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姆为什么说你会……特意的帮我?”“没有特意啊?老马临走前让我帮你的,我一个打工的,照老板吩咐做事喽。”波波波玩弄着手指,她的手指因为常年粗活,关节上已经起了一层茧子。“他说的夺命情人是什么……”“哇哇哇,我就知道你要问你这个。烦死卡西姆了,这个三八婆自以为玩了几十年塔罗牌,就把自己当成是神秘学圈的大佬了,一天天的,在青天间又瞧不起这个又瞧不起那个的,搞得自己好像一个门派的祖师爷一样。”
“你为什么给自己取名波波波?”
“以前呢,青天间每天晚上都会有人喝醉,要么发酒疯,要么怎么叫都叫不醒,当然还有更讨厌的,到处去骚扰女生。你要是在他们喝得差不多时,去劝他们别再喝了,他们肯定会说,‘放心,我心里有数’,‘最后一杯,真的最后一杯’,吧啦吧啦的,根本不会有人听劝。再后来,我就给自己改了波波波这个名字,还立了一个规矩,只要还能清楚叫出我名字,那就可以继续喝酒,一旦叫错了,绝对不会再多给一杯酒。”
“这都可以?”
“当然可以啊,你以为波波波很容易叫的吗?很多人没喝醉时都能叫成波波波波,更别说喝醉了,好几个家伙经常都能叫出冲锋枪的感觉,波波波波波波的。”
“你好像才二十来岁,你在这里工作快十年了?”
“对啊?我十六岁开始就在这里做暑期工啊,不过那会儿还不能进酒吧,主要负责接待住宿这部分的工作。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念书,我当然念完了6+6十二年教学学历。做这个工作又不需要多高的学历,中学毕业后,我就读了IFT一个持续教育的证书。”
短暂的沉默。
清晨的微风拂过,将酒吧一夜的烟酒味稍微冲散了一些。
后花园里的枝木,跟着这阵风起舞,发出了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卡西姆为什么说你会……特意的帮我?”
“没有特意啊?老马临走前让我帮你的,我一个打工的,照老板吩咐做事喽。”
波波波玩弄着手指,她的手指因为常年粗活,关节上已经起了一层茧子。
“他说的夺命情人是什么……”
“哇哇哇,我就知道你要问你这个。烦死卡西姆了,这个三八婆自以为玩了几十年塔罗牌,就把自己当成是神秘学圈的大佬了,一天天的,在青天间又瞧不起这个又瞧不起那个的,搞得自己好像一个门派的祖师爷一样。”
“他有这么大了?”
“可不嘛,快五十了吧,等有一天你见他素颜的样子就知道了。”
“不过,他好像真的知道不少本地咒相师的事。”
“怎么说呢,我听说在很早以前,很多咒相师还会找卡西姆帮忙的。不过这都是他自己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呢。反正他风生水起的那个时期,我还没出生呢。”
凌宗夏对西方神秘术或多或少有过了解,塔罗牌做为一种占卜术,放到今天,已经更趋向于心理学了。但在十八世纪初期,甚至超出史料记载的更早时期,也确实曾出现过几支非常伟大的塔罗牌派系。
根据河洛上好事者推演出的相关历史文献资料显示,早期的塔罗牌,通常还会搭配草药、炼金、星象等手段,讲究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药物和特定的环境下,最大化发挥占卜者和被占卜者的心力。
如同三相术一样,任何一种能够真正干预人类命运的神秘术,必然是多元复合的神秘术。也亦如三相术一样,塔罗牌推崇“人的心力”,其重中之重,与三相术所讲究“人的变量”,如出一辙。
“这么说来,卡西姆的塔罗牌一定很厉害了。他给你算了什么?”
“哎呀,我就是一个打工妹而已,又不是这里的掌故,都说了我不信这些东西的。”
“昨天卡西姆临走时,说我会害死你,你难道不怕吗?”
“我小时候去妈祖庙,算命的还说我会一直犯桃花运,最后嫁进豪门,过上奢侈糜烂的生活呢?结果呢?”
青天间酒吧窗外,天色越来越亮。
早起的鸟与虫,在后花园的树丛里逐渐拉开乱斗的声势,飞鸟们自然占尽了上风,扑腾着羽翅,叽叽喳喳,十分欢腾。
微凉清风从一开始就曾停息,这会儿,它吹动着波波波蓝色的头发在额前轻轻摇曳着,忙碌了一夜,汗水早已干涸,倒是那一副超大的圆框眼镜,时不时会阻碍几缕发丝的荡漾。
她低垂着目光,既倔强又满不在乎的样子,眼神一直盯着自己的手,一只手正在小心翼翼撕扯着另外一只手上的茧。她长期昼夜颠倒形成的清瘦脸庞,被悄无声息闯入的第一缕阳光亲了一口,伦勃朗的光斑衬托出了一种强装成熟的稚嫩。
“你有男朋友吗?”
“干嘛?你想泡我啊?别打我主意哦,你都不知道青天间有多少死鬼想泡我,你从这里排队都能排到南澳大学那头去呢。”
“介不介意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帮做一次推演。”
“切,才不要咧。这里上一任掌故,大马老板经常跟我说,千万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的隐私,这个世界可是很危险的。”
凌宗夏低着头,在他的手机上一通操作,片刻后,他忽然向坐在对面的波波波伸出了手,将对方的超大圆框眼镜摘了下来。
波波波有些惊讶,身子微微向后躲闪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没有任何抗拒。被摘下眼镜的她,眼神里跳跃着一种慌张,视线看向桌角,努着嘴佯装不开心。
“这一周你最好不要戴圆框眼镜,最好换成隐形眼镜。”
“都说了不信这个啦。”
“如果有你的生辰八字,可能会更准确一点。不过,就现在推算出来的结果来看,我觉得卡西姆很有可能没有骗你。只要我还在这家民宿,未来一周你的凶相概率会逐渐上升。“
“我没有关系啊,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陈主簿都说了,你的情况可算很严重了。等你熬过这几天,我也巴不得你赶紧离开南澳,是那种安全的离开啦。到那个时候,对你对我,都算是好事喽。”
“波波波,你应该知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卡西姆给你算的塔罗牌结果是真的,想要破除这个凶相,是有不少办法的,其中也有一些是很简单的办法。”
“对啊,比如,你早点离开。”
“没错,不过除此之外,我相信也还有其他更简单的办法。”
这个宇宙存在着一个铁律,因为它的存在,使得人类这个物种,能够处在一种相对均衡的状态之下。无论是凶相、恶相还是吉相、正相,触发的概率越高,所需满足的条件就越复杂,实施干预的方式也就越多。这就好比搭建一座积木高塔,当你搭建的越高时,需要的积木就越多,维持平衡的难度也越高,然而,若想要摧毁这座积木高塔,有时候只需要抽掉其中的一块积木即可。
“再说吧,反正我又不信。把眼镜还给我。我要去准备早餐了,对了,你想吃什么?”
“如果方便的话,想吃一碗云吞面。”
“方便,不过云吞只有速冻的哦。”
“麻烦你了。”
波波波从凌宗夏手里抢回了眼镜,不过她并没有戴上,只是挂在了领口。她从小酒桌后面起身来,顺手将搁在一旁的,一早已经收拾好的最后一箱碟杯餐具端起,行动利索的往后厨小跑而去。
这时,凌宗夏的手机传来了提示音,手机界面tຊ还停留在刚才使用的河洛app上,那提示音正是河洛的站内短信。他打开信息,那是一个匿名消息,对方回应了前天晚上自己发布的调查暗区悬红的帖子。
“奥比餐厅跟这件事没有直接关系。有人想要复制秦始皇。你不一定是一个变量,但你的死是一个定量。若想知道的更多,周五下午九点,嘉模前地的青石台阶见面。”
他看完了站内短信,一向竭尽所能控制着的面部表情,禁不住变得凝重了起来。他第一时间将手机切换到通讯录短信,找到了同样在前天,自己给一个昵称叫“净”的通讯人发去的短信,然而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他再次给对方编写了一条短信:事态升级,周五晚上前务必到达南澳。
编辑完毕,按下了发送键。
“对了,忘了问你,云吞你想要吃什么馅儿的?”波波波从后厨探出了脑袋,手里还拿着一支煮云吞的大勺。
“虾仁的吧。”凌宗夏迅速调整了脸上的神情,恢复到一种雷打不动的平静。“那个,可以再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说吧。除了让我马上去找一个男朋友!”波波波歪着脑袋,噘着嘴,摆出一副警告的样子,似乎凌宗夏胆敢说出“请你赶紧找个男朋友”,她就会立刻把手里的大勺投掷过来。
如果卡西姆的塔罗牌结果是真的,波波波除了让凌宗夏尽快消失之外,另外一个低碳环保又简洁的办法,就是立刻找一个其他男生谈恋爱。
“我想尽快雇一位亭士。”凌宗夏说道。
“哇,你难道还打算出门去打架吗?陈主簿的话你忘了吗?”波波波露出了一个很夸张的惊讶表情来,配合她蓝色头发,仿佛二次元“不可思议”表情包的真人再现。
亭士,古称亭长。秦朝时,十里一亭设一亭长,掌治安警卫之职,而至汉唐年间,中央机构官衙内亦设有亭长,负责官衙主事官及官衙场地的警卫安全。到今日,亭长的称谓逐渐演变成了更雅致的“亭士”。
自秦朝设立奉常寺以来,一直都有一支特殊的亭长卫队,专事保护奉常寺吏掾们的安全。每一位亭长,都是经过精心筛选和苛刻训练,甚至还需要接受咒相师特定的“改相借命”,最终成为了超强战斗力的体术大师。
这一传统,在历代宫闱之中都以一种机密的方式传承了下来。
直至步入近代,随着咒相师们的没落隐归,那些拥有特殊战斗力的亭士们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既然咒相师还存在,那亭士们自然不会消亡。
早在河洛app诞生之前,藏身于市井之中的亭士们,便会通过报纸广告、广播暗语、论坛留言,来与咒相师们取得联系。而河洛app出现之后,在某一次更新升级之后,据说还多出了一个专门提供亭士们交流的隐藏模块。
今时今日,亭士们与咒相师的合作方式,早已不再是几百上千年前时的从属制。他们变成了一群赏金猎人,凭借代代相传并优化的战斗基因,干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行当。咒相师可以雇他们,塔罗牌占卜师可以雇他们,警察也可以雇他们,黑道照样可以雇他们,一切都是价格说的算。
“对不起,确实有紧急情况。”凌宗夏对波波波说道。
若不是通过河洛app发布雇佣亭士的帖子,等待响应的时间不可控,期间甚至还有可能被悬红自己的幕后之人识破干预,他也不希望给波波波添加更多的麻烦。
“真是败给你了。”波波波将拿着大勺的手别在腰间,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一通翻找,小脸气呼呼的鼓着,像极了一个小管家婆,“呐,我可不是为了帮你,只是刚好碰巧,我有一位亭士朋友最近贷款在大氹山买了新房,比较急着做兼职吧。”
“兼职?”
“对啊,现在哪里还有亭士会把‘亭士’当主业的呀?拜托了,都法治社会了,我们可都要是讲基本法的。”
波波波很快找到了一个联系人的电子名片,她通过短信转到了凌宗夏的手机上。
凌宗夏打开电子名片,对方名叫梁近诗,备注居然是南澳治安警察局交通厅副警长。
“副警长?”他有些疑惑。
“对啊,多棒哇,madam梁可是大美女,她为你提供安保服务,你还能间接享受到第一手的警方讯息,性价比超高的。”波波波冲凌宗夏搞怪的挤了挤眉毛,一副“赶紧决定,错过此店再无他家”的表情。
“她时间上允许吗?”
“你可以跟她细聊啊,要是大活儿,她也可以请假的。”
凌宗夏迟疑了片刻,他随即在手机上操作,申请添加梁近诗副警长为好友。
“嗷,我稍后帮你给她打一声招呼,我先去煮云吞了。”波波波说完,对着凌宗夏做了一个手枪的手势,随后提着大勺迅速返回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