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厚重的浮尘,居然被光浴洗净了。来人说道。“师父。云隐转身作揖行礼。“为何她五鼎会如此痛苦?”云隐转头看向寒露,她的哭喊让他心都揪紧了。“五鼎祛的尘垢是随着人间岁月融入骨血的。寸光如刃,刺入骨隙,是凌迟剔骨之痛了。冲虚看着寒露,“如果她无法承受此痛,或者凡尘已化骨血不可去除,自然是会停下的。这时,五鼎回应了,
她们终于看见峰顶的九鼎,已经是三日后的黄昏了。这时若是有一鼎回应,那必然是地动山摇的 。
离那峰顶,还有一处峭壁。
她们立在那峭壁下,向上望着。那峭壁似是被一把巨斧斜劈的一般,很是陡峭,上方飘着些云雾,看不到尽头。
“这壁也太难爬了。” 叶芝皱着眉头,回头看了眼瘦胳膊细腿的寒露,瞪着迷茫而无措的大眼睛望着这岩壁。
叶芝又抬头,想了想,“我先爬,用剑给你戳些凹槽,你抓着蹬着。”
寒露使劲的点点头。
叶芝冲她笑了下,一边爬,一边凿着凹槽。叶芝爬上去后,看着不远处的仙鼎,又回头看着憋着劲儿爬着的寒露。
“露露!快点,爬上就能到九鼎了!”
寒露咬着牙,满头是汗,手扒着那凹槽,尖锐的石片划破了她的手,她的手已经血肉模糊了,却狠狠的抓着。
那峰顶忽地一阵鼎响,震得地动山摇,震得寒露松了手,摔了下去。
“露露!!”
叶芝看着寒露落入了云海不见了,惊慌的喊着,急得便要下去,被一把剑拦住了。
“上了这顶便没有回头路,自己下去了,便不能再上来。” 拦她的是一个仙门弟子。
“可是她......”
“她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个仙门弟子望着山下,“这陡崖本就是要自己爬的,若是爬不上,也不能问鼎。这是她自己的劫。”
叶芝犹豫着。
“快去问鼎吧。” 那人说着,转身走了。
这山上峰顶还有百余人围坐鼎前,都是疲惫不堪。这三日响了四鼎的算来只有三人。
叶芝望着这九座巨鼎,挂于峰顶断崖,层层错落叠高。
她又回头看着山下,寒露不见一丝踪影。仙人说她不会有事的,她想,应该就不会有事的。
她走过这一地斜七歪八躺着的人,到了仙鼎前。
须臾,一鼎应了。在山下听是轰鸣的巨响,在峰顶,却是地动山摇,把那原本躺着的几个人被颠着躺不住了,唉声叹气的皱着眉头。
“我方才也响了一声。”有个人叼着草,那便是震了寒露的那一声,但他没有得到二鼎的回应,“徒惹得人休息不成罢了。” 他话音未落,二鼎也响了。
那声音悠扬,如笛箫之声从山谷深处传来,水波般一圈圈的流转,减弱。即使叶芝手收了回来,还在一波波的荡出。
她伸手抚那三鼎。
只听着那波声越来越弱了,却在那最弱一波处,陡然若一波水柱冲出,水流湍急了,音高而希,渐渐的犹如箜篌之音,婉转悱恻,飘向远处,荡漾着整个云华山
这是三鼎也应了。
众人安静了起来,都转头看着。四声的那三个,都是第一日响的,三声也多在首日。那都是仙侠世家子弟。而二三日这些凡夫俗子门,能敲得两声已经惹人嫉妒了。这姑娘竟敲得了三声。
叶芝手抚四鼎,光环罩住了她,久久不退。
众人屏息,直直的盯着。
突然一阵闷重的钟声如波般涌来,那音似是震颤了空气。
凤凰顶顿时喧嚣了起来,那些还没有问鼎的,都来了劲头,也不知了疲倦,排了队伍都去抚鼎,还不忘七嘴八舌的叨叨着。
“这鼎果然是没有坏的。”
“可能是这个时辰好。”
“对对对!”
可是叶芝眉头皱着,挤出了人群,走到了那峭壁那。
一只血肉模糊的手,紧紧的扒着那峭壁。
叶芝眼中顿时涌出了泪水。
“露露!!!”
寒露憋足了劲儿,挤出了一丝笑,“那鼎响了......四声是你嘛?”
叶芝点着头。双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了上来。
这百余人中,再未有鼎响。众人这次更是躺了一地,如失了魂魄一半,死死盯着这夜空。
轮到寒露时,已是月上三杆了。那鼎前的弟子看着她。她双脚赤裸着,看不出了肉色,黑乎乎黏糊糊的,那麻衣破旧不堪,沾着干巴巴的血块,又渗着新鲜的血渍,那瘦小的手全是伤口,一道道的翻着皮肉。
他们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一个弟子上前,引她抚鼎。
抚了鼎,她忽地入了另外一境。
那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大地裂着巨大的口子,又下起了雪。远处,有两个人在渐行渐远,寒露突然认出来了,那是阿爹和阿娘的背影。
“阿爹,阿娘!你们要往哪里去!不要丢下我!” 寒露失声喊道,跟着跑了上去。
“你要修仙的。” 阿娘回过头来,那神情有些陌生,那声音似是阿娘,又似是别人。
寒露哭着,愣着,“阿娘......”
阿爹阿娘牵着手,转身走远了,走进了那白茫茫中。
突然,她似是被一把抓了回来,手从鼎上放下,她恍然回了鼎前,才知一鼎已经响彻了天地。
旁边一位弟子走上前来,指引她结印手势。
她手抚了二鼎,瞬间置身云间。她看到了整个凡尘,山川河流,戈壁大漠,城墙宫宇,断壁残垣。
不,她看到的更多。
金戈铁马,战乱瘟疫,流民失所,哀嚎遍野。这些都是她跟着爹娘流浪行医去过的地方,看过的尘世。
倏忽间,她从云间坠落,回到了这鼎前。旁边仙门弟子冲他笑了笑,指引她抚三鼎。
手刚抚了三鼎,她似是化作了一缕精魂,她看不到自己的身子,那应是手的,脚的,身子的都交揉了一团,似那雨后的霞光。她又抬眼望去,周围是辽阔的星河,那星河不仅在她头上也在她四周,足下。她的身子与那星光逐渐交融到了一起,被光包围融入的感觉好就像阿娘温热的怀抱一般。
忽的她又回到了三鼎前。
她有些怅然若失,却看到仙门弟子又笑着冲她点点头,引她抚四鼎。
她要伸直手臂才能勾到那第四鼎。
指尖刚刚触及,那鼎就涌出了一股金黄色的巨大圆球,暖光如瀑,从那圆球中倾泻而下,她整个人都沐浴在了光中。
这四鼎的探取格外的漫长。
众人都在认真注目着,叶芝更是紧张一动不动的盯着,直到寒露单薄的身子如同羽毛一般飘了起来。
叶芝喜极而泣。
四鼎应了。
众人骚动了起来,躺着的又坐了起来,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被光推着在往上升,还在颤抖着伸着那细细的胳膊。
这瘦弱的小娘要问五鼎?
叶芝大喊出来,“露露,不要继续了!已经可以入仙门了!以后可以慢慢修炼的!”
五鼎六鼎其实是渡劫。可以快速剔除凡尘积垢,知天分,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仅是太痛,稍有不慎,便会伤魂损破,再也修仙不得。莫说是凡人,就是仙门弟子也很少在仙鼎上尝试五鼎,六鼎。
然而寒露是听不见她的。阿娘要她问鼎,那里还有鼎,她便要去抚着。
她刚触碰了五鼎,刺痛便措手不及的袭来,无数道光如同细刃一般扎入到她的肌肤里,骨缝中,内脏五腹。
天地间,月色下,回荡着是少女凄惨尖锐的嘶喊。
层峦深处,一个白衣身影立在那里。
云隐真人立在这里许久了。寒露跌落悬崖时,是他施法,那山壁便陡然生了树杈,托住了寒露。可是她刚被托住,便开始往回爬。
他不能帮她,只愣愣的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在巨大的山岩峭壁上,像只干瘪的壁虎一样寸寸移动着。她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渗着血,她的手被荆棘石壁割了深深的口子,那赤足已是血肉模糊,蹬着任何可以蹬住的,她就这样爬了回去。
他的衣角随风飘起,冲虚仙人飘然而至。
“如此厚重的浮尘,居然被光浴洗净了。” 来人说道。
“师父。” 云隐转身作揖行礼。
“为何她五鼎会如此痛苦?” 云隐转头看向寒露,她的哭喊让他心都揪紧了。
“五鼎祛的尘垢是随着人间岁月融入骨血的。寸光如刃,刺入骨隙,是凌迟剔骨之痛了。” 冲虚看着寒露,“如果她无法承受此痛,或者凡尘已化骨血不可去除,自然是会停下的。”
这时,五鼎回应了,轰鸣震颤天地,震得山要裂开了。
山顶这百余人一时间摔的七仰八叉。那躺着的,坐着的,被摔倒了的,都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这瘦弱的姑娘。
冲虚看着寒露,点了点头。
寒露停在那里,虚弱的闭上了眼睛。一会就好了,她想,自小便是如此,她的伤或者痛都会很快散掉。
一会儿,寒露感觉终于好多了,又仰了头,上面还有鼎。阿娘没说要问几个,多问一个,阿娘一定更高兴。
她向六鼎伸出那颤颤巍巍的手,光晕又将她推到了六鼎。
云隐皱紧了眉头,鼎下的弟子们愕然的望着寒露,众人惊愕的张着嘴。她还要问?
指尖触碰了六鼎,钝痛袭来,可她已经喊不出声了,嗓子已经全然哑了。
那鼎的暖光开始化火,愈加灼热,烧了她,一阵阵厚土又从天而降,她似是入了那墓地,看着眼前黑了,喘不上气了。那土中突然又冒出了万千针垫,瞬间刺穿了她的身子,而后一阵巨浪扑来,卷她沉了下去,入了那万丈海底,那海底冰冷,阴暗。突然每寸肌肤似乎有萌芽生出,生出一棵棵巨树。
六鼎的劫是知先天五行,自身血脉所带五行疼痛最弱,相克者最痛。
寒露周边的光线开始渐渐被红橙色光晕包围了。
“水火两系灵根。”云隐道,他轻轻舒了口气。
寒露在霞光中静止着,她闭着双眼,神志已有些模糊了,再坚持一会,她想,不疼了就好了。
六鼎回应时,声音荡开阵阵热浪,众人扬袖挡住了眼睛,待那浪散了,又静静看着远处浮在六鼎旁边的那干巴巴的小姑娘。没有人多说话,没有人的身子是歪斜着的,都直直的站着,一动不动。
已至亥时。
若是有人从云间望去,便可见到那凤凰岭之上,立了越来越多白衣仙人身影。即使仙门弟子,也少有人问得六鼎,而第三日问得六鼎的,更是绝无仅有。
“居然有两人问了六鼎。”
云隐回头。是云华山另三位真人,云烁,云雪,云岚,三位看起来与冲虚年龄相仿,四五十岁的样子,但冲虚仙人发须花白了。
三人躬身拜见了冲虚。
“掌门竟然早来了这里。” 说话的是云岚,高瘦修长,那身衣服里似是罩着骨架一般,空荡荡的
“小云隐今日也在这里候着。”三人中的女真人云雪笑道。
“是师父让我关注下这次问鼎的弟子。”
“那第一个好歹是蜀山后人,修为很是卓越,” 云烁目不转睛的盯着寒露。他面色黝黑,身形粗壮。他是最先注意到寒露没有修为的人,不禁叹道,“但这个姑娘竟毫无修为。”
冲虚不语,凝神看着寒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