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南乔站在门口,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没入黑暗。他好像任何时候都是冷静且理智的,没有人能撼动他半分。但是这一刻,他却像个迷了路的孩子,茫然无助的想在黑夜里寻找一个出口。阮南乔忍不住追了出去,“哥哥。”陆璟宸停了下来,但是没有回头。阮南乔想问他,“你还会回来吗?”说出口的却是,“阿姨会没事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陆璟宸说了一声“好”。那声音太轻,轻到转眼就被风吹散了。接下来发生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阮南乔收到入学通知后不久,阮今禾就被阮盛文送出了国,美其名曰,历练历练。天生反骨的阮今禾这次竟也没反抗,老老实实就答应了。
阮南乔网购了一堆有的没的,全往他的箱子里塞,“你睡觉轻,还怕光,我给你买了几个眼罩,真丝的,可贵了!还有毛线袜子,我试了好多双,这款是最暖和的。那边比家里还冷,你一到换季就感冒,要多穿点。还有这个手霜,以前你总是抢我的,现在没人跟你抢了,你也要记得用。啧,阮今禾你怎么这么娇气啊,还挑剔得要死…”说到最后她有点说不下去了,用手捂住眼睛,过了好一会又放出一句狠话,“阮今禾,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别把自己饿死在美利坚了,你要是饿死了,我就…就找别人当哥哥了。”
阮今禾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双手插兜站在旁边笑,笑着笑着也红了眼眶。
他用力抹了把脸,然后把阮南乔狠狠按进自己怀里,“老子是出去读书的,不是出去要饭的。再说了,就凭老子这张英俊帅气的脸,走到哪都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你等着,等过两年,我就给你带个外国嫂子回来!”
阮南乔刚才哭得太认真,鼻涕泡都出来了,悄悄在阮今禾衣服上蹭了蹭,“别了吧,爸爸英文不太好,外国嫂子不好沟通。”蹭了一下觉得没蹭干净,只得又来一下。
这回阮今禾感受到了,一把把她推开,胸前一片亮晶晶,“阮南乔!”
阮南乔在被他推开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拔腿往外跑了。
阮今禾跟着追了出去,“这他妈是老子新买的衣服!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眼泪鼻涕都往我身上擦!你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兄妹俩的温情时刻维持了不到十分钟,战火的硝烟又重新弥漫在上空。
隔天阮今禾趁着家里没人,悄摸的拎着箱子就走了。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已经踩在美利坚的土地上给家里报平安了。
阮南乔问陆璟宸,如果没有她,阮今禾是不是会过得更自由更快乐。
陆璟宸说,不是,这是他的责任,不管有没有你,他都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阮南乔点了点头,没说话。但是从那天起,她好像真的长大了,连性格都开始变得沉稳大气。
陆璟宸也从宿舍搬出来了,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公寓。
公寓的装修完全是按照阮南乔的喜好来的,所有的房间都铺上了地毯,向阳处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还专门给她腾出一间空房当做画室。就连沙发和窗帘都是她喜欢的颜色。
阮南乔每个周末都会来这里坐上一坐,吃完晚饭陆璟宸再把她送回家。
逛街时看到什么好东西都会买下来,也不管有没有用,反正全部拿到陆璟宸家去。人还没住进去,东西倒是堆了不少。
清闲自在的高一就这么从两人相握的指缝中溜走。
阮南乔高二了。
高二那年,阮南乔在文理分科的时候选了文科。是陆璟宸建议的。他说,就你这个脑子,多转几个弯就会打结了,装不下太多东西。
高二那年,陆璟宸走了。她甚至没来得及跟他说再见。
直至很多年后,阮南乔依然清晰的记得兵荒马乱的那一天。
就好像以往无数个平淡的周六一样,陆璟宸去画室接她下课,然后两个人一起去吃饭。
不同的是,那天陆璟宸在吃饭的时候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说陆妈妈忽然病发,紧急做了手术后却出现了并发症,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阮南乔看见陆璟宸的脸瞬间变得煞白,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我妈,情况不太好。”他说话的语气与平常无异,但阮南乔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惶恐与不安。阮南乔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上前抱住他。
他把头埋在阮南乔颈边,浑身都在抖。阮南乔觉得自己的脖子被濡湿了。那眼泪顺着皮肉,渗进了人的心里。
陆璟宸很快就平静下来了,订了当天最快飞往美国的航班,然后开车送阮南乔回家。
阮南乔站在门口,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没入黑暗。
他好像任何时候都是冷静且理智的,没有人能撼动他半分。但是这一刻,他却像个迷了路的孩子,茫然无助的想在黑夜里寻找一个出口。
阮南乔忍不住追了出去,“哥哥。”
陆璟宸停了下来,但是没有回头。
阮南乔想问他,“你还会回来吗?”说出口的却是,“阿姨会没事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陆璟宸说了一声“好”。那声音太轻,轻到转眼就被风吹散了。
接下来发生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陆成鸣因为连日照顾病重的妻子,心力交瘁,签合同时没有仔细审核就落了笔。而他身边跟了他十几年的秘书利益熏心,在此时被竞争对手买通,给了他一份漏洞百出的合同。合同一签订便具有法律效益,等到陆璟宸反应过来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陆家花了半生心血搭建起来的商业帝国,轰然倒塌。
早年陆成鸣为了让妻子能安心养病,把商业重心慢慢转移到了国外,而阮家的生意大部分都在国内。阮盛文也曾向陆璟宸伸出过援手,但是被陆璟宸婉拒了。他说,只要地基尚在,我就能让这座高楼,重新拔地而起。
陆璟宸到了美国以后给阮南乔打过一个电话,只说了一句,“一切都好,不要替我担心。”
阮南乔知道他忙,也不敢过多的打扰他。只是偶尔给他发发微信。他每一条都会回,每一次都说,我很好,不必担心。
唯独没说,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