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辙躬身拱手,福拜下去,“臣拜谢陛下厚恩。”永丰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微抬右手,竟是亲自去扶他。这样的礼遇,放眼大邕也没有几个。“朕与你父王年少时也算知交,日后你在京中便只当朕是伯父,朕许你位同亲王,可随意出入宫禁,除了太后与皇后之外,不必向任何人行礼。”只要定北王府一直如此忠心,他不会吝啬一切能给霍辙的待遇。说完,他望向定北王,朗声道:“朕已叫人备好美酒,你我多年未见,合该痛饮共醉一场。”
殿外,唐翘听着礼官之奏,抬头看了眼这巍峨高耸、承载了大邕万千繁华的麟德殿,在女官素琴和侍女艾艾的拥簇下拾步入殿。
二十四根盘龙立柱高耸直上,支撑着巍峨宏伟的宫殿,众勋贵朝臣列坐于华丽的壁画与绣花之垂幔间,或打量或好奇地看过来。
她自盘龙金柱间缓缓而入,矮身跪下去,双手交叠微抬于额间,躬身下拜。
“女儿归来,请父皇、母后安。”
看着殿中那个小身影,宝座上的永丰帝目光软了一分。
“安。”
皇后将余光从他身上收回,浅笑着轻启朱唇,“安。”
永丰帝目光柔和,“念皇后无嗣,长女唐翘承继于皇后脉,着令有司册为长公主!”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躬身,“恭喜陛下,贺喜皇后娘娘!”
皇后端着笑,“赐诸卿芸香酒,同喜同贺。”
随着皇后声落,礼乐声响起,侍女内侍们自殿外鱼贯而入,各盛酒盏瓜果奉献而上。
彩妆舞女翩舞入内,足尖轻点于红地毯之上,衣袂翻飞间君臣们推杯换盏的欢笑声也随之而起。
唐翘被素琴扶着起身往右侧走,对面已然有人迎了过来。
“来,芝芝。”唐清笑着引她入座。
她莞尔,露出笑意,“三哥。”
唐清将她领着坐到了自己旁边,亲自给她端来一碟子糕点,“大宴上的点心华而不实,这是特意叫尚食局给你备的,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这一派兄妹和睦之景,刺痛了另一边人的眼。
“什么乡下来的玩意儿,三哥还真是抬举她。”
因为唐翘的到来,而从二公主变为三公主的唐妍咬牙切齿,“竟还堂而皇之地坐在大姐姐的前头!”
“她是陛下亲封的长公主,当朝皇子公主中,除了唯一获封亲王位的三殿下,几乎没人能跟她并肩。”
坐在这一侧的,除了皇子公主,就是极其受宠幸的郡主、县主一类,说话的正是庆王府的宝筠郡主。
她端着果饮,笑得意味不明,“她又是陛下嫡长女,当朝既无储君,自是数她最尊贵了。若非还没册封,只怕逸王殿下都得往后坐呢。”
“呸,什么嫡长女。我只知道我宝仪大姐姐才是长女,至于嫡?呵,她一个养女,她也配?!”
唐妍气得捏碎了手中的糕点。
“不行,我绝不能让她这样神气!”
她端了一杯酒,就要起身,却被上侧的人拦住了。
“今日是大宴,莫要胡闹。”
那人甚至没有什么举动,只是一句轻柔的话,却叫唐妍霎时间停住了脚。
她还有不满,想辩驳一句,可对上对方的眼后,那股子勇劲儿顷刻间便荡然无存了。
这些人的恼恨也好,嫉妒也罢,却影响不了唐翘。
她不动声色观察着上头那几人的举动,果见宫宴开始后不久,永丰帝和定北王父子便齐齐暂离席位了,唐清与她解释两句也随后跟着出去了。
若只是谈论西北之事,等到宴席散了召定北王一人于紫宸殿便可,可他偏偏此时就领了人走,还带上了霍辙和唐清……
她缓缓抬手,饮下小半杯牛乳饮子,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眸光却异常清亮。
梁州刺杀之事,显见不简单。
这厢永丰帝等人已经到了近处的一座配殿。
“爱卿是说,怀王旧部,还有余孽存活于世?”
不怪永丰帝震惊,实在是当年的怀王在得知自己不能继承储位之后,便发了疯,大肆豢养死士,犯下罪孽无数,他死后,其部下却还承其志,只要还有人尚存,便会不遗余力、不计后果地动摇大邕根基。
大邕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他怎么能眼看着再次陷入困顿之中。
“聿之,你来说。”定北王到底没亲身经历那两场刺杀,他只是信任儿子。
霍辙也并不扭捏,当下便与唐清一起,将那两场刺杀的经过复述给了永丰帝。
“刺杀长公主的人与刺杀微臣之人看似是两拨有着不同目的之人,可经臣与逸王殿下查探后发现二者关联甚巨,杀手用以自尽之毒均藏身于舌下三寸之处,所用毒种亦是同源,正与昔日怀王之人所用之毒,同宗同源。”
永丰帝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倒不是害怕,他只是太疑惑了,为何早已铲平殆尽的怀王旧部之人,会再次出现。
“十四年前,朕倾尽袁氏、谢氏、景氏三族之力,才将贼子系悉数俘获,难道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定北王父子俩却并未搭话。
定北王府只需要将事实悉数告知于皇室,至于复盘当年往事或是分析朝中局势这些事宜,并不需要他们掺和。
永丰帝也没想他们能回答,只是对于父子俩的谨慎,还是颇为满意。
手握重权行军在外之人,最忌讳插手朝中的事情。
不随意牵扯也是一种忠心,更何况定北王府的诚心,远不止于此。
定北王父子被刺杀后,第一时间不是怀疑皇室,而是进一步追查,只这一点,便叫他甚是动容。
饶是他都对定北王府怀着忌惮,更何况是定北王府对他呢。
“此番有劳爱卿了,爱卿难得到京城,朕必以朕最珍贵之物以待。”
听出永丰帝语气中的亲近,定北王也是暗松一口气,“陛下言重了,陛下接聿之回京养病,臣已然感激不尽,不想要别的赏赐。”
“这些年爱卿替我大邕守疆,功勋无数,这些本是应该的,何况世子本就是我大邕之良将,文武无双。”
永丰帝看着年少的霍辙,眼里除了心疼和感慨外,还有数不尽的赞赏与勉励,“朕已下令召集大邕名医入王府,天道怜才,朕相信世子必还有为我大邕披荆斩棘的一日!”
没有什么比君王这句慰勉更叫人热血。
霍辙躬身拱手,福拜下去,“臣拜谢陛下厚恩。”
永丰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微抬右手,竟是亲自去扶他。
这样的礼遇,放眼大邕也没有几个。
“朕与你父王年少时也算知交,日后你在京中便只当朕是伯父,朕许你位同亲王,可随意出入宫禁,除了太后与皇后之外,不必向任何人行礼。”
只要定北王府一直如此忠心,他不会吝啬一切能给霍辙的待遇。
说完,他望向定北王,朗声道:“朕已叫人备好美酒,你我多年未见,合该痛饮共醉一场。”
定北王笑言:“臣自当奉陪。”
世人不知这一夜里永丰帝与定北王父子之间说了什么话,只知晓自这日宫宴过后,京中多了一位令所有人瞩目的病秧子,虽不能再提刀拨剑,却得陛下之看重和喜爱甚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