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辞与从喉间溢出一个随意的音节,一只手撑在台面上,等着夏知茶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那一道目光追随着,夏知茶感觉自己的动作都变得紧张了许多。好在冰美式的步骤很简单。做好后,她盖上盖子,递给傅辞与。傅辞与低着下颌,伸出手正要接过,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傅辞与!”傅辞与似是顿了一下,眉眼间聚了浅淡的不耐烦,唇齿间轻“啧”一声,没忘接过夏知茶手里递过来的咖啡,转头。他身体微微偏转,夏知茶的视线里也终于出现了刚才那道声音的主人。
第二天是周六,早上七点,夏知茶被手机设置的闹钟唤醒。
为了不打扰到江黎黎,她设置的是震动模式,关掉闹钟后,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
江黎黎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加上昨天喝了酒,直到夏知茶洗漱好换了衣服,也一点动静也没有,呼吸绵长。
夏知茶松了一口气,出门。
除了工作日偶尔接的家教课,她每周末都有奶茶店的兼职,位置就在学校附近商圈。
到店的时候同事已经把卷帘门拉了上来,跟她打着招呼。
同事是个比夏知茶大两岁的女孩子,叫陈茅,没上大学,很早就出来打工,是这里的长期工,很仗义一姑娘,干活也麻利,唯一的缺点就是特别爱八卦。
“诶,我跟你说,昨天我一天之内看到了有个男生分别带了俩女生过来买奶茶,下午一个晚上一个,晚上那个亲亲热热的喊那男的老公,在我面前接吻都不避讳的,我的妈呀……”
夏知茶还没走到里间,陈茅就已经一边扫着地,一边追着夏知茶讲八卦,夏知茶时不时回应两句,开门进工作间穿工作围裙。
正系带时,她手机铃声响了。
备注是“舅舅”的电话。
夏知茶接起来,那边传来舅舅常春玉的声音:“知知,开学之后钱还够用吗?”
夏知茶弯起一抹浅淡的笑:“够的,我最近也有兼职,你们不用担心啦。”
她从小父母就出事双亡,从有记忆开始,便一直是被舅舅舅妈抚养长大,舅舅舅妈也只是普通的工薪族,收入不算高,家里还有一个自小体弱多病的弟弟,光是治病就要花出去不少钱。
但即便如此,她也很少有寄人篱下,小心翼翼的感觉。
舅舅舅妈都是很好的人,从来不会因为家里经济困难就放弃她,把她一直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对她的学习更是看重,有的时候对她好甚至超过了对弟弟常明岁。
夏知茶感激的同时,也会觉得愧疚,上了大学后有了奖学金,便几乎没有再花过家里给的一分钱,只是那边不放心,总还是会硬塞她一些钱。
“你是女孩子,生活里要花钱的地方要更多些,现在你连生活费都不伸手向我们要,我们哪能不担心……”
果然,听到了夏知茶的话,常春玉显然不赞成,声音絮叨。
夏知茶静静听着,眸子又弯了弯,十分自然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另一边:“岁岁的身体怎么样了?”
“医生说手术之后就不用再继续干预了,正常恢复的话,以后就不用再吃药,算是痊愈了。”常春玉说到这里,果然语气变得轻松了许多。
夏知茶心情也轻松了几分,听见常春玉问她:“这个国庆你要回来吗?”
“应该……不回吧?”夏知茶想了想,说,“国庆我有几天家教,等寒假一定回家来。”
况且京城和云城离得太远,国庆的机票太贵太贵。
“行,你舅妈还有那小子最近可念叨你,”常春玉有些遗憾,但还是尊重她的决定,叮嘱道,“你平时做兼职也不要太辛苦,没钱了找我们要,别硬撑。”
“知道啦——”夏知茶又轻声哄了两句,那边终于不舍地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夏知茶给常春玉转了一千过去。
常春玉没收钱,给她退了回来。
夏知茶叹了口气,换好工作服走出房间。
时间刚刚好开始营业,机器已经打出了好几个外卖单。
“怎么一大早都点冰美式啊?”陈茅看着上面的字,撇了撇嘴,“真有那么好喝吗?”
“提神啊。”夏知茶检查了一遍机器,随口回道,“这个点上早八,没几个清醒的。”
“都大学了还这么辛苦?”陈茅惊了,“我还以为我们老师以前说的,上大学就自由了,是真的呢——”
夏知茶笑了笑,没再答话,认真做起咖啡来。
这个点没几个客人,还算得上清闲,把咖啡做好后,夏知茶打包的速度慢下来。
“一杯冰美式。”
她正打包,台前站了一个身影,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对方带着三分倦意的语调便响在了身前。
听到这个声音,她猛地抬头。
眼前站着的正是傅辞与。
他身上随意套了一件还有些褶皱的白T,大约是昨天熬了夜的缘故,眼底有一抹没睡好的乌青,黑发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在眼前投下一小片惺忪的阴影。
明明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他垂着眼靠在台前,却显出几分慵懒的随性。
看清对面是夏知茶,傅辞与眼神动了动,松懒地勾了一下唇角:“是你啊,在这儿打工?”
夏知茶点点头,给他下单:“正常冰?”
“嗯。”
傅辞与从喉间溢出一个随意的音节,一只手撑在台面上,等着夏知茶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那一道目光追随着,夏知茶感觉自己的动作都变得紧张了许多。
好在冰美式的步骤很简单。
做好后,她盖上盖子,递给傅辞与。
傅辞与低着下颌,伸出手正要接过,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傅辞与!”
傅辞与似是顿了一下,眉眼间聚了浅淡的不耐烦,唇齿间轻“啧”一声,没忘接过夏知茶手里递过来的咖啡,转头。
他身体微微偏转,夏知茶的视线里也终于出现了刚才那道声音的主人。
对方是个看起来和她同岁的女生,高挑漂亮,栗色小卷披散,画着浓妆,身上无一处不精致,正瞪着大直径美瞳怒视傅辞与:“你什么意思?凭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娜娜她已经哭了好几个晚上了!”
闻言,傅辞与似是荒唐地笑了一下,眼皮都没掀起来:“我不是从一开始就和她说清楚了吗?一个月就是一个月,腻了,不想再玩了。”
夏知茶在一边听明白了。
对方应该就是昨天傅辞与电话里的那个“前女友”的朋友,打抱不平来了。
女生像是被他毫无感情的话噎了一下,踩着带跟的小皮鞋蹬蹬蹬上前几步,离他只有两步的距离,本还想再近一步,却又被他带着冷淡的视线生生逼退。
“不行,你必须给娜娜一个交代!”女生手指攥得紧紧的,义正辞严,“她那么喜欢你,tຊ你就不能对她有一点心动吗?”
傅辞与笑意未变,低眸与她对峙,下颌微低时,显得轮廓越发锋利。
“没有。”他声线像是懒于有什么起伏,眼神在打量过她后,越发嘲弄,低低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淡声开口,
“我也不会对你心动,所以,收收你的眼神?”
仿佛一瞬间被戳破了所有心思,女生脸色一白,几乎是刹那便浮现了慌乱和羞耻的情绪。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个人渣?”慌不择路后便是欲盖弥彰,女生的语调又尖锐了几分,刺得一旁的夏知茶耳朵都有些疼。
女生说着,劈手便抢过了傅辞与手上的杯子,举高了一点要朝他泄愤似的扔过来,“我只是看不惯你这这样辜负别人!我一定要替娜娜教训你!”
傅辞与眉心一动,迅速捏住对方手腕,想要阻挡她的动作。
却没想到电光火石之间,咖啡脱手,竟直直朝着一旁的柜台摔落!
夏知茶没反应过来要躲,猝不及防被摔出的液体淋了一身。
杯子里一大半都是冰块,夏知茶只觉得浑身被浸在了一片冰凉里,她正好又是生理期,小腹隐隐作痛。
有些难受地轻“嘶”一声,她抬头,几分迷茫地看了看拢起眉的傅辞与,又看向女生。
……她好像一不小心,被卷入无妄之灾了。
女生像是知道自己闯了祸,脸色发白,看见夏知茶望向她,下意识地要面子道:“你看什么看?”
夏知茶脾气好,不欲与她计较,忍着难受低下眸,打算把台前清理好,就回工作间去看有没有别人放在这的,能换的衣服。
却在这时,听见傅辞与骤然冷下来的语调:“我让你走了吗?”
夏知茶以为在说自己,张了张嘴,抬起头。
却见他双手抱臂,依旧是一副懒散的姿态,带点居高临下的意味,挡住了那个女生转身想跑走的路。
傅辞与神情不像方才那样懒然随意,一切都无所谓的模样,而是明显地沉下脸来,锋利的眉眼沾染上几分阴郁的寒意。
就连空气都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住了。
“转回去。”他面无表情地开口,可偏生像是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命令感——
“给她,好、好、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