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令植目光温和,又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仿佛回到了从前那般温柔待她的兄长一般,只要她一笑,他就会给他百般宠爱……卢蓉最终也没能说出拒绝的话。……卢令植安排了马车,两人同行。马车行驶出府,在街道的人流中缓缓行驶。卢令植坐在车的对面,车窗外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节日的喜庆和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他掀开了帘子,阳光照射在街道两旁的
她没想到卢令植会突然出现!
卢蓉下意识的握了握掌心,随后抬起头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卢公子。”
卢令植觉得奇怪,为什么谢府的娇蓉蓉,会出现在卢家门口?
“娇姑娘,来卢府可是有什么事?”他问道。
卢蓉强忍情绪,声音几度沙哑,被她用力忍下去,道:“今日重午,我与丫鬟去看龙舟,走散后来了此地……”
想一想外面人挤人的热闹,卢令植自然也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若娇姑娘不嫌弃的话,不如来寒舍小坐一会儿,我着人去帮你寻人。”卢令植客气道。
这原本是场面话,但卢蓉无法拒绝:她太想回家了,她想回到这个她出生并成长的地方看看。
她没有任何犹豫:“那就多谢卢公子了。”
卢令植一愣,没想到她会同意。
卢令植往旁边让开一点,比了个请进的手势:“卢姑娘请。”
卢蓉暗中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踏进了这个从前的家。
入了卢府,熟悉的曲廊水亭、熟悉的绿杨垂柳,白石板路迢迢复道,崇阁亭楼云影伫立。卢蓉的不禁有些眼眶湿润……她有多久没有回过这个家。
一旁的卢令植步伐并不快的走着,他察觉到身旁的女子情绪波动,缓缓侧头朝她看去。
娇蓉蓉……他心头默默念了这个面子。
之前在谢府,他与她有过两面之缘,却记忆深刻。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她看自己的眼神,总是与旁人不同,就好像藏匿了数不清的复杂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谢凌风似乎对她与旁人有些不同,既是如此,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卢家门口?
难道真的只是和下人走散了?会有如此巧合吗?
卢令植眯起眼睛——又或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卢蓉察觉到这目光,侧头看过去,却发现这人目视前方,仿佛刚刚只是错觉罢了。
顿了顿,卢蓉继续往前走去。
卢府的院子很大,因为卢家人口比谢府多上许多,而且卢家是世家,有许多亲戚往来,偶尔会住在府上。里头的房间,也比寻常世家都要多上不少。
但从建造来说,并没有谢府那般奢华、气派,要显得更为低调,在那低调之中藏匿着独有的精致。
卢令植迎卢蓉去了花园小亭小坐,一路上,小道落满叶子,被他们轻轻踩过。
等到坐下后,他注意到卢蓉的视线,一直在远处一棵桃树上,也不由自主跟着看了过去。
桃树很矮,上面的叶子嫩绿青翠,在那即将全部凋谢的花朵之中,还结了几个桃子,小小一个,不过一个眼眸一般大小,还透着青涩的绿。
卢令植没有注意到她眼神中透着的怀念之情,而是声音低沉地开口道:“这是儿时母亲陪蓉妹一同种下的,从前一直没有结果,今年也不知怎么的,忽然结了果子,只是还没有熟……”
卢蓉当然知道,她极为喜欢吃桃,母亲还没有离世前,她便在这里与她一同种下了一棵桃树。
那时她天天等,就等着桃树结果,可桃树却偏偏不结果。
她记得她离府前,还托卢令植照顾这棵桃树,还与他约定“兄长,若日后桃子结果了,就摘了给我。”
“好。”
那时,卢令植是这样回复的。
安静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有人说话。
直到卢蓉轻轻捡起飘落在小亭栏杆上的一片枯叶:“我在府上也听说了蓉姑娘的事。卢公子,我听说蓉姑娘被葬在了谢府陵园?”
视线顺着那片桃叶,缓缓挪到她的指尖,卢令植微微垂下眼眸:“这是自然。她既已去了谢府,便是谢家的人。”
卢蓉下意识捏紧那片枯叶,倏然意识到这样不妥,又状似无意地将碎片丢进亭外草地中:“可蓉姑娘似乎还未曾成亲。”
她当初只是教养在谢府内,还未来得及与谢玄临成亲,谢玄临就已经死了——不少人都知道此事。
卢令植一怔,他表情古怪看向面前的人,娇蓉蓉为什么问起这件事?
而且……她的反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面上却不显,他只是淡淡地带着一丝考究:“娇姑娘,似乎很了解蓉妹的事。”
卢蓉顿了一下,明白不能再继续问下,便随便寻了个借口:“之前听府上的人提起,府上二爷为这事儿还去了谢家陵园,似乎有意将蓉姑娘的从陵园里带回来。”
卢令植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音量不自觉提高了些:“谢府二爷?”
“若二爷想让蓉姑娘回府,卢公子会同意吗?”卢蓉也看向他。
卢令植猛一挥袖,背过身去,走到了亭子另一边:“荒谬!ʝʂɠ伊人已逝,他如此这般,岂不是搅了蓉妹清静!”
卢蓉看着面前这个从前温文尔雅的兄长,却在这一瞬间仿佛觉得如此陌生,下意识站了起来,往他那边走去一步:“我听二爷说,是蓉姑娘从前自己的心愿,她并不想留在谢府。加上蓉姑娘原本就没有成亲,所以——”
卢令植再次猛然转身,那目光犀利无比,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既已换了庚帖,她便是谢府的人。即便谢家将她的灵位送回,卢家也不会接她入门!”
态度如此坚决果断,让卢蓉整个人怔在原地,心一下子坠入冰窖。
原来对于卢家来说,她早已不再是家人。
卢令植难得情绪失控,但他很快回神,又恢复原本温文模样,对卢蓉道:“娇姑娘,还请向公爷与崔老夫人呈请。”
卢蓉久久坐于石凳上,花园的风吹来,卷起她的发丝衣角,冷得竟然这般刺骨。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垂下眼帘,轻轻扫掉膝盖上的一片落叶:“我知道了。”
这一句话,是替自己回答的。
卢令植擅察言观色,他见卢蓉神色有异,不禁皱了下眉,心中不免猜想——这位娇姑娘今日到底是无意路过,还是有意试探?
前几日他与卢鸢通信,卢鸢信中有说,娇蓉蓉原本是要被收入谢凌风房中,但不知怎么被崔老夫人所不喜,将她安排去了谢府最偏远的凝香居居住。
她今日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因为知道谢凌风已无法攀附,所以想转换目标?
她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卢令植心中百折千回,目光下意识追随她的动作,他忽然表情一变,态度又温和起来,给卢蓉倒茶:“今日是重午,娇姑娘原是想去看龙舟?”
卢蓉被卢令植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有些奇怪:“是的,我在曲江池外与丫鬟桃琴走散了……”
卢令植嘴角含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正好卢家有龙舟在江上,不如我陪娇姑娘去走走。也好顺道让下人,帮忙寻姑娘走散的丫鬟。”
卢蓉这下彻底怔住,她看向卢令植,盯着那双处于亭子阴影中的眼眸,实在有些捉摸不透。
卢令植目光温和,又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仿佛回到了从前那般温柔待她的兄长一般,只要她一笑,他就会给他百般宠爱……
卢蓉最终也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
卢令植安排了马车,两人同行。
马车行驶出府,在街道的人流中缓缓行驶。
卢令植坐在车的对面,车窗外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节日的喜庆和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他掀开了帘子,阳光照射在街道两旁的屋瓦上,白得发亮:“明明已是重午,日头却仍是这样大,有些许热了。”
他将一顶帷帽从车上取下,递给卢蓉:“这是阿鸢从前留在车中的,娇姑娘若不嫌弃,便使它一用。”
“多谢卢公子。”卢蓉也没拒绝,正准备伸手。
不知道为何,卢令植突然伸手主动将帷幔戴在了卢蓉头上,修长的手指为她系带子。动作并不多亲昵,甚至能感受出此人的手指,特意与卢蓉的肌肤离了一段距离。
可是……这靠近的距离,无端生出暧昧,如同藤蔓一般生长、蔓延,爬满整个马车。
卢蓉原是在享受兄长的亲密,从前他们也曾如此,一开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但短短一瞬,她一下子意识到了不对劲!身子猛然一颤!
现在,她是娇蓉蓉!可不是卢蓉!
卢令植对娇蓉蓉如此亲密,这不合常理!难不成……
但卢令植动作很快,系好帷幔后又坐了回去,面色如常,似乎刚刚做的事情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这让卢蓉无法判定,他为什么会有刚才的举动……
她垂下头去,眼眸里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不多时,马车到了曲江池,池边早已围满了人,远处看去就像是看见一抹颜色各异的光洒满岸边。
卢令植先下了马车,随后伸手搀扶卢蓉:“姑娘小心。”
卢蓉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搭手,而是自己提起裙摆,从脚凳上下了来。
落地后,甚至刻意离了些距离,礼貌却疏远。
卢令植不甚在意,收回手,他脸上依旧带着笑,侧头叮嘱小厮:“派几个人,四处寻一下娇姑娘走失的丫鬟。”
小厮应下:“是。”
马车被小厮与马夫牵走,卢蓉指尖紧了紧。
烈日阳光落在池水上,泛起层层粼粼波光,像是仙人投下人间的一颗珠宝水晶,让人睁不开眼。
卢蓉微微挡了挡侧边阳光,结果下一刻,卢令植就走过来为她遮住阳光。
卢蓉顿了顿。
曲江池边人群涌动,卢蓉跟在卢令植身边慢慢走着。
卢令植时不时与卢蓉搭话,好似十分关心的样子:“娇姑娘来洛都多久了?可还住得习惯?”
经过刚刚车上那一遭,卢蓉如今不太愿意与他走在一道,便默默往边上走出去一点:“五个多月了,还算习惯。”
卢令植若有所思,又微微挑眉:“那娇姑娘来时是冬日?”
回想起那日的雪花纷飞,卢蓉轻轻点了点头:“嗯。”
伸手挡开一个不小心挤过来的路人,卢令植仿佛对她十分关心:“冬日马车难行,娇姑娘远道而来,确实不易,辛苦了。”
卢蓉忍不住看向他。
卢令植温和贴心的话,仿佛让卢蓉感觉到回到从前,她一时恍惚,神情也缓和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心道: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也许兄长觉得娇蓉蓉年岁小,将她当成了妹妹,毕竟她们虽然外貌是两个人,但灵魂同一个,总会有相似之处的……
“姑母从谢府派了人特意来接我,一路还算舒适”她回道。
“看来琴姨奶奶对你很好。”卢令植回道。
两人说着话,渐渐往曲江池边走去。此时水面上龙舟已经开赛,呐喊声顿时响彻云霄。后头的人听到前面穿来的声音,开始不管不顾地往前挤去,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卢蓉被身后一个路人撞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摔去!
“啊!”她下意识发出惊呼。
就在这时,身旁的卢令植伸手一把扶住了她:“小心。”
他的眼睛一下子撞入了她的视线,是带着确切的真诚和关心。
“多谢。”卢蓉有些心慌意乱,连忙道了谢,要收回手。
却不料卢令植并没有松开手,甚至加重了一些力度,然后她听见他道:“周围人多,姑娘可以握着我的手……”
卢蓉整个人僵住,她看到卢令植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眼睛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像是一张网,想要将她抓住。
这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可不是兄长看妹妹的!
那一刻,犹如晴天霹雳!
她只觉得抓住自己手腕的手,仿佛是什么带刺的物件,扎得她生疼!
卢蓉全身汗毛竖起,强行忍下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叫,她几乎条件反射地猛地挣脱开卢令植的手,后退了两步。
卢令植的表情有了变化,笑意收敛,整个人立在原地,未动。
卢蓉脑海惊涛骇浪,下意识抓住自己那只手腕,用力摩挲着:兄长为什么对娇蓉蓉……不,他不可能只两次见面就喜欢上这张脸。
他在试探她?又或是为了旁的人……
卢蓉脑海猛地闪过卢鸢,她意识到卢令植是为了替卢鸢铲除后患!
之前在府上,谢凌风当着她的面表现出对她的兴趣,而卢家又希望卢鸢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所以卢令植是故意对娇蓉蓉下手,想将娇蓉蓉的视线引到他身上,从而断绝娇蓉蓉与谢凌风的关系!
卢蓉只觉得心凉了半截,原本对兄长的亲情在这一刻,如同一根丝线彻底断裂。
卢令植微微收紧刚刚抓住她手腕的手:“娇姑娘?”
卢蓉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微颤:“卢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卢令植顿了顿,转而换上得体的微笑:“抱歉,是我唐突了。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姑娘,总觉得或许有从前的缘分。”
卢蓉心冷,轻声带着讽刺道:“我原以为,卢公子是克己守礼之人。”
卢令植对外一直是保持着一副彬彬有礼公子模样,她很清楚他不会轻易对一个女人动心,即便真的动心,也不会做出这样无礼的举动。
卢家想要铺路,有无数种方法!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兄长,居然会利用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