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在小吃店兼职?”我露出疑惑的表情,“为什么会在A大门口?”傅炎死死盯着我,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你说为什么?”我反应了一会儿,发现是我唐突了。这不是给我自己挖坑吗?幸亏还没跳。我就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不再回应了。傅炎等了片刻,见我没下文了,说道:“你又玩赖?”我不答,他抱怨了一个字:“行。”我没想到他现在这么好说话了,一个字就将不那么好继续的话题结束,但他又把另一个话题捡了起来。
“傅炎?”我听见许愿略有些震惊的声音传来。
傅炎立了一会儿,背脊一直在起伏,而后终于侧了侧身子转头看我,目光中透露出对我的担忧。
“我没事。”我一边说着,一边从他身后走出来。同时感受到另一道目光也落在我身上,于是我看向许愿。
他的表情似乎一言难尽,眼神在我和傅炎身上打转,然后盯着傅炎笑了一声:“没想到啊。”
我现在看许愿不是很顺眼,所以压根没理他,也懒得问他的言外之意。
傅炎看上去有火气,却始终没有说话,只与许愿对峙着。
许愿终于还是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离开了,倒是有些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
只是……管他呢。
难道我还怕他吗?
我在心里又暗自吐槽了一番许愿神神叨叨的行为,这才注意到傅炎站在原地像个雕像一样一直杵着,僵硬至极。
我靠近他身侧,偏头看了看,只见他原本脸上气愤的表情逐渐散去,睫毛颤了颤,耳朵很快变得通红。
我憋着一些笑意,清了清嗓子:“敢做不敢看我?”
傅炎就像被突然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炸了一下,却始终紧抿着嘴没说话。
“没话说?”我挑着眉很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没话说我走了。”
“喂路芊芊。”
我才转了个六十度,他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于是我又重新看着他。
“你……”他轻声开口,声量大概只有我才能听得见,“你和他……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傅炎想要说什么,却顿了一下,又用更小的声音问道:“……他说我掐他是什么意思?”
这话有些奇怪,我有些犹豫地询问:“你不记得了?”
我歪着头,打量他的神色,判断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
傅炎摇了摇头,的确是很懵懂的状态。
我很快想通,看来这件事对傅炎根本就不算什么。
想到这我的心里就有些复杂了,这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甚至没有记忆的小事,却实实在在给许愿造成了伤害。
我原地思考了一番,还是将许愿的事简要地告诉了傅炎,在我意料之外的是,傅炎居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是……”好半天他终于抬眼,眼中有迷惑也有清明,“我遇到你的那一天?”
我点点头,再次问道:“你真的没有印象了?”
“好像有,但是记不太清了。”傅炎垂眸看向别处,我勉强将他这个反应理解为有些懊悔。
只是,对错的事还是交给别人去审判吧,我可没有当法官的爱好。
见我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傅炎观察之后眼神又开始飘忽不定起来,我俩呆站了一会儿,我才又听到他说:“你还没回答我呢。”
“什么?”
他有些不满意的样子:“你和他怎么回事啊?”
我哼笑一下:“关你什么事?”
傅炎有点着急地解释:“我问问都不行吗?”
距离上次见面虽然没过几天,但按理说我们还是比较陌生的状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却依然那么熟悉。
所以我的态度好像也依然没什么改善,仿佛对着中学时代的傅炎。
“你凭什么问我,我还什么都没问你呢。”
他有点不满,提高了一些声量:“那你问,我又没不让你问。”
“行。”我还真就不跟他客气,“你为什么在这?”
刚才还嚣张得很的傅炎一下就噤声了,目光多少有些躲闪。
我了然地嗤笑一声,翻个白眼准备走人,他就跨过来拦住我,呲了呲虎牙,带了破罐破摔的语气:“你说的是现在,还是我为什么在淮城?”
我说了,我向来没什么良心的:“那就请你都回答。”
傅炎露出不服气的样子,撇了撇嘴。
我知道他这样就一定会继续说,便继续等着。
果然,过了一会儿他解释:“我刚才就是刚好路过,看他要对你动手动脚,我才过来的。”
“至于我为什么在淮城,”傅炎又沉默一阵,才斟酌着语气说道,“我就在这念大学啊,还不准来吗?”
我愣了一下。原来傅炎还在上学?
我还以为他在A大门口打工,是因为辍学了呢。
虽然对于傅少爷来说辍学打工的戏码太不合理,但我也并没有深想过这个问题,于是故意将它合理化了。
到底还是我低估他了。
我其实没继续问下去,但他过了一会儿还是补充:“在S大。”
S大,也是一所不错的一本学校了。
我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高二时傅炎那混样,能考上S大也算是意料之外。
只是,这S大离A大可不算近。
“所以你是在小吃店兼职?”我露出疑惑的表情,“为什么会在A大门口?”
傅炎死死盯着我,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你说为什么?”
我反应了一会儿,发现是我唐突了。
这不是给我自己挖坑吗?幸亏还没跳。
我就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不再回应了。
傅炎等了片刻,见我没下文了,说道:“你又玩赖?”
我不答,他抱怨了一个字:“行。”
我没想到他现在这么好说话了,一个字就将不那么好继续的话题结束,但他又把另一个话题捡了起来。
“那现在总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你跟那个许愿怎么回事?”
我觉得惊奇:“你一直偷听,难道没看到我扇他了?”
“……看到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傅炎的嘴角有一丝笑意,只是表情还是一丝不苟的:“所以,你跟他没关系?”
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从来都没有。”
我把目光从傅炎身上挪开,看向他刚才过来的方向,随口问道:“你tຊ刚刚躲在哪?”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复,我又奇怪地重新看向他。
就见傅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被我质疑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提高了些音量:“我哪里躲了?我路过。”
我眼睛都没眨一下:“那你刚才从哪路过?”
“你没看到吗?那里啊。”傅炎指了指那个小平台,指完才发觉不对劲,声音越来越小,蜷着手指头默默把手放了下去。
看着小表情,他还知道不合理呢。
我瞥一眼那通往死路的小平台,还是决定给他留点面子,不戳穿了。
我配合地点点头,理了理被夜风吹乱了些的头发,和颜悦色的:“哦,想必你路过是因为有事吧?那你赶紧去忙吧,我得回去了。”
这次还没等我话音落下,傅炎就跟谁催着似的急切叫我名字:“路芊芊。”
不仅仅是着急的语气,他语气中蕴含的情绪有些变了,连带着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诡异的感觉冒了出来。
还没等我想明白这诡异的感觉是什么,傅炎就直接一个问题让我直面尴尬。
他吐字清晰,转折也很突然:“你是不是因为知道我在那里工作,才不去了?”
只稍稍反应一下我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里指的是哪我很清楚。
虽然我并没有太多躲避他的意思,却也不能否认还是有这个目的的。
其实吧,最主要的还是看到了谢敬洲他们,我是将“眼不见为净”完全奉为金科玉律的人,所以能舍弃一点点美食换来减少遇见他们的几率,对我来说是很值的事。
不过,好像没有必要跟傅炎说这么多。
我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敷衍地回道:“嗯,是啊。”
也许是我太直接了,傅炎一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到理解了我的意思,他才微微蹙了眉头:“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都认出我了,为什么……”
这话就有点好笑了,我歪歪头:“你没认出我吗?”
按他这意思我认出他却没打招呼是我的错了?这难道就是反客为主吗?
我对傅炎油然而生一种钦佩。
“我是因为……”
我本来以为傅炎这么多年过去是没什么变化的,但这么看起来,他的语言系统可能是出了一点问题。
破破碎碎的话说了两句就停了,傅炎的目光依然直直笼罩着我,终于是鼓足了勇气一般:“还没想好要怎么见你。”
任谁看到他有些羞窘的样子都会同情心泛滥的,但是当然不包括我。
于是我扯了扯嘴角:“没想好?那你就是偶然在A大门口兼职咯?”
傅炎立马否认:“都说了不是了。”
尽管之前问他为什么在A大门口兼职时,他的反问都还热乎着,但我就是改不了这种找到契机就怼回去的毛病。
他有些因为我的问题恼羞成怒了,但还没等他完全发作出来,我就开口问道:“你渴吗?”
话题转变之突兀,比刚才的傅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傅炎还在准备叭叭的嘴将收未收,眼里露出点迷茫。
我再一次问道:“不渴?”
他眼珠转转:“你要干嘛?”
我耸了耸肩,非常好说话:“你要是渴了,我就请你喝杯奶茶。”
其实是为了感谢他刚才的出手相助。
可很显然,傅炎没想到这一层。
他那眉毛皱的,就像在做什么生死抉择。
我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听到他有点试探的意思:“要半糖的。”
我摆出有些不理解的样子:“不然呢?”
于是我领着傅炎走到了不远处的奶茶店,点了两杯半糖的茉香奶茶。
奶茶店门口的座位上,茉莉花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甜奶的滋味在我口腔蔓延时,傅炎的魔音又开始在我耳边环绕。
“路芊芊,你是什么意思?”傅炎一本正经地问。
我瞟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问回去:“什么什么意思?”
“你请我喝奶茶,”他手上握着吸管,动作像在不自觉地搅着杯中的奶茶,说得很认真,“还是半糖的。”
我这次没看他,含含糊糊地叼着吸管:“请你喝杯奶茶废话这么多,你是觉得我会下毒吗?”
我越想越觉得有些亏了,又嘀咕了一句:“爱喝不喝。”
他安静了一小会儿,只一小会儿,很快就又开口:“我知道我很烦,我就再问一句。”
他故作淡定,我却能看出他的紧张,连带着我都有些不明所以的情绪了。
我听到他轻声问道:“我们算不算和好了?”
虽然今天晚上真的有些冷,但刚才我本来要的是杯去冰奶茶,不过傅炎坚持要我改成常温。
我和店员都挺尴尬,为了不让店员继续尴尬下去,我只好答应了。
而此刻,我握着手里带了一点点掌心温度的杯子,沉默了下来。
和好?我们之间能用这个词吗?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相识和分离,不过是等同成千上万擦身而过的萍水相逢。
可是再次看到傅炎,我才意识到,或许我过着有他没他都可以的生活,但或多或少还是希望再次遇到他的。
因为那是一段充满遗憾的时光,我们甚至不曾好好道别。
我侧头看过去,看见了傅炎一直等着的样子,有些小心翼翼。
这样的傅炎,任谁都不会忍心说太重的话。
这次包括我。
我故意眯着眼,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就当是,和好了吧。”
奶茶店的落地玻璃窗上挂着一串串如水晶葡萄一般的小灯,光线柔和,与月光交相辉映,映在傅炎逐渐明亮的眼睛里起来,我又久违地看到了那颗小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