两个关键的角色。”
“所以。”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道,“我们要把这场戏演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