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在下一次送饭的时候,偷偷给她捎去了几片山参,怕是从王嬷嬷的私藏里偷的。那王嬷嬷一个下人,如何会有山参,自然也是从主子的屋里偷来的罢了。丰锦衣发现,自己对这府里太熟悉了,完全没有新妇应有的陌生感。因这熟悉感,她时时想起自己那不堪的过往。“大奶奶,老夫人和夫人有请。”花园里,假山旁,丰锦衣还未来得及坐下,就有丫鬟快步走到她面前,福了一礼,叫她马上去檀香园。看来,是宋老夫人要兴师问罪了。
丰锦衣给了前来报信的小丫鬟五十个钱,“你去替我找找,有个叫娟娘的,是在哪个屋里伺候的。”
将人打发后,安排人打发那王嬷嬷婆媳俩将敏儿的尸首带回去安葬,并给了她们五两碎银子。
她只是要拿敏儿做筏子,没想要她的命。
可她的命没了,她也不会自责。这与她有何干系?
又不是她让敏儿来做眼线的,也不是她把敏儿投到荷花池里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以牙还牙。
难道还指望我对你手下留情,等着你来害我吗?笑话!
敏儿的爹已去,哥哥三年前刚成亲没几日,就因赌博欠了银子,被赌场的打手活生生打死了。
这媳妇还年轻,也没有孩子,又总是被婆婆小姑打骂,心思渐渐不安分起来。
只是平日里畏惧王婆子,不敢说改嫁的话,实际上早和赶车的刘大对上眼了,就是还没得手而已。
府里很多人都知道了,连苗氏都知晓,就瞒着王嬷嬷和敏儿这母女两人。
且敏儿平日里在家对这个嫂子也没个好脸色,进府做事前,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不是冷眼就是指桑骂槐。
她这个嫂子没少受她的磋磨。
因此她遭了祸,她嫂子心里也不怎么难过。
且知道这个小姑子因偷盗被掌家的大奶奶撵了回去,还连累到自己也丢了差事后,懊恼了半天,心里还怪她断了自己的生计。
丰锦衣院子里的小丫鬟送来了五两碎银,敏儿的嫂子娟娘接了过来,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王嬷嬷失去女儿,痛不欲生,儿子死后,女儿是她唯一的指望了。
早先老夫人的人找到她,说给敏儿安排了个好差事,先去大爷的院子里当扫地丫鬟,多和大爷接触,找机会抬通房,生了哥儿再抬姨娘。
她还以为自己苦尽甘来了,要当这侯府的半个主子了。
哪想到富贵如泡影,转眼就没了。
忍着痛将家里布置了一番,给敏儿烧了点纸钱,准备找人帮忙将女儿葬了,再带着媳妇投奔亲戚。
谁知找平日里相好的婆子丫鬟,竟没有一个人愿意来帮忙。
世态炎凉,王嬷嬷这一刻才彻骨地感受到。
她却没想过,是自己平日里做人太无赖的原因,只怪别人狗眼看人低,不讲人情。
大奶奶的丫鬟来给敏儿上香,王嬷嬷虽然心里恨,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其实心里恨死了丰锦衣,若不是她,敏儿怎会投井?
葬完女儿,王嬷嬷收拾了个包袱,准备带着儿媳一起走,去城外一个庄子上投奔远房亲戚。
哪知出门就看到儿媳在往怀里塞东西,她上去问:“你往怀里塞什么呢?”
小丫鬟特意趁王嬷嬷没注意,将碎银子给了娟娘。
府里的人都知道,娟娘身上不能有一个子儿,但凡有一个铜钱,都会被王嬷嬷要了去。
反正要出府了,小丫鬟也不怕得罪王嬷嬷了,直接递给了娟娘。
“没什么。”娟娘遮遮掩掩地说,不想将银钱给她。
平日里这个婆婆刻薄自己,早就受够了。
尤其是男人没了后,王婆子始终防着她和别的男人,就是路上遇见说两句话,回来都会挨打。
“掏出来。不然看我打死你。”王嬷嬷将包袱放在地上,上前就抓着儿媳的衣襟,手往她怀里掏。
娟娘死命反抗,奈何王嬷嬷平日里做粗活,一身的力气,而她只是个年轻的小媳妇,在家连吃饱都难,哪有什么力气,因此到底还是让王嬷嬷得手了。
王嬷嬷拿着布袋子,看是一袋子碎银子,劈脸就给了娟娘一巴掌:“你个丧门星,克死了我儿子,还敢藏私!你还藏了多少,都拿出来。”
娟娘被打得脸都肿起来了,衣襟也散开。
王嬷嬷一眼就看到,这娟娘麻布孝衣里穿了一件水红肚兜,顿时急红了眼。
“你妹子今儿刚下葬,你就穿红着绿的,安的什么心?这么急着去勾搭哪个野汉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王嬷嬷将钱袋子放在自己包袱上,撸起袖子,就去墙边找来一根木棍。
这是家里前几日刚劈好,准备烧火用的,比小孩胳膊还粗。
若真一棍子打下去,不死也残。
娟娘尖叫一声,抱着头蹲下,以为自己这下子命都要丢在这老婆子手里了,却没想到,那棍子没落到她头上。
听到有人倒地的声音,娟娘放下手臂,猛然回头,惊喜地看到是刘大来了。
刘大抢过王嬷嬷手里的木棍,对着她的腰腹部就是一戳,一棍子将她戳倒在地上。
依着他的性子,是要一棍子将这老虔婆打死的,可打死人犯法,主子计较起来说不定要去蹲大牢,所以只是将她戳倒。
只是这一使力,王嬷嬷摔在地上,腰部的骨头就断了,躺在地上完全动不了。
此刻下人院里无其他人在家,大家都早早去当差了。
刘大将娟娘从地上扶起来,将她揽在怀里,心疼地说:“你真傻,怎么不知还手。若不是我及时赶来,你怕是要被她打死了。”
娟娘窝在男人怀里,脸上还惊恐不已:“她平日里对我非打即骂,动不动就饿饭,我心里怕她,不敢还手。”
“对了,tຊ你怎么来了?”娟娘抬头看着这个男人。
他长得不俊,五大三粗的,可憨厚,心眼好,待自己也好。
“我听说她今日要带你出府,怕你出去了我就找不到了,所以这才跟管事的告了假来接你了。”
“管事的同意咱俩的事?”娟娘有些忐忑。
“怎么不同意。管事的还跟我说,你没错,你才十八岁,不该继续跟着她受苦。你放心,咱俩的事就连大夫人都知道。”
娟娘又惊又喜,抱紧了刘大的腰:“太好了,我终于苦尽甘来,跳出这火坑了,以后终于能活得像个人了。”
刘大心疼地揽紧怀里的女人,又不解气地踢了一脚地上动弹不得的王嬷嬷:“且留你一条狗命。娟娘,跟我走吧,你虽然没了差使,莫怕,以后我养你。
我还在府里干活,月银今后都给你收着。你只要在家待着就好。”
“再.......”刘大有点脸红,不好意思地说。
“再怎样?”娟娘在刘大怀里问道。
“再给我生几个哥儿啊姐儿的,咱一家子好好过日子。我有的是力气,不会让你受苦的。”
刘大说着这些,竟然有些腼腆。
娟娘笑着流下了眼泪,她终于熬到了出头之日。
她忙点了点头,擦去泪,进屋拿了自己的包袱,挎着刘大的手臂:“我们走吧。”
地上的王嬷嬷疼得快要昏过去了,但眼神和耳朵都很好使,看着眼前的男女之间柔情蜜意,恨不得站起来一棍子打死这对狗男女。
可是她连动一下都动不了,腰胯部剧烈疼痛,下半身几乎失去知觉,连大小便流出来都不知道。
丰锦衣得知消息后,这才知道她找人寻的娟娘,就是死去的敏儿的嫂子。
她不仅没有责罚刘大和娟娘,还差人给娟娘送去了一根银钗并几朵绢花,还有二两银子。
原还想让人将王嬷嬷先前住的下人院的屋子收拾收拾给了她,又怕她看到这屋子,想起昔日的苦日子来,便没有提起,而是让人又给她送去一匹缎子,权当贺她新婚之喜了。
她记得这个娟娘。
前世王嬷嬷没受伤,得了敏儿出卖主子得来的赏钱,母女俩做了新衣裳,打了新首饰。
那敏儿也整日里丫鬟不像丫鬟,打扮得如小户人家的千金一般,使唤也使唤不动。
这娟娘成日里吃不饱穿不暖,动辄挨打,整日里活得战战兢兢,时不时地被王嬷嬷差遣去给她送饭。
因别人都不愿送,王嬷嬷是灶房里的下人,担着给她送饭的差事。
王嬷嬷看郑姨娘的眼色,对她的饭食克扣得厉害,还时常忘记,隔三差五送去的不是冷掉的就是剩下的,甚至有馊掉的。
但娟娘每次给她送去的都是新的热乎的饭菜。
也难为她,自己都吃不饱,不知是怎么给她弄到新鲜饭菜的。
一次子惠也病倒在榻上,还是娟娘给生火烧了一壶水,伺候了主仆两人吃饭吃药。
更是在下一次送饭的时候,偷偷给她捎去了几片山参,怕是从王嬷嬷的私藏里偷的。
那王嬷嬷一个下人,如何会有山参,自然也是从主子的屋里偷来的罢了。
丰锦衣发现,自己对这府里太熟悉了,完全没有新妇应有的陌生感。
因这熟悉感,她时时想起自己那不堪的过往。
“大奶奶,老夫人和夫人有请。”
花园里,假山旁,丰锦衣还未来得及坐下,就有丫鬟快步走到她面前,福了一礼,叫她马上去檀香园。
看来,是宋老夫人要兴师问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