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兴看了看那未干的床铺,和桌上有些凌乱的墨水,嘴角抽了抽,看来……玩得挺大……“公子,那小倌呢?”阿兴道。“我怕被发现,叫他先回去了。tຊ”李扶歌道。阿兴“哦”了一声,又皱起了眉头,问:“公子,你的声音怎么了?”李扶歌一顿,“恐怕是昨夜吃坏了东西,不打紧。”“那回府后,小的让膳房做一碗润喉的菊花冰糖茶。”阿兴回道。李扶歌点了点头,转移开话题,“马车备好了吗?”“都备好了,小的给……”
祠堂的储柜内,还剩下些没有用完的香火蜡烛,李扶歌翻出打火石,点上了三炷香,在牌位前深鞠一躬。
这一礼,敬李家人,敬李家军,也敬所有被此案牵连的忠志之士。青山埋骨,长碑不朽,壮歌满怀,剑戟封疆。敬其于宫内舍生而忘死,敬其于宫外宁死——而不屈。
两行清泪无声滑下,李扶歌静静抬眼,恭敬地将香火插在了香炉之中。
燃香忆旧的安谧不过转瞬即逝,在这之后,还有更远的路,等待她去涉足。
李扶歌起身,看向一旁乔钧的尸体,她转手拿起打火石,点燃了一盏长生烛,又借着那长生烛的火苗,毫不犹豫地点了一旁的白纱帷幔。
杀人焚尸,这里是再好不过的场所,而传言中的“星旂剑”是钓李家旧人来此的鱼饵。
除了将乔钧毁尸灭迹外,她再添上几笔,便可让那星旂剑封存于李府的谣言不攻自破。
若是有利于大局,火烧祠堂、做个不孝子孙也罢。
即便对不起李家的列祖列宗,也要对得起大燕的百姓。
李扶歌眯了眯眼,纵火之后,她会若无其事地回到醉仙楼包房,戴上人皮面具,将乔钧取而代之,赴任之时,便可光明正大地出京去衡阳。
短期之内,完全伪装成另一个人可以说是难如登天,不过,幸好乔钧留在京城的时间所剩无几,李扶歌又足够了解了乔家的状况,因此对她来说可以一试。
李扶歌从容地走向乔钧的尸体,点燃了那“麻袋”的一角,她辗转祠堂好几个角落,火焰顺着撑柱木梁一路攀升,噼啪的火花满堂作响。
她眼见着身前火焰四溢,这火势,已经足够将祠堂燃烧殆尽。
李扶歌信手一挥,将长生烛湮入无边的火海之中,大火葳蕤,那双碎玉一般透澈的眸子里,流进了一片火光。
“走水了!祠堂走水了!”
门外嘈杂起来。
李扶歌闻声而动,从事先预留的窗子跳出,她放慢了速度,好让那些前来救火的侍卫,发现她这个可疑之人。
“什么人!站住!”
果不其然,即便众人的目光都在大火上,想要捉拿纵火犯的人也不在少数,正朝这儿跑来的一队侍卫瞬间发现了李扶歌。
李扶歌故意偏头,挑衅一般看向他们,随后一个踮脚,乘风一般逃去了。
领头的侍卫一愣,好像被那纵火犯看扁了一般怒火中烧起来,他连声下令,急忙朝着那黑影追了上去。
李扶歌伤势还没有痊愈,方才背着乔钧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李府,已是难如登天,全身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不过,所幸她轻功甚好,即便放慢了速度,也不会被那些侍卫追上,仅仅让他们不至于跟丢而已。
那袭黑影在月色朦胧中飞檐踏瓦而去,当她踩上了府院围墙,侍卫本以为她会飞身而逃,但李扶歌却静静立在了墙头。
墙上人的黑衣融进浓重的夜色,翩翩荡荡,逐风漫流,李扶歌转身,看着身下密压压的追兵,勾起了唇角。
“星旂剑,我带走了。”
话音刚落,她便一跃翻出了李府的围墙,转眼间没了踪影。
留下一群侍卫,一边慌乱地追出府外,一边回想着她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祠堂没有星旂剑不说,她更是腰间手上一把挂剑也无,何来“带走星旂剑”一说?
但此举,恰恰是李扶歌的目的所在。
一来能够混淆视听,减小了乔钧身份被查出的可能。
二来,从李府侍卫口中传出的消息,又能可信几分。
三来,“证实”了星旂剑被盗,便不会再有江湖中的侠士自投罗网。
散播谣言自然无所谓真假、无所谓合不合逻辑,即便已经拜托了阿瑞等人,但若能添一把柴火,又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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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扶歌回到醉仙楼时,已经是卯时了。
走之前,她已经将乔钧的衣物脱了下来,此刻穿上外衣,戴上人皮面具,稍加装扮,俨然已经成了乔钧的模样。
乔钧又瘦又矮,李扶歌又是女子中比较高挑的,因此从身形上不至于露馅,那外衣也正好合身。
她阖上双眼,靠在了坐塌上,李扶歌彻夜未眠,眉间隐隐抽痛起来,还未等歇上片刻,便听门外有人敲门,随后那人小声道:“公子,您醒了吗?若是再晚些回去,恐怕要被老爷发现了。”
这是阿兴的声音。
看来那些随身的小厮饮酒寻欢够了,眼看到了时辰,回包房来找自家主子了。
李扶歌叹了口气,他们一夜好梦,自己的骨头却都快散架了。
她粗着嗓子道:“进来吧。”
阿兴一愣,往常仅是叫一声,公子是绝对醒不了的,今日是怎么了……
他推门走了进来,进来后,不禁又是一愣。
阿兴看了看那未干的床铺,和桌上有些凌乱的墨水,嘴角抽了抽,看来……玩得挺大……
“公子,那小倌呢?”阿兴道。
“我怕被发现,叫他先回去了。tຊ”李扶歌道。
阿兴“哦”了一声,又皱起了眉头,问:“公子,你的声音怎么了?”
李扶歌一顿,“恐怕是昨夜吃坏了东西,不打紧。”
“那回府后,小的让膳房做一碗润喉的菊花冰糖茶。”阿兴回道。
李扶歌点了点头,转移开话题,“马车备好了吗?”
“都备好了,小的给……”
他下意识想说“小的给公子更衣”,却发现自家公子破天荒地衣衫完整,于是噎住了。
他总感觉今日公子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公子,您今天……好像和以前不一样。”阿兴有些发懵地道。
李扶歌看着阿兴怪异的表情,她自知不能完全变成乔钧,因此,这种贴身伺候的小厮察觉到什么不对,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只要他懂得闭嘴就好,若是不然,李扶歌只好将身边的人全都换上一遍。
她并不言语,只是将脸冷了下来,阿兴见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自知自家公子的臭脾气,在他身边,话越少越好。
“不该问的别问。”李扶歌学着乔钧的样子冷声道。
阿兴连忙点头,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按捺住心中的怪异感,小声道:“公子,我们现在走吗?”
“走。”李扶歌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