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由三法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会审,其中大理寺的主官是大理寺卿,范进只是其下属。现在皇帝却特意说范进不贪财,是不是在内涵其他人贪财?三法司主官看范进的眼神都有些微妙。范进依旧很淡定。所谓“无欲则刚”,只要我超脱凡尘俗世,俗世的人情规则就不能限制我。和范进负责清点赃物相比,皇帝让人给刘瑾送衣服,更让人心思浮动。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一次刘瑾不死,其他人就要死。如果敛财几百万的大罪都不足以致刘瑾于死地,还有什么可以?
正德在想什么?
他在想怎么突围。
刘瑾曾说“内阁大臣想限制皇上出入”,这句话戳中皇帝的心窝。
一个年轻的皇帝,想在一群强势的文臣中突围,他选择重用太监。
可惜他选错了人。
刘瑾贪婪还不要紧,关键是愚蠢。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刘瑾掌权这几年,混得一个助力都没有……混的是黑道吧!
正德皇帝亲自抄刘瑾的家。
都说刘瑾掌权这几年生财有道,地方官进京汇报工作,都要向刘瑾献“见面费”,没钱的哪怕借钱也要给,称为“京债”。
皇帝想知道这些事是不是真的。
抄家的时候,范进以新上任的大理寺正一职陪同。
他合理怀疑,皇帝想让他见一见世面。
刘瑾虽然是太监,住在宅院不亚于高官,库房还挖了地窖。
众目睽睽之下,刘瑾被抄出白银五百多万两,还有许多古董珠宝字画。朝廷还得选调擅长书画的名士来鉴别字画。
好家伙!
一个太监就这么能敛财?
把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都打一遍,户部岂不是年年都不用愁?
皇帝的神情却很平静。
刘瑾怎么敛财,最终都是进了国库,到底还是一条鹰犬。
甚至,他还有些心软,觉得被落井下石的刘瑾挺可怜……也就只有范进厚道,不肯上前推一把。
“给牢里的刘瑾送几件衣服。”皇帝吩咐,又跟范进说:“你是个不贪财的,从旁协助清点赃物。”
范进恭敬领命。
此案由三法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会审,其中大理寺的主官是大理寺卿,范进只是其下属。
现在皇帝却特意说范进不贪财,是不是在内涵其他人贪财?
三法司主官看范进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范进依旧很淡定。
所谓“无欲则刚”,只要我超脱凡尘俗世,俗世的人情规则就不能限制我。
和范进负责清点赃物相比,皇帝让人给刘瑾送衣服,更让人心思浮动。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这一次刘瑾不死,其他人就要死。
如果敛财几百万的大罪都不足以致刘瑾于死地,还有什么可以?
历经明英宗正统皇帝、代宗景泰皇帝、成化、弘治、正德五位皇帝的五朝元老李东阳,告诉张永,要致刘瑾于死地,其实很简单。
第二天,十三道御史和六部六科给事中,同时弹劾刘瑾十九条罪名。要以铺天盖地的唾沫,将刘瑾淹死。
正德皇帝还是不为所动。
任你再多的弹劾奏折,只要朕不看,就不存在。
范进在清点赃物入库。
几百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就是一座银山。
所有凡人看到都会心动的银山。
一起清点赃物的一个户部老官揉着眼睛说:“我的眼睛都要瞎了,被银光晃瞎的。刘瑾真是该死啊,不知道多少人被他害得倾家荡产。”
正德登基才五年,刘瑾就有了银山。
如果是五十年,岂非整个大明都是刘瑾的?
范进幽幽说了一句:“人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银山不能让刘瑾死,弹劾的唾沫也不可以,但有一样东西可以。
就在范进还在清点赃物时,又一群人冲进刘家一顿操作,极其意外的发现铠甲武器,还从刘瑾经常使用的扇子里发现暗藏的刀子。
刘瑾随身带刀?这是御前带刀侍卫吗?
“刘瑾真的要造反吗?”正德皇帝雷霆震怒。
他是很想相信刘瑾,也想相信是旁人陷害。
可是,真的是陷害吗?
万一刘瑾真的有谋反之心,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以前那些朝代宦官专权,杀害皇帝的事也不是没有。
三司会审开始,大理寺正范进也有一席之地。
他穿着新的官服,摆出一副威严的架势。只要活得久,人生就有各种可能。
像李东阳那样,可以跟正德皇帝说:“老臣有一个故事,当时你爷爷的爷爷在的时候……”
噫!
老夫将来是不是也可以讲一个这样的故事?
直到这一刻,刘瑾还不认命,他大喝一声:“你们这些人都是我推举上位的,有没有资格审我?”
过去五年,不孝敬刘瑾的京官很多都被他搞走,像王守仁这种还得打四十大板再走。
在座的,连刑部尚书在内,都走过刘瑾的门路。
他们似乎真的没有资格?
刘瑾接着说:“谁没走过我的门路?满朝文武,谁不是我的党羽?我有罪,尔等同罪!”
全场鸦雀无声,齐齐看向范进。
“这一位范大人,似乎没有走过你的门路?”刑部尚书说。
范进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一本正经地说:“我没走过刘瑾的门路,所以我去贵州做驿臣了。”
这话刘瑾真没法反驳。
虽然范进给刘瑾出过一个馊主意,但半文钱都没孝敬,也没有因刘瑾而升官。
范进能得到今日的官职,分明走的是皇帝的门路。
范进可以开始审了。
天罗地网已向刘瑾铺开,所有的证据都指着一件事——刘瑾造反谋逆。
刘瑾疯狂大笑:“我一个太监,你们说我造反?说句无礼的话,陛下就是我最亲的人,我造反为谁?”
“陛下!他们陷害我啊!历朝历代,岂有当皇帝的太监?我完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啊!”
但是,理由也有人帮刘瑾设计好了。
有个叫余曰明的术士出来作证,说刘瑾以为自家晚辈刘二汉有当皇帝的命,所以私藏甲胄。
范进问:“你自称是给刘瑾看风水算命的术士,那么刘二汉有帝命的话,就是从你口中说出。你也是大逆不道,死罪。”
余曰明慷慨陈词:“我终于醒悟自己的错误,不再助纣为虐。我若有罪,是罪有应得。”
不论他出于什么原因出来作证,这都是致刘瑾于死地的又一罪证。
这个时候,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进入公堂,招呼手下:“刘瑾狗贼大逆不道、有负圣恩,扇他耳光!”
当着主审官的面,刘瑾被打得两眼冒星星。
这个老汉名叫蔡震,是一个驸马爷。
大明朝的驸马爷没有什么具体权力,但是蔡震的辈分很高。他尚的公主是英宗的女儿,英宗是正德皇帝的曾祖父。
这个辈分有点复杂的样子。
反正,这是一位妥妥的宗室前辈,正德皇帝都得给面子的。
蔡震出来镇场,让三法司立即给刘瑾定罪。
最终得出结论:刘瑾,图不谋轨、谋反之罪确凿。
皇帝收到奏折,沉默片刻:“召范进过来,朕要亲自问一问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