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纳妾自然是要选个良辰吉日,按照纪南寻的语气,若是有半点疏忽,就会唯她是问。爹爹还在牢狱中,不得不再谨慎些。谢长宴百无聊赖的看着那盘荔枝果儿,随手剥开一颗,喂入口中,虽是拿冰镇了的,却还是有些馊了,一点也不新鲜。便只吃了一颗就将其放了下来,唇瓣上还带着荔枝的汁水,莹润生光,他见虞薇宁翻看着黄历,便出声道:“怎么?要给你夫君纳妾么?”话说的直白且不留情面。好在虞薇宁性子柔和,也并未多想,“是呢,男人妻妾成群不是很平常的事情么?”
纪母看着虞薇宁眼底的倔强,忍不住有些动容。
这孩子娴静淡雅,如同一朵清丽的白芙蓉一般,枝干看似纤细娇弱,实则也是个极为执拗的性子,好在顾全大局,从未作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情,
想到这里,心下也安定了些,刻意将面上的表情放的更柔和,将方才那句话重新问出了口。
“夫君纳妾,薇宁自当处理好这事情,母亲不用费心的。”
那声音轻柔,却又如被人剥丝抽茧将最后一点体面维持的摇摇欲坠。
纪母听她如此说,嘴角的笑意更是诚挚了几分,“那就辛苦你了。”
“只是清月的身份……不好太过于招摇,以薇宁的意思,应当一切从简。”
虞清月乃是自己的庶妹,声势若是弄的太大必定为人所耻笑。
纪南寻身他忽然拔高了声音,似乎以为虞薇宁要刻意折辱虞清月一般。
他冷声对着她道:“清月嫁进来,一切都要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我不希望出什么差错。”
那个“嫁”字用的极为没有分寸,虞薇宁听后,微微挑了挑眉,但也没有再说了什么了,白净的面上透露着一股子麻木的气息。
纪母也未曾将她的话给听进去,只是扭头对着何嬷嬷道:“你去帮衬着薇宁,顺便将前些日子娘娘赐下的荔枝果儿拿些送到大房去。”
纪家的女儿纪慕灵因生的美貌入宫后便被封为了丽妃,那些荔枝也不是旁人能够消受的起的,据说要跑死好几匹马,费上许多人力物力才能尝上一尝,丽妃还能将这稀罕物什赏赐给母家,足见其荣宠加身。
纪母又让何嬷嬷送些给他们,不就是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儿么?
虞薇宁轻轻回了声,“多谢母亲,那孩儿就先告辞了。”
话罢转身就走了,若是以往她是要等着纪南寻,如今却也不想留在这里让人生厌。
不管是对这相公也好,还是对自己这个庶妹也好,没有什么期待便也就没什么可值得失望的了。
白鸳跟在虞薇宁的身后,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甚至还抽泣出声,“大爷他太过分了……呜呜……夫人分明这么好,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夫人……”
夫人从不苛责下人,甚至极为仁善,她早就将夫人当作自己的亲人了,如此更能感同身受,想要为她打抱不平。
只是夫人的性子太过于温柔,不爱争抢受了什么委屈也从不说出口。
虞薇宁看着那张小圆脸泪痕交错,活脱脱变成了一只小花猫,便也忍俊不禁,“你呀,莫要说些胡话小心被旁人听到了。”
“这条路既然是我选的,那走下去就好了。”
身为纪家妇的那一刻,许多事情的走向都已经发生了改变,她是池中的游鱼,只被困在一小方天地中,出了那方天地,只有死路一条。
轻柔的睫羽微颤,原本也不是没有过女儿家的想法,相夫教子,琴瑟和鸣,如今都只是奢望。
两人慢步走回了院子,满院都是攒动的着粉意,朝生,木槿也,朝荣夕落。
虞薇宁只是抬眼看了一瞬,白净的面上神色淡淡,吩咐白鸳道:“去将黄历拿来,顺便将何嬷嬷唤过来。”
既然要纳妾自然是要选个良辰吉日,按照纪南寻的语气,若是有半点疏忽,就会唯她是问。
爹爹还在牢狱中,不得不再谨慎些。
谢长宴百无聊赖的看着那盘荔枝果儿,随手剥开一颗,喂入口中,虽是拿冰镇了的,却还是有些馊了,一点也不新鲜。
便只吃了一颗就将其放了下来,唇瓣上还带着荔枝的汁水,莹润生光,他见虞薇宁翻看着黄历,便出声道:“怎么?要给你夫君纳妾么?”
话说的直白且不留情面。
好在虞薇宁性子柔和,也并未多想,“是呢,男人妻妾成群不是很平常的事情么?”
就连爹爹也不只有娘亲。
谢长宴见她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和那绞了头发出家的姑子没什么区别,便伸手剥了一个荔枝,喂到了虞薇宁tຊ的唇边,动作优雅而自然。
虞薇宁一怔,还是轻轻张口,含住了那果儿,狐疑的看着他。
谢长宴道:“尝出来什么滋味没?”
“有些馊了。”
谢长宴眯着眸子一笑,如同一只狐狸一般,“馊了就吐出来。”
“男人也一样。”
虞薇宁看着他,那双乌溜溜的瞳眸瞪的更大了,却将果儿顺势吞了进去,被呛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脸上泛起一团红晕,“艳娘啊,艳娘,你可真是个妙人。”
可她终究做不到那么洒脱,目光幽幽落到黄历上,
七月初七,宜嫁娶,会亲友。
何嬷嬷看了那日子也点了点头,“文书也还是要的,不过是纳妾,阵势不用太过声张,这也是老太太的意思。”
虞薇宁讲黄历合上后轻声道:“多谢何嬷嬷指点,”
“哪里当得起夫人一句谢字,莫要折煞老奴了。”
大夫人进退有度,御下有术,有她在便不会出什么差错,所以平日里能够提醒一二的也就不曾藏着掖着了。
就是留不住郎君,这点有些可惜。
白鸢取了一小锭银子又才送何嬷嬷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身上沾了不少水,头发丝都被沁湿了,“哎呀,这天公不作美,怎么说落雨就落雨了。”
“方才没有带伞身上都已经打湿了,路也不好走了。”
她向来爱抱怨,倒也不显得聒噪,如同一只脆生生的黄鹂一般给木槿院增添了许多生机。
虞薇宁只是看着她笑,恬静又清婉,嘴角还有两个若隐若现的小梨涡,叫人醉在其中。
乌黑的发,雪脂似的肌肤,寸寸生香。
白鸢只觉得自家大爷定是瞎了眼,放着明珠不要去要一粒尘埃,不过夫人都不在意了,她也不能多加置喙。
雨下的越来越大,透过窗可以看到满地的残红,许到了明日,那些花朵儿就要归于尘土了。
虞薇宁已经散了头发坐在案前,那两个泥捏的小人儿怎么看怎么碍眼,当初收到这玩意儿时还有些羞涩,当成宝贝日日摩挲,
可泥巴做的东西再好看,都挡不住那股子廉价与轻贱。
虽然不是出生于名门之家,但作少女时家中奇珍异宝,顶顶奢贵之物什么没见过,就连撕着玩耍的云鲛珠纱也是进贡的货品。
最后却对着两坨泥巴动了芳心。
虞薇宁眼下只觉得自己好笑。
她面上平静随手将它们拿了起来丢在雨中,看着雨水慢慢将其浸透,变成一滩看不出形状的烂泥,心中居然畅快了些许。
白鸢看着夫人的动作,就知她心境发生了变化,便默默得前去点了香,这香名唤鹅梨帐中香,是夫人闲来无事自己按照书上的方子所做出来的。
闻着能够安神,还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沁人心脾。
制香也算是虞薇宁唯一可以放松自己的法子了。
虞薇宁看着层层叠叠的纱帐,一时也来了困意。
天色微亮之际,她就早早的起了身整理好了仪容。
自从艳娘来后,白鸢就要梳两颗头,而且也失去了睡在外间的资格,就如同失去了夫人的宠爱一般。
她看着那墨黑如绸缎的发丝,忍不住轻轻一用力,将谢长宴头皮扯的一疼,正暗自得意,却见那美人扭头头来似笑非笑,
“莫要嫉妒奴家比你生得美,小东西长得丑心眼儿还坏,真是没救了。”
白鸢的小心思被戳破了,尴尬的吐了吐舌头,只道:“奴婢不是有意的。”
却也在心中暗自计较,夫人分明还是最器重她的。
正在用粥的虞薇宁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来报,说是虞清月求见。
一双好看的娥眉轻轻蹙起,拿着手中的绢帕将嘴角轻轻擦拭干净后才道:
“让她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