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好端端的,大队长怎么会上门?”江昌义抽着旱烟,“不管怎么样,在公社来人之前,就让江梨住东厢房。”王菊花看着不停抹泪的江红梅,一把搂过来心啊肉啊地疼,“我家红梅可要被那江梨欺负死了!公社的人还能天天在这守着不成?闺女你放心,等人一走,我就替你出气。”江红梅心里暗恨,这江梨运气怎么就这么好。队上的记分员只需要上半天工,剩下半天点点农具,看看仓库就行了。这工作体面又轻松,还能拿8个工分,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
江红梅刚要出声,就被王菊花捂住了嘴。
江昌义一愣,连忙点头,“是是是,梨子就住那间,红梅她是姐姐,特意把好房间让给梨子。”
这话一出,江保山也没话说了,最后警告道,“关于江梨同志的事情,公社那边最近会派办事员来慰问烈士家属,你们最好收敛一点。
要是扣上个虐待烈士家属的罪名,到时候谁也帮不了你们。”
这话一出,江家人都傻眼了。
江梨趁着他们都发呆的时候,喝了一碗玉米糊糊,又捞走了煮青菜里的两片腊肉,最后揣上两个馒头大摇大摆地去了江红梅的房间。
江红梅的房间挂了锁但没锁住,钥匙就挂在上头。
江梨毫不客气地把钥匙挂到自己脖子上,推门进去。
房间不大,一张木床,一张书桌,落地的脸盆架,还有个放衣服的红木衣柜。
床上铺着的红牡丹床单,桌边的绿色热水壶,屋里的一针一线江梨都很眼熟,都是她小时候用过的。
在徐淑珍没过世的时候,她就带着江梨住在东厢房。
现在江梨住的柴房,原本是个临时做饭的地方,里头堆满了杂物。
眼看江梨进了她的房间,江红梅尖叫一声,沙哑的嗓子粗劣难听,“江梨,你敢进我的房间,你看我不打死你。”
江梨手脚利落地反锁了门,在屋子里搜寻起来。
柜子的衣服下头翻出一张洗旧了的花手帕,里头包着零零碎碎一点钱和几张粮票,江梨毫不客气收了。
徐淑珍去世时是还有一点存款的,这些钱都让江昌义和江红梅寻着由头骗走了,这是他们欠江梨的。
书桌上摆着镜子梳子和几根红头绳,原本放在那里的江梨的旧书,被江红梅折腾得不像样子,在几年前就当柴烧了。
江红梅邋遢,不愿意收拾屋子,房间被她糟蹋得一塌糊涂。
要好好收拾一下才能住人。
江梨把江红梅的东西扔出门,“这是你的东西,拿好了。”
“江梨,你还真以为自己住这里?你哪来的脸?”
江红梅气得脸通红,伸手就要推搡江梨,却被江梨推了个趔趄。
江梨悄悄收回自己的手,握紧了白嫩的掌心。
自从这两天吃饱了,自己的力气明显大了很多,对上身材壮硕的江红梅也不吃亏了。
“你去问大伯呀,是他亲口承认的我就住这里。再说了,这里原本就是我的房间。”
“你滚,你的房间在柴房!”
“这话你敢当着大队长的面说吗?还是你承认虐待烈士家属,要奶去蹲板房?”
周老太目光不善,瞪了江红梅一眼,死丫头片子就是没良心。
王菊花看闺女吃亏,一下就不乐意了,“当家的,你说句话啊!
这江梨胆子大了,竟敢占了姐姐的房间,这是要反了天去。”
江昌义眉头拧得紧紧的,呵斥道,“闭嘴,从今天起梨子就住这间房。”
江红梅还要哭闹,被江昌义一把拉走了,王菊花狠狠剜了江梨一眼,神情满是怨毒。
几个人压低了声音在堂屋说话,江梨没兴趣听,她打了水仔仔细细把房间擦洗了两遍,又清洗了床单。
看着干干净净的房间,江梨的心里颇有成就感。
堂屋里,王菊花嘴里一直在咒骂江梨,“这个丧门星,我看她平时的听话懂事都是装出来的,说不准就是她去公社告的状!
不然好端端的,大队长怎么会上门?”
江昌义抽着旱烟,“不管怎么样,在公社来人之前,就让江梨住东厢房。”
王菊花看着不停抹泪的江红梅,一把搂过来心啊肉啊地疼,“我家红梅可要被那江梨欺负死了!
公社的人还能天天在这守着不成?闺女你放心,等人一走,我就替你出气。”
江红梅心里暗恨,这江梨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队上的记分员只需要上半天工,剩下半天点点农具,看看仓库就行了。
这工作体面又轻松,还能拿8个工分,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
“娘,你让江梨把记分员的工作给我!”
“那是当然的,她凭啥干这么好的工作。”
“有人在家吗?天赐她娘?”江家的小矮院门被拍响了,王菊花迎了出去,发现是村里的刘寡妇。
刘寡妇多年前死了男人,家里也只有个身体不好的儿子,下地那点工分根本就不够吃喝看病的。
为了补贴生计,农闲的时候就干起了媒婆的活计,给附近村里的男女介绍相亲,挣点谢媒礼。
自从江梨满了16岁,这附近的媒婆就踏烂了江家的门槛。
王菊花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根本不耐烦应付,只支开一道门缝,“刘二红,我早就跟你说过了。
江梨要嫁,得要二百块钱彩礼。出不起钱的别来介绍了。”
刘寡妇肥胖的身子一下就挤进了江家的门,“这我当然是知道的,这户人家啊,二百块钱彩礼出得起!”
王菊花瞪大了眼睛,二百块钱彩礼钱都能拿出来,这家人家条件得有多好啊。
她心里很不高兴,这些男人都瞎了眼,放着自家好好的闺女不要,看上的竟然是个克父母的丧门星,就被江梨那一张狐狸脸迷了去。
见王菊花不说话,刘寡妇心里也嗤笑了一声。
小家子气,见不得侄女好的红眼病。
要她说,江梨要不是摊上这么个掉钱眼里的奶奶和大伯娘,凭她的好样貌,就是嫁进城里做太太也使得。
可惜了,碰上这么一家子吸血鬼。
不过她做媒婆的,最要紧的是把亲事说成,拿到谢媒礼,其他的都不关她的事。
“今天我给你家江梨介绍的人家,愿意出彩礼,还说不要一分钱嫁妆。
那小伙子人也生得好,家里兄弟四个,在村里也说得上话。”
“婆婆也年轻着呢,下地做家务那都是一把子好手。
你家江梨嫁过去生了娃,她也能帮忙带。那是顶顶好的人家!”
“那小伙子家就在隔壁白露塘生产大队,还是上过几年小学的嘞!是个文化人。就是……”
“就是他前头娶过个老婆,留下两个孩子。”
王菊花瞬间眼睛亮了,连忙拉着刘寡妇坐下,“红梅,给你刘婶子倒碗水来!”
第11 章:睡不着
刘二红心里暗骂王菊花这个死扣货,面上却笑嘻嘻地谢了,“我还真是渴了。”
江红梅漫不经心地把瓷碗放下,接下来听着的话却让她手一松,茶碗直接摔在了地上!
“那娃叫庄国梁,你随便去白露塘打听打听就知道了。那长相,白露塘他排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不行!江梨不能嫁给庄国梁!”江红梅下意识出言阻止。
前世也是这样,庄国梁请了刘寡妇上门说和,第二天就来相亲了。
家里很快同意了亲事,江梨不到半个月就嫁了过去。
她这两天一直想尽办法拒齐家的亲事,竟然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件事。
刘寡妇被江红梅沙哑的嗓子吓了一跳,“红梅,你这声音是咋了?”
“她就是上火!”王菊花连忙打掩护。
要是让刘寡妇这个碎嘴子知道红梅上吊的事,不知道会传成啥样呢!
刘寡妇眼尖,一下看见江红梅脖子下头的青紫色痕迹,“呦!红梅,你这脖子是怎么了?”
江红梅连忙扯起衣裳遮挡,支支吾吾道,“我就是摔了一跤!”
“她刘婶,你继续说,那庄国……”
“庄国梁!你们要是应了,明天他就来家里相看。这能出得起二百块彩礼的人家可不多啊!
这庄国梁也就是有孩子,不然凭他的条件,可不少闺女排着队要跟他相看呢!”
王菊花对刘寡妇的话不屑一顾,这死骚货,说的话十句里有九句是假的。
不过这庄国梁,既然能出得起彩礼,条件又不好,正好适合江梨嫁!
反正钱到手就行,江梨要是嫁过去过得不好,她更高兴。
“她刘婶,你明天叫这孩子来相看。”
刘寡妇喜滋滋地应了,她还真没想到这事能成!
等刘寡妇的大屁股扭出门,江红梅哇地一声哭起来,“妈,你不是答应让江梨嫁给齐少强吗?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王菊花戳了戳她脑门,“你这死心眼的孩子,又闹什么!
这齐家条件那么好,江梨嫁过去是享福!
这庄家就不一样了,带了两个孩子,江梨嫁过去就得当后妈!以后有她的苦头吃!”
“你是犯傻还是怎么的?你就这么喜欢江梨以后压你一头啊?”
江红梅的嘴开开合合,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能说她知道庄国梁以后会发大财,连带着江梨也享清福吗?
她要是说出这话,她妈肯定会以为她疯了!
江红梅焦心得一夜没睡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庄国梁,收到刘婶捎过来的消息时,他在家翻箱倒柜地找衣裳。
“妈,妈,我那件军绿色的上衣呢?你给我找找!”
赵香玉正给小孙子喂饭呢,闻言擦干了手走进庄国梁住的侧屋,一把推开了正抹头油的庄国梁,“呐,不就在这!”
庄国梁拿上衬衣就往身上套,赵香玉心里酸溜溜的,“平常没见你这么爱干净。这有了媳妇就忘了妈了!”
“妈你胡说什么呢!我娶媳妇回来那都是为了妈。
我是每天看您帮我洗衣服收拾屋子辛苦,娶个媳妇回来好干活,帮您分担分担。”
赵香玉被庄国梁哄笑了,“臭小子,算你有点良心。
这娶了媳妇回家,你可要好好过日子,可别再出去打牌了,听见没!”
“知道了知道了!妈,你快出去吧,我要换裤子了。”
“臭小子,你小时候全身上下我哪没看过。现在跟我害羞起来了。”
赵香玉不仅没走,还顺手拿了针线缝补起来。
直到庄国梁折腾累了睡着了,她这才给庄国梁掖了掖被子,走出房门。
屋外,七岁的庄小雨泪流满面,见赵香玉出来哭着扑到她身上,“奶,我爹要找后妈了,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胡说的话!有奶看着你们呢,要是新进门的媳妇敢欺负你们,奶保证饶不了她!”
赵香玉抱着孙女哄了好半天,庄小雨这才哭着睡着。
鸡叫了起来,江红梅瞪着两个眼睛,眼下都是青黑。
江梨不仅抢了她的房间,今天还要抢她的男人。
她绝对不允许!无论用什么法子,她都得嫁给庄国梁。
换了干净又宽敞的房间,江梨美美地睡了个好觉。她拿出江红梅攒着不舍得用的牙膏洗漱干净,又去鸡窝里找鸡蛋。
却正好撞见了周老太,周老太见江梨过来,气得嘴唇都在抖。
“好啊你个丧门星,我就说这两天的鸡蛋哪去了!
原来都被你这个穿肠烂肚的死丫头吃了!你是一天没打皮痒痒了!”
周老太举起拐杖就往江梨头上敲。
“你敢打!等公社来人了,你看我怎么跟领导报告!”
周老太没读过书,一听领导两个字就头晕。
她这么大把年纪了要是去劳改,能不能出来还两说呢,她还想多活几年,享享孙子的福呢!
她没敢真打,悻悻地收了拐杖,却将两个鸡蛋握得紧紧的,转身回了堂屋。
她被江梨气得胸口痛,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王菊花进来了。
“妈。我跟你说件事。”
周老太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婆婆不舒服地躺在这呢!她倒像两个眼睛白长了一样。
“早饭做了没?猪和鸡喂了吗?江梨那死丫头不干活,你也不干?
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做这么多,是不是想累死我?”
“累死我你就舒心了,我看你就盼着我早死!
也不想想你嫁给我们昌义之前,身上连身齐整衣裳都没有,跟要饭的一个样。
现在还在我面前得瑟起来了。良心被狗吃了!”
王菊花进来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心里憋气。
偏偏天赐他爹孝顺,她又不能掐死这死老太婆,于是只好陪着小心。
“妈,这活我一会儿就去干,你别生气。”
周老太在床上哼哼,“先别忙着去干活,我这身上不舒坦,你给我按按。”
王菊花忍气吞声给周氏捶腿,“妈,有件事你听了肯定高兴。白露塘有户人家来提亲,说愿意给二百块彩礼娶江梨。”
周老太睁开满是褶皱的老眼,“昌义不是说让江梨嫁去齐家吗?”
然后又问了句,“什么人家?真能拿出二百块?”
王菊花明白她的意思,死老太婆比她更讨厌江梨,心里也不愿意让江梨好过。
于是道,“齐家跟咱们家亲事都退了,嫁进齐家,怎么可能?
再说了,我估摸着这门亲事昌义也不会反对。”二百块钱呢,谁不拿谁是大傻子。
她悄悄凑到周老太跟前,“那人叫庄国梁,死了老婆还带着两个孩子,也没个正经工作。
听说天天地也不下,整天去县里打牌晃荡。”
话说到这,周老太舒心了,“那就把人叫来相看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