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擦额头的汗,看来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只要把这位爷哄得开心了,这桩事大概就能含糊过去。反正边军糜烂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十多年来军心涣散、土气低落,待遇很差,在他来任职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若不是鞑靼那边也四分五裂内斗不止,不能大规模举兵来犯,情况怎样还真不好说。他自然没看到,赵澈那阴沉得可怕的脸色。赵澈脑子里此时浮起老子的名言“治大国如烹小鲜”。ĺ不可轻举妄动,妄动则乱。这边军糜烂并非一日之功,他也急不得。
到达宣府时已经是半夜。
若不是赵晖提前派快马与宣府守将说明情况,一队人马还得在城外露宿。
周家的仆从除了小翠被马踩断腿,一个马车夫被射伤之外,倒没有其他的伤亡。
周妍的嫂子领了大夫给他们看病救治,忙活完已经天光大亮。
周妍简单梳洗一番倒头便睡,睡了个昏天黑地,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了。
周妍的父亲周平知道周妍偷偷来宣府,还路上遇险,气得直跳脚。
可看到娇滴滴、睡眼惺忪的女儿站在自已面前怯生生地喊爹,他的怒气一下子就跑到爪哇国去了。
他爽朗笑着,安抚起周妍:“果然虎父无犬女,我老周的闺女真是好样的!”
“你亲自护送来的衣物呀,可是帮了你爹的大忙!给我手下那些兵省了好多钱!”
小丫头肯定吓坏了,我再骂她岂不是雪上加霜?
还是好好哄着,省得哭鼻子。
周妍悄悄松了口气,顺着杆儿往上爬,麻溜地接过话头:
“爹为什么这么说?衣物从京城做好送过来要多费不少盘缠钱,怎么还会省钱?为什么不在本地找人做衣物?”
“等你歇过来了,爹领你去宣府街上转转,你就知道了。这里什么东西都贵,比京城可贵多了。”
“别的不说,就说做棉袄的棉花,京城三百文一斤,这里七百文一斤还不一定买得到,一套衣服做下来,比京城贵一倍还不止。”
“不说这个了,”周平指了指仆人端上来的早饭,亲手给周妍舀了碗粥。
“快趁热吃早饭,多吃点,可不许为了爱美不好好吃饭!”周平佯装生气,宠溺地看着周妍吃早饭。
周妍眼眶发热。
父亲一直很疼爱她。
小时候休假回家就会抱着她这个小女儿不是上街给她买东西,就是走亲访友,逢人就说“我老周的闺女俊吧?”
前一世,她一心扑在赵澈身上,进宫后再没见过父亲。
父亲也没曾沾过她什么光。
她晋升妃位时,父亲也只是从宣府调任京城,担任锦衣卫千户的带俸虚职。
表面上比边军的千户风光,实际上明升暗降,没有任何实权。
她明白,这是赵澈不想将来出现外戚专权的情况。
这一世再重新享受到温暖的父爱,周妍眼泪都差点落下来了。
周平瞅见女儿红了眼眶,语气更加慈爱:“等过几天有去京城的大队伍,你还是早些回去,省得把你娘给担心坏了。”
周妍心里警铃大作。
也顾不上父亲慈爱不慈爱了。
她得想个爹娘都无法拒绝的法子留在宣府!
说小翠受伤她要在宣府等她伤好的借口肯定是站不住脚的,周妍的小脑瓜飞快转动。
……
宣府城内的一处豪华宅院里。
镇守太监刘长忠正恭恭敬敬地向太子爷赵澈汇报宣府的最近情况。
赵澈等他说完,才眸色晦暗不明地说道:“也就是说,这几年来,宣府不仅平民越来越少,土兵逃亡的也越来越多,超过三成?”
边军糜烂至厮,朝廷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而宣府离京城不过区区三百里路,鞑虏若是大军来袭,长驱直入,直逼京城,就得把十多年前的几乎灭国之灾再经历一遍!
刘长忠没敢擦额头的冷汗,紧张得嗓子发干:“是……”
这事他没及时上报宫里,还参与了吃空响。
若是被查出来,绝对是下狱杀头的死罪。
他实在没想到太子爷会微服冒险来到宣府,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与其继续遮掩下去,还不如早些认罪悔改,没准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正紧张万分地等着赵澈的反应。
自已是生是死,就在这一刻。
李德在门口晃了一下。
赵澈走了出去。
李德压低声音,慢慢汇报起来。
刘长忠竖起耳朵,只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周姑娘是瞒着家里人偷偷来宣府……”
刘长忠心里突然松了口气。
太子爷年少气盛,却分不清主次。
这个节骨眼儿上不是质问他贪污了多少银两,而是关心女人。
赵澈听完李德的禀报,回来见刘长忠就显得心不在焉,对刘长忠既没有鼓励,也没有斥责,只是皱眉抱怨。
“这宣府也实在太冷了些!”
刘长忠心里的恐惧又消散了几分,连忙殷勤道:“奴婢安排人把地龙再烧暖和些!”
赵澈摆摆手:“孤还要在宣府盘桓几天,要寻些消遣,下去吧。”
刘长忠心里的恐惧再消除几分,恭敬又忐忑地退了下去。
他擦擦额头的汗,看来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
只要把这位爷哄得开心了,这桩事大概就能含糊过去。
反正边军糜烂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这十多年来军心涣散、土气低落,待遇很差,在他来任职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
若不是鞑靼那边也四分五裂内斗不止,不能大规模举兵来犯,情况怎样还真不好说。
他自然没看到,赵澈那阴沉得可怕的脸色。
赵澈脑子里此时浮起老子的名言“治大国如烹小鲜”。ĺ
不可轻举妄动,妄动则乱。
这边军糜烂并非一日之功,他也急不得。
他缓缓吐出一口恶气,心思转到了周妍身上。
自已救了她,那个臭丫头居然毫无表示。
连亲自来道谢都没有。
还真是吓坏了?
他吩咐道:“周姑娘那里,派两名暗卫过去。”
李德嘴巴微张,有些愣神,怎么感觉太子爷对周姑娘越来越上心了?
也难怪,敢追太子爷追到边塞的姑娘,也只这周姑娘一位了。
任铁石心肠也会被打动。
……
周妍吃完早饭,央着父亲周平带她去逛街。
她专门去各种粮食铺子和衣物布料铺子询问价格,很快对宣府的经济情况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她的疑惑也越来越深:“爹,我来的路上看到很多田地都抛了荒,怎么宣府这边的粮食价格和布料价格这么高?”
“可不得高吗?”周平对这件事也是无可奈何。
“来宣府的路上不太平,商贩愿来的就少。物以稀为贵。”
“那为什么不多开垦荒地,种植粮食和棉麻呢?”
“呵,说得轻巧,土兵连肚子都吃不饱,还肯去开垦荒地?没跑路就算是好的。再说了,朝廷没给说法,多垦荒地没准还是罪过,大家也不敢去做。”
周妍眼前一亮!
她找到留在宣府的法子了!
当天晚上,周妍便修书两封,一封送回家给母亲报平安。
另一封么,则走的加急渠道,借驿站让人送去皇宫给皇后娘娘。
也就一天功夫,皇后便拿到了周妍的信,摩挲半天后,笑吟吟去找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