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走乌茜和落葵也好,免得天天盯着她们,担心她们学菘蓝和秋石使坏,眼睛累,心也累。这般一计量,施窈领着山奈又去一趟甘禄堂,向太夫人说明原委,腆着脸问她借两个人。太夫人给了汤嬷嬷,和施窈头一回来甘禄堂时,为她打帘子的圆脸大丫鬟,木香。果然不出施窈所料,施明玮骑马护着她的马车行到半路,车辕嘎嘣断了。他一副忠厚的老实人样儿,温声细语道:“二妹妹莫怕,且在车子里等等,我去前头问问有没有修车的。千万别乱走,我马上回来。”
他打小聪明伶俐,却把这份聪明伶俐用在了逃学上,常依托长兄作弊遮掩,底下的弟弟们不敢言二兄之过,竟将老爹老娘都瞒过去。
到十来岁上,才知他内里全是草包。
打架、逃学、逛花楼、斗蛐蛐、斗鸡走狗、赌博、调戏良家妇女、钻小寡妇的被窝……纨绔能干的事,全叫他干了。
赌坊老板亲自来府上催债,施明武再兜不住,才揭开他的真面目。
老国公、镇国公、郑氏三人齐齐上阵,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性子已成型,拗不过来,只得随他去。
如今,文不成,武不就,国公府掏银子给他在吏部挂个闲职,隔三差五去露露脸,其余时候便在京城里四处混着。
说好听点,施明玮是个纨绔膏粱,说难听点,他就是地痞流氓。
不过,因他最闲,所以他是八个哥哥里,陪施明珠时间最长的,与施明珠的兄妹感情也最深。
思及原著里对施明玮的描写,施窈笑不出来tຊ。
施明玮在长辈们眼里最爱护妹妹,能为妹妹杀人放火,但这个妹妹特指一母同胞的“施明珠”。
他不会把这份爱护,延续到堂妹施窈的身上。
太夫人错估人的偏心了。
但施窈在金陵心养得野,关雎院再宽敞,也看腻了,实在想出去放放风,便硬着头皮应下,转而明知故问:
“祖母,二嫂子呢?既是二哥哥护送我去上香祈福,若二嫂子便宜,不如与我一同出行。”
郑氏脸色又是一僵。
显然,提起乐安宁,又戳到了郑氏的痛处。
太夫人没替大房遮掩,叹气道:“那日乱,你大约是没瞧见,你大姐姐抓花了你二嫂子的脸。她是你几个嫂子里生得最标志的,最爱惜自个儿的容貌,这不,好几日没好意思出门呢。”
施窈咋舌。
咋地啦?
怎么听着太夫人故意挑唆大房的人呢,接连取笑施明玮夫妻。
她偷瞟一眼大伯母,果然大伯母已维持不住强颜欢笑,面无表情恭恭敬敬坐那儿不吭声。
六嫂子王蘩摇晃太夫人的胳膊:“祖母是嫌弃我们别的媳妇丑吗?二嫂子才几天不来,您就挂念着。”
一番插科打诨,众人说说笑笑,将尴尬掩饰过去。
用过早膳,施窈打点妥当,正要出门,菡萏院来了人,同来的还有养好伤的山奈。
“大奶奶病了,秋石也病得起不来床,菡萏院伺候的人不凑手,世子爷没法子,听说二姑娘已病愈,忙忙派我们来将乌茜、落葵带回去,好服侍大奶奶。
二姑娘体谅则个,冬日生意冷淡,人牙子个个躲起来窝冬,一时买不到好人,请二姑娘将就着先使山奈,开了春,国公夫人叫人牙子来,二姑娘亲自挑合心意的人服侍。”
乌茜和落葵听了,心中暗暗不舍。
相处七八日,二婢已熟悉施窈,知她性子散漫,虽不爱打赏人,却也不曾苛待谁,更不曾颐指气使,刻意为难婢女、打骂仆从。
她们在这儿,只要做好分内事便可,比在菡萏院小心看主子脸色,更自在些。
施窈当即挥手:“既然大哥哥亲自开口要人,我没留人的道理,山奈留下,乌茜和落葵,你们便回菡萏院去吧。替我谢一声大嫂子的照顾。”
二婢不妨施窈一丝留恋也无,心中登时空落落的。
得,是她们自作多情。
施窈不知施明武打的什么主意,看着像是与施明玮密谋着什么,故意将菡萏院的人调开——全家都是坏心眼,住在这深宅大院里,她不得不时刻小心谨慎,把人朝更坏处想。
调走乌茜和落葵也好,免得天天盯着她们,担心她们学菘蓝和秋石使坏,眼睛累,心也累。
这般一计量,施窈领着山奈又去一趟甘禄堂,向太夫人说明原委,腆着脸问她借两个人。
太夫人给了汤嬷嬷,和施窈头一回来甘禄堂时,为她打帘子的圆脸大丫鬟,木香。
果然不出施窈所料,施明玮骑马护着她的马车行到半路,车辕嘎嘣断了。
他一副忠厚的老实人样儿,温声细语道:“二妹妹莫怕,且在车子里等等,我去前头问问有没有修车的。千万别乱走,我马上回来。”
说罢,他朝身后一招手,率先挥鞭,带着侍卫们急匆匆跑了。
施窈探头朝外面望。
不知何时,他们行到居民区,白雪茫茫,万籁俱寂,人们躲在家里窝冬。
路上除了几串马蹄印,竟没有人的脚印。
这可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鬼才信施明玮嘴里的“马上回来”。
汤嬷嬷察觉不对劲,蹙眉道:“二爷怎地将侍卫也带走了,独留下二姑娘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木香没有吭声,百无聊赖坐在一旁打络子,看见施窈面前的茶盏空了,便拎起小炉子上的茶壶续一杯。
山奈畏畏缩缩,像个木头人,缩在角落。
施窈慢悠悠饮着茶,道:“我这二哥不靠谱,你们比我更清楚。老太太白信任他一场。”
这回,木香开口了,笑道:“二姑娘莫要听人浑说,二爷肯定会回来的,您可是他亲堂妹。”
亲堂妹,可不是亲妹子。
施窈笑而不语。
木香能混上太夫人的贴身大丫鬟,身份自是不一般。
她祖父是外院的二管事,从小识字读书,精通人情世故,比小门户里的千金也不差什么,管着太夫人的库房钥匙,汤嬷嬷从库房里拿东西,要先来她这里登记。
施明珠身边的大丫鬟连翘与她是表姊妹,她开口为施明玮说话,施窈并不奇怪。
她撩开帘子前后望。
这一望,就看见巷子两头走来十几个人,个个是男人,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走路吊儿郎当。
不是乞丐,而是地痞流氓。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施窈回头,见木香打寒战,便撂下帘子,将身上的大红色狐裘披到她身上——这狐裘是出门前,国公夫人亲手为她系上的。
她当郑氏怕外面人说她一个国公府千金寒酸,唯恐京城人议论她苛待侄女,才送的。
“不知二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先给你披一会儿,别招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