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吃面不吃蒜,香味儿少一半,我吃蒜怎么了我。”汤芒不忿道,转而又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地说,“你们猜蒋队又跟我说啥,他说以后少吃蒜,万一碰上个喜欢的姑娘都不敢亲人家。”林奈和张威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随后林奈大笑了起来,说蒋队一定是亲人姑娘的时候被嫌弃了。张威说那到未必,蒋队说的是“没敢亲人家”,多半儿连亲都没亲上就自个儿先退缩了。汤芒点了点头说:“我觉得张威说得对,蒋队只是爱逼逼,真让他干点啥他也不一定成。”
可蒋天奇到底没真的亲到孟了了。
他在最后一刻迟疑了。
孟了了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慢慢挪远了,心里腾得升起些莫名又难言的失落。
渐渐的,失落又变成了局促,局促最终化为了羞恼。
她推了推眼镜,深深看了蒋天奇一眼,转身上了楼。
蒋天奇楞楞站在楼门口,看着那一抹纤细身影消失在拐角,使劲儿地挠了挠头发:“让你吃蒜!让你吃蒜!你就这么爱吃蒜么!”
犹嫌不够,他又对着这恼人的夜打了套王八拳,才叫了代驾把自己送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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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威从食堂回来,路过会议室,瞄见蒋天奇一个人坐在桌前写下午的汇报材料,写几个字,烦躁地揉掉,继续写,又揉掉,心说这里头恐怕有事儿。
“你们有没有觉得蒋队最近心神不宁的。”他扭头问道。
林奈也探头看了一眼,说蒋队多半是被案子逼疯了,领导不是准备搞限期侦破那一套了。
侦查员汤芒说那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为情所困。tຊ
林奈来了精神,忙把汤芒拉到角落里,让他展开说说。
“我前儿听见蒋队嘴里念念叨叨,说的是多好的机会,错过了。”汤芒说,“我问他什么机会,怎么就错过了,错过啥了。他就问我是不是吃蒜了,嘴里怎么这么大味儿。”
张威和林奈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蒋天奇这是闹什么妖。
哪儿跟哪儿啊这是。
“我就说吃面不吃蒜,香味儿少一半,我吃蒜怎么了我。”汤芒不忿道,转而又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地说,“你们猜蒋队又跟我说啥,他说以后少吃蒜,万一碰上个喜欢的姑娘都不敢亲人家。”
林奈和张威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随后林奈大笑了起来,说蒋队一定是亲人姑娘的时候被嫌弃了。
张威说那到未必,蒋队说的是“没敢亲人家”,多半儿连亲都没亲上就自个儿先退缩了。
汤芒点了点头说:“我觉得张威说得对,蒋队只是爱逼逼,真让他干点啥他也不一定成。”
“纯爱战士?”林奈问道,“看着可真不像……”
张威点了点头,说打他分到队里开始就没听说过蒋队交女朋友,要不他爸怎么这么丧心病狂地给他安排相亲呢。
两人正说得起劲,汤芒瞧了门口一眼,搡了搡张威的胳膊,拿眼神示意他们正主儿来了。
蒋天奇迈着大步走进了办公室,看他们凑在一堆聊天,心里没来由地冒火。
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人给了一个爆栗,蒋天奇问电信诈骗那案子的嫌疑人移送了没,专案组那个教授安没安排人去接,年底总结写没写完,明年展望畅想没畅想。
三人没来由地挨了一顿,心里不忿儿,嘟囔着就知道跟我们呛呛,有本事跟人姑娘横一个。
蒋天奇一听更不乐意了,丢下一句下班前把电诈的结案报告和三会一课的心得给我交上来,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门一关,百叶帘一拉,蒋天奇的气焰立刻弱了下来。
前几天还和孟律师一起吃饺子喝牛二,临别时还险些撞死心里的小鹿。
可这几天,孟律师就不理他了,微信不回,电话不接。
蒋天奇想,孟了了一定是瞧不上他临门一脚的退缩的。
难得孟了了对他起了些好感,可当时真是天时地利,人实在不和,他一点儿也不想让一头蒜影响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可惜孟律师无法了解他的小心思,她只当他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了吧。
明明大块头也有大智慧的。
再次拿起手机,蒋天奇又给孟了了发了个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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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会议室里,双方人马对面就坐。
投资人派的业务总、律师、会计师这一边气定神闲,手指时不时在桌面上轻点着,一副胸有成竹之态。
创始股东、公司业务总、公司法务总、公司财务总和外聘律师这一边面色沉重,对着增资协议一个劲摇头。
“除了业绩补偿的计算方式我们需要在会后重新确认之外,我们还是坚持让公司来承担对赌失败的连带责任,我一个自然人,能承担的责任有限不是。”创始人张总点了点对赌条款,“公司的注册资本高,偿债能力也强。”
孟了了调出会计师团队出具的审计报告,将电脑屏幕转向对方:“公司认缴注册资本为五千万元,实缴资本不足10%,偿债能力并不如张总说的那么优越,张总则不一样,去年在法国买的酒庄就很不错。况且,和公司对赌,将来需要公司回购股权的时候得办减资,免不了要因为出决议办手续闹上一阵子。我们现在的条款就是避免这个问题,大家都不会闹得太难看。”
“小孟说的我不太认同啊,我们现在连合作都没开始,怎么就想着要拆伙的事呢。”公司法务总挑了挑眉头,“我们的目标就是一起挣钱,只要我们合作无间,对赌条款都触发不了。”
“是啊,所以要我说,这条根本都不需要写在合同里,如果到时候真出了什么问题,咱们商量着来不是更好?”张总说。
孟了了正想说话,手机提示来了微信。
她皱了皱眉,没打算看,想继续和对面对线,身边的赵小欣轻咳了一声,给了她一个眼神。
孟了了会过意来,拿起手机。
赵小欣也凑了过来,看着孟了了的手机频频点头。
重新放下手机,孟了了看了赵小欣一眼,摇着头和她这边的业务总说:“孙总在群里问合同是不是还没谈完,没谈完的话先不谈了,他那边有新的公司在对接。”
业务总听她这么说,赶紧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见项目群里什么信息也没有,又看了赵小欣和孟了了一眼。
见她们眼睛定定看着他,业务总也明白过来,有些苦恼地看着目标公司的一行人为难道:“孙总这变得也太快了,咱们的合同都谈的差不多了,是吧。”
对面一听也有些起急,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就差对赌这条了。
可谈到条款,双方又有些无法妥协,谈判再次陷入僵局。
“这样,咱们先各自回去想想,能接受就接受,实在接受不了,咱们也还是上下游的合作伙伴,不影响什么的。”赵小欣合上了电脑,看了看业务总。
业务总也同意,招呼了会计师一起要走。
赵小欣这面儿上留着合作机会、实则告诉对方谈判终止的话终于起了作用,配合上投资人的助演,目标公司总算妥协,说创始人参与对赌就是了。
“张总,那是刚才的offer。”孟了了抿了一口咖啡,脸上是笃定的笑容,“您刚才的理由说服了我们,公司偿债能力也确实很打动我们。所以我们觉得,公司和张总一起对赌更合适。”
目标公司看着对面笑得十分坦然的一群人,牙几乎都要咬碎了。
“另外,您作为公司创始人,也是合作后的一号人物,合作达成后,我们希望您不要从事任何高危、高刺激性的娱乐活动,包括但不限于跳伞、翼装、攀岩、潜水、海天盛筵、榜一大哥等,以免将来IPO的时候给我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孟了了继续输出,反正都是最后一击了,无所谓得不得罪人的。
啪嗒,创始人手里的笔应声断成了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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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目的达成,张总亲自送一行人出公司。
和每个人握了手,张总站到了孟了了面前,朝她伸出手,话里有话地说道:“小姑娘,能力不俗啊,把我怼得都说不出话。”
孟了了也笑着和他握了握手,并不接他的茬,只语气清淡却认真地说:“张总,您可以叫我孟律师。”
年轻律师被叫什么的都有,小姑娘,小伙儿,小某,即使业务能力再强,也总是有人耍牛逼,不乐意好好叫人一声某律师,仿佛这样就能压他们一头。
但孟了了却希望职场上互相都能给与应有的尊重,我叫你一声张总,你也必须叫我一声孟律师,而不是小姑娘。
张总脸上明显有些尴尬,但也很快调整过来,掩饰地笑着说了几句孟律师能干、后生可畏的话,和众人告了别,转身走了。
工作总算圆满结束,一行人回到酒店,天已经擦黑。
投资人业务总说要请律师和会计师吃饭,把大家拘在济南都三天了,终于把合同谈下来,可喜可贺。
赵小欣和孟了了婉拒了业务饭邀请,马不停蹄地往机场赶。
上了飞机,两个人才真正放松了精神,缩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当律师不光要业务熟练,还得连骗带演,所幸这次合作的业务总相当机灵,要是来了个耿直的,她们还得再费一番功夫。
赵小欣想起谈判中孟了了收到的信息,有些八卦地戳了戳孟了了的胳膊:“蒋天奇是上回让你去培训的分局的刑警队长不?”
孟了了疑惑地看向她,问她怎么知道。
赵小欣笑了起来,心说我能告诉你之前去分局,是蒋天奇他爸安排的培训,为的就是给这个刑警队长解决一下婚恋问题吗,只说以前办案的时候接触过他爸,也就认识他了。
孟了了哦了一声,说是他。
“他发的都是啥啊,你怎么都不回他?”赵小欣问。
她可看见了,蒋天奇跟大太监请安似地每天给孟了了发个微信,问她再给个机会成不成,可孟了了一次也没回他。
孟了了有些别扭地抿了抿嘴,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这几天忙着谈判的事儿,没工夫搭理他。
赵小欣看着孟了了的表情直乐。
孟了了和她一块儿搭伙儿有几年了,她们配合默契、合作无间,她自然也能看出来孟了了这冰山脸下难得的古怪表情。
“蒋天奇这小伙子人不错,热情、聪明、又高又帅,他爸又是市局领导,放婚恋市场上挺抢手的。”赵小欣道,tຊ“不过干刑警的就是工作太忙,和他们谈恋爱总是得遭点儿罪。”
孟了了并不打算和她老板讨论蒋天奇,只说了声哦,便又闭上眼睛假寐。
那天趁着夜色旖旎,气氛暧昧,她也不是没给过机会。
可蒋队不中用啊,嘴唇都快贴上了,人愣是收住了。
这就显得她的默许可笑又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