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下午刚搬进来的,向恒帮的忙。他们在商场又买了一些日用品,也是向恒帮她搬来的。拉开冰箱,冷藏那里放着两瓶红酒,又从别处拿了酒杯。拎着酒朝窗台走去,那里放着一个吊椅和一张藤木桌子。将酒放在桌上,苏印伸手拉开了窗帘。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只有浴室里面洒出来的一点灯光。这会儿拉开窗帘,外面闪烁的光亮便涌了进来。三十二楼,很高。至少从她站的位置看下去,很多建筑物都是俯瞰的。这公寓在市中心,到
苏印赤足从浴室出来,身上松松垮垮的搭着件浴袍,浴袍只到小腿那里,露出半截皓白匀称的小腿。
拿着毛巾随意的擦了头发,头发太长了,并没有干透,发梢那里还滴滴答答的有水。
她却再没耐心擦。
家是下午刚搬进来的,向恒帮的忙。他们在商场又买了一些日用品,也是向恒帮她搬来的。
拉开冰箱,冷藏那里放着两瓶红酒,又从别处拿了酒杯。
拎着酒朝窗台走去,那里放着一个吊椅和一张藤木桌子。将酒放在桌上,苏印伸手拉开了窗帘。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只有浴室里面洒出来的一点灯光。这会儿拉开窗帘,外面闪烁的光亮便涌了进来。
三十二楼,很高。
至少从她站的位置看下去,很多建筑物都是俯瞰的。这公寓在市中心,到了晚上更是热闹繁华的不像话。苏印的这一处却是寂静的,昏暗的灯光,高到一打开窗恐怖的风就会灌进来的房间。
苏印窝进吊椅里,倒了一杯酒,不紧不慢的喝。
有电话进来,徐陵的。
苏印接了。
“在做什么?”
苏印答:“闲着。”
对方顿了几秒,开口:“没喝酒吧?”
苏印将刚喝进嘴里的酒吞下去,手慢慢悠悠的摇着酒杯,答:“没有。”
徐陵又说了些工作上的事,包括这次画展的安排。这是苏印第一次画展,徐陵很重视。如果这次画展举办成功,那对苏印以后的发展有不可估量的好处。
徐陵第一次个人画展的举办是在五年前,他三十岁的时候。就这样,他还是圈内少有的年少有为的人。
可苏印现在只有二十六岁,二十六岁就举办个人画展,更是少有的事。
徐陵说:“你很出色,超出我的预料。”
苏印抿唇没说话,不知该怎么应对徐陵这突然的夸赞。徐陵不夸人,之前“知风系列”大火之后都没能让他开金口夸人。
现在就这么突然的夸了,苏印倒有些不适应。
“房子喜欢吗?”徐陵问。
苏印看了眼窗外,居高临下,她在高处。
她极淡的“嗯”了句。
知道苏印话少,徐陵扯着聊天,他又问:“给你安排的助理怎么样?”
人是徐陵推荐的,苏印一下子想到助理那别扭又麻烦的性格。那个叫向恒的,人是不错,就是性格太别扭,又爱多管闲事,像个麻烦精。
她还没开口说什么,徐陵就道:“向恒那小子心细温暖,给你当助理也增加点你周围的人气。”
苏印不语,这人气未免也太旺了些。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苏印一直不停的在喝酒,一瓶酒下去她已经微醺。躺在摇椅里像只慵懒的猫。
徐陵还在说什么,她偶尔淡淡的应一句。
电话临挂断的时候,徐陵说:“听说你和那个赛车手分手了?”
他说的是陈隽。
“分了。”
徐陵问:“是你提的?”
她答:“不是。”又一口酒喝下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分钟,很顺理成章的问了一句:“为什么分了?据说那小子ʝʂɠ对你不错。”
苏印不说话了,看着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有些失神。
最后徐陵说了句话,声音极轻极淡,却很稳定温和,他说:“累了就回来吧,到我身边。”
苏印的脑子有些发蒙,因为喝了酒,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徐陵的这句话太有诱惑力了,他的声音,他说出的话太温和,太温暖。
像是在对一个顽皮玩耍,或是叛逆不肯回家的孩子说的。
累了就回来吧。
苏印累了。
她仅存的理智仿佛要代替她做出一个回答,回答一句:“好。”
她去他的身边。
可是,心脏像是被人攫住,一点点的撕扯。
她脑海里闪现下午见到的画面,苏印不得不承认,白天所有的理智都会在夜里翻船。
“老师,我见到周焕了。”她听见自己说。
她觉得脸上湿湿的,却又胡乱的抹了一把,不愿意相信那是眼泪。
一秒,两秒,三秒……
对方沉默,很久很久,过去了好几分钟,苏印听到了极轻地叹息声。
徐陵问:“然后呢?他怎么样?”
怎么样?
他娶妻生子,妻子温柔,孩子可爱。
苏印的手紧紧的攥住浴袍,因为太过用力而骨节泛白。
良久,她道:“应该很不错。”
挂断电话,苏印盯着玻璃窗失神。
她以为,肌肤相亲是个很特别的词,它代表着信任、靠近、欢喜和难以遗忘。
她总以为,肌肤相亲的人是很难忘记,可是最后发现,他可以和很多人肌肤相亲,他娶妻生子。
苏印没想过分开后会被惦念很久,何况是周焕那样的人,何况是他那样冷心冷情,会对她说一句“腻了”,然后狠狠甩开她的人。
因为过去,她耿耿于怀,终于把自己折腾的不成样子。
可是那个人却早已经遗忘,他已经忘了她的存在,变了名字,有了新的身份,新的生活。夫妻和睦,孩子可爱。
苏印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她仰躺在那里,手遮住脸,手心潮湿。
不得不说,我们是如此害怕被遗忘。
不管曾经多么的刻骨,遗忘了就是对过去毫不留情的否定。否定那段过去,否定她的一切。
埋葬了她的一切经历,叛逆的,痛苦的,热切的,不甘的。
苏印仿佛看到了她曾经的样子。
乖巧的,两点一线上下学,听母亲话的样子。
那个黄昏被痞气冷意十足的男子扣进怀里时,她的惊恐。听着他略带凉意的低沉声音说:“周焕,记住了这是我的名字。”
那天下午,他明知道她妈妈快要下班回来,却依然把她抱到床上,从善如流的一件件退去的她的衣服。他吻在她的锁骨处,带着蛊惑的声音道:“这是你家主动一点,别那么无趣。”
她和家里彻底闹翻,孤身一人站在街头,他突然出现,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仔仔细细的瞧着她,他说:“需要我对你负责吗?”
她反问:“你会负责吗?”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周焕把她压在床上,让下班回家的母亲看到卧室里散落一地的衣服,这是他故意的。
她跟了他两年,情到浓时抵死缠绵,他最喜欢让她叫他的名字:周焕。
这个名字就像是有特殊的寄托,她每次唤他,他就会更加的疯狂,紧紧的搂住她。
手里的酒杯落了,砸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声响。
苏印回神,嘴角带着自嘲的笑。
呵,周焕?
可笑吗?
她以为他只是真的腻了她,然后选择丢开,却没想到从始至终就是一场他的玩闹。
苏印的脑子里,回旋着杨舒的那句:“他原本就叫许校程,不叫周焕。”
周焕只是他随意叫的名字
-
四个小时之前。
杨舒和许校程一起出了商场,将东西放进车里,临上车时,杨舒停住。
她带着些歉意,看着许校程,开口道:“同事发信息来,说学校有点事要去一趟。”
许校程已经拉开车门,闻言微微停顿。
杨舒随着解释:“最近学校的事情多。”
许校程“嗯”了一句,没多话。
杨舒松了一口气,“那要麻烦你去我妈那里接一下小象。”
许校程应下来,随后开着车离开。
杨舒看着黑色的车消失在视线里,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转身进了商场。
学校没事,她骗许校程的。
她要等的,是苏印。
苏印和向恒从保安室出来,她丢的是身份证。
向恒边走边打趣,说这次真的是丢身份了,在商场里被这么广播,有点丢人。
苏印没理他,只是往前走,倒是向恒提了一些东西,跟在后面怎么也走不快。
走在前面的苏印却突然停住。
杨舒站在商场入口处,看着她。看到她看过来,杨舒的脸上带上了一些笑意,随后朝着她走过来。
杨舒在她面前站定,目光平静的大量着她,然后温和的一句:“苏印,好久不见。”
这种方式老套,却又屡试不爽。
苏印没有反应,只是看着她。
杨舒又开口:“是不记得我了吗?”
杨舒说话,还和以前一样,温和而又得体,也懂得化解尴尬,打破沉默。
苏印说:“记得。”
她看着杨舒,只有她一人,刚才的男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苏印和杨舒又回到商场里面,找了一家咖啡店。
面对面坐着,彼此无话。
苏印拿着小勺子,搅动着咖啡,杨舒不喝咖啡,她捧着一杯果汁。
沉默之后,杨舒先开口,照样客套:“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苏印抬头,看了眼自己这个昔日的同学。他们是高中同学,关系说不上亲近,只是同学关系。
要说特殊,那就是杨舒是苏印堂哥的女朋友,曾经。
杨舒问:“你现在是在画画吗?”
虽然她上次就在许校程的车里听到了采访音频,可还是问了句。
苏印“嗯”了一声,她实在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接下来是沉默。
杨舒握着杯子,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目光时不时的打量着苏印,杨舒品尝到了什么是自卑。
杨舒有些自卑了,她自己知道。
二十六岁成为国内顶级大学的讲师,现在正在评副教授,她站在了比别人,比同龄人高很多的地方,这些都是她自己努力一步步换来的,所以杨舒的骨子里是有些骄傲在里面的。
就在刚才,她见到老同学,老同学的那种羡慕也让她心里很满足,她不是一个自大的人,相反她很自洽,也仅仅只是满足。女人的好虚荣,男人好自尊,任何人都避免不了。
可是坐到苏印的对面,她自卑了。
几年没见,苏印依然是印象中的样子,漂亮出色的漫不经心。
是啊,当初她是唯一一个和许校程成双入对的人。
一杯咖啡快要见底,苏印身体微微后仰。
看着面前的杨舒,她问:“怎么和周焕在一起了?那我哥呢?和他分手了?”
苏印问的直白,杨舒也没想到她会直接问。
“你不知道吗?”杨舒的脸上显而易见的疑惑。
“知道什么?”苏印问。
苏印不知道苏展早在六年前就出意外了吗?
杨舒沉默下来,眼神里多了一些复杂,像是怨恨,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苏展出意外的消息,不应该是由她告诉苏印的。
杨舒没否认苏印的问题,这在苏印的眼里就是一种默认。她和周焕在一起了。
杨舒说:“我儿子都快五岁了。”
苏印喝咖啡的动作一顿。
杨舒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拿到苏印的面前,说:“是不是很可爱?”
言语里,是一个渴望自己孩子被夸赞的期待。
苏印的心脏紧缩着,她端着咖啡杯的手都有些血液不流通的麻木,可目光却看向了手机。
照片里,是一个极可爱的小男孩,眉目清秀,嫩白可爱。他看着镜头笑,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蛋糕,上面写着“宝宝生日快乐”,上面是五根蜡烛。
但是,让苏印脸色泛白的,是照片里的另一个人。
男人一身玄色衬衫,面容冷峻,他蹲在孩子的身后,眼神里面是无尽的宠溺。
是父亲对孩子的宠溺。
他手扶着小孩的肩膀,靠孩子很近很近。
男人气场冷硬,可也从冷硬之中显示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苏印知道,那是所谓的——父爱。
她呼吸一滞,找不到正常呼吸的频率。手不自然的抚上了小腹,那里扁平,现在什么都没有。
半晌,苏印问:“为什么,他叫许校程?”这是她疑惑的。
杨舒轻抿果汁,眼帘低垂着,她语气平静道:“他原本就是许校程,周焕不过是他随意叫的名字罢了。”
咖啡没加糖,苦涩异常。苏印声音低哑,“是嘛?”
杨舒说他原本就叫许校程,许家的长子,后来爱玩闹换了个名字而已。说到底,周焕不过是一个他用来玩闹的假身份。
他连身份都是假的,他从头至尾都在骗她。
许校程,他玩她玩的很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