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母亲常常看着自己瘸了的左脚哭,到了叶家,父亲看着他的脚,亦是目光复杂,父子第一次见面,叶云升遗憾地叹了口气,“这脚···好不了了。”因为看得多了,渐渐不想也不敢再看别人眼里的失望遗憾,那会让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若当初死在山林里,说不定他们想到自己的时候还能有疼惜。叶蓁轻笑着拍拍他的手安抚道,“好,那你等我。”她离开时多给了老板些银子,说是包下半个时辰的茶棚,照顾好里头的公子,她回来再给一倍的银子。
叶蓁明白,阿弟是以此为借口,想让自己避开李乘歌和叶雪。
叶蓁思忖片刻将玉露唤进来,“等我和阿弟出门后,你再去回禀夫人,就说时辰还早,我们约莫在将军前能回来。”
想到玉露胆子小,她让流霞跟玉露一块儿去见崔氏。
流霞不放心,“奴婢跟着您去吧。”
“有元宝跟着就够了,再者,夫人见到你们都在府里,也不会怀疑我。”
叶蓁安抚好两个小丫头,换了身轻便的裙裳和叶景澜从后门出了府。
街市两边都是小贩的吆喝声,tຊ叶景澜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叶蓁,来来往往的行人擦身而过,让他有些拘谨害怕,旁人挥动袖子都会让他猛地打个哆嗦。
叶蓁看在眼里,心里堵得慌。知他因为残疾自卑,又时常一人呆在屋里,才会不适应热闹。但她也知弟弟敏感,自尊心强,便装作没发现,借口走累找了个人少的茶蓬歇息。
叶景澜喝了口茶,抹了抹额头的汗才缓过来。
叶蓁鼓励他,“前头拐角就是糖屋,这么远都能看见排了老长的队伍,想来今日又做了新花样。”
“阿弟料事如神,今日咱们来对了。”
叶景澜僵硬挤出一丝笑,捏着茶盏的手指曲起又缩回,有些不知所措。他皮肤和叶蓁一样白,两人眉眼也生得相似,不过少年青涩,还没有她那样灵动,但也是极好看的。
叶景澜声音很低,怕引起旁人注意,“阿姐,我、我不想走了,你帮我买一些回来,行吗?”
他觉得自己邀请阿姐出来,这会儿却又不想多走,很不合适,可一抬眼瞧见密密麻麻的人群,他心里紧张,甚至还犯怵。
而且坐着倒还好,刚刚来的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总觉着好多人盯着他的拐杖和左脚看。
儿时母亲常常看着自己瘸了的左脚哭,到了叶家,父亲看着他的脚,亦是目光复杂,父子第一次见面,叶云升遗憾地叹了口气,“这脚···好不了了。”
因为看得多了,渐渐不想也不敢再看别人眼里的失望遗憾,那会让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若当初死在山林里,说不定他们想到自己的时候还能有疼惜。
叶蓁轻笑着拍拍他的手安抚道,“好,那你等我。”
她离开时多给了老板些银子,说是包下半个时辰的茶棚,照顾好里头的公子,她回来再给一倍的银子。
叶景澜看着姐姐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目光微微收紧,“元宝,你跟过去看看,别让人挤着阿姐。”
元宝不放心他一人在这儿,“二小姐让奴才照顾好公子。”
叶景澜越发觉得自己没用,可也深知自己没资格和任何人发火,垂眸道,“阿姐包了茶棚,不会有人进来,你快去跟着她。”
“可是公子···”
叶景澜重重放下茶盏,茶水溅湿手背,“我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
见他动了气,元宝岂敢不从,一步三回头地走出茶棚,恨不得把眼睛留下才算安心。
而元宝一走,叶景澜再也忍不住,双手捏拳,痛得面目扭曲。他没告诉叶蓁,自己早在一年前已走不了太多的路,加上最近夜夜疼得厉害,早上才出门便强忍不适。
茶棚老板见他这样也跟着紧张,“小公子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我给你找东街的大夫过来瞧瞧?”
叶景澜咬唇低着头,“不、用,我没事。”
“哎呦,都这样了,哪是没事!你别动啊,我找人去,你姐姐给了我那么多银子,你出了事我可赔不起。”
“看你们穿戴是有钱人家的主子,可别讹上我。”
老板本以为今儿神仙眷顾遇到了贵客,有钱拿还不用干活,哪知道这公子犯了什么病···他心里着急,说话也直,本身并没恶意。
可叶景澜敏感,又不愿给旁人添麻烦,硬咬着牙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出走,“我没有讹诈你。”
老板一看他还急眼了,顿时拍着大腿就去追人,“我说,你别乱跑,外头人多车多···”
话还没说完,一阵马蹄声经过,叶景澜被惊着,摔倒在路边,手里拐杖滚出去,咯着马蹄,马车颠簸了几下停在茶棚前。
车夫一鞭子落在叶景澜身前,“什么人,敢惊将军车驾!”
叶景澜受到一连串惊吓,脑袋嗡嗡作响,浑身颤抖,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茶棚老板一看是侯府车驾,急忙收住脚步,扯下肩头布巾假装抹桌子,外头的事与自己无关。
李乘歌近卫隔着车帘道,“好像是个瘸子。”
瘸子这词刺激到了叶景澜,少年好看的眉眼泛着怒意和委屈,“我不是!我、我只是···”
他只是因为没钱及时医治才落在残疾,他本来不是的。
“瘸子?”
叶雪从李乘歌怀里直起腰,这声音···她认出是叶景澜了。
娇滴滴对李乘歌道,“将军,他是瘸,又不是傻,来往这么多的车辆,怎么偏偏就惊了咱们的。”
李乘歌一路都有点心不在焉,本不打算追究,听叶雪这一说,便觉得有人故意找自己麻烦。
毕竟这两日外头的传言对他不利,连北营的兄弟都避着他。
正所谓惹不起别人,区区一个瘸子他还要忍?
李乘歌想也没想吩咐近卫,“拖去没人的角落打几鞭子。”
叶雪蹙眉,“没人看见怎么能行?就得在人前震慑才行。”
叶雪跟没骨头似得靠着李乘歌,他觉闷得慌,把人推开,“这是闹市,陛下让我安分些,今日带你招摇过市还不够?你耍什么威风。”
叶雪没想到被他指着鼻子骂了,也不敢生气,算了,反正总归叶景澜要挨鞭子,他是叶蓁最在意的人,从前叶雪不过拉着大夫多问了两句,叶蓁就说自己耽搁了叶景澜看诊的时间,让崔氏罚自己在祠堂跪了一夜。
“将军恕罪,奴婢不懂事,但也是想为您好。”
李乘歌没安抚她,直言,“知道自己不懂事就少说话,没人问你。”
叶雪心里大受打击,杏眼一眨,“将军不疼奴婢了吗?”
李乘歌:“···”
外头,两个近卫上前要拖拽叶景澜,他尖叫着躲闪,眼睛都因太过激动而充血,看起来十分可怕。
叶蓁揣着热乎乎的酥糖出来,一眼看到茶棚围了好多人,心里就不安,没走两步就听到叶景澜的惊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她撞开好多人,风驰电掣回来,一把推开近卫,将叶景澜抱在怀里,“不怕,阿姐在这儿。”
叶景澜仓皇看了她一眼,躲在她怀里颤个不停。
那血红的目光像钝刀在叶蓁心上拉扯,她哽咽到说不出话来。自己不该丢下他,早知道就多花些银钱插个队,早点买好酥糖,阿弟也不会受到惊吓。
“叶蓁?”
李乘歌听到她的声音掀开帘子,见她紧紧将少年抱在怀间,神色柔软而难过,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不由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