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清音有些歉意:“贵妃娘娘,臣妾……”“没什么。”云予微却是大方地朝她一笑,明明她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但笑起来仍似一朵春花绽放——不是养在御花园里被精心照顾的娇花,而是长在山谷里自在摇曳的野花——她应该是自由的。“今日若是不提起,我都快忘了。”云予微垂下眼睫。该忘了。从她假死出宫失败之后,这一切都该忘了。“清音,”云予微唤她,“我从前总以为,我该悬壶济世,在这一方天地,我为自己可惜。”锳彭清音不言。
“臣妾绝对没有她们说的那种龌龊之心,若是我有,若是我有……”张梦桂满面痛心,“就让我这辈子都发不了财!”锳
云予微见她急得这个样子,倒是笑了出来。
彭清音也无奈摇头:“你性子也太急了。”
张梦桂小心翼翼地看着彭清音,试图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但彭清音一如既往,仍是笑意温和,半分没有不悦,她这才提着心问道:“德妃娘娘信我?”
彭清音轻轻点了点头。
张梦桂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拍着胸脯惊魂未定:“臣妾此生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每天都抱着金子银子睡就好了。”
她的两个侍女:“……”
云予微和彭清音瞥到两个侍女快要保持不住的表情,皆是忍俊不禁——这姑娘,倒是爱财爱得毫不掩饰。锳
“今日臣妾也算是受了惊吓了,”张梦桂站起身来,又拍了拍胸脯,满脸迫不及待,“臣妾要回去数数私房钱才能安心了。”
“行,”云予微笑道,“等会儿叫白苏带你去选几样你喜欢的礼物给你压压惊。”
“多谢贵妃姐姐,”张梦桂喜滋滋地行了个礼,“您要是我亲姐姐就好了。”
“就数你会卖乖。”云予微笑道,“快去吧。”
张梦桂的身影欢欣雀跃地消失在二人面前后,彭清音才终于将目光转向云予微:“贵妃娘娘特意留下臣妾,是有什么想要跟臣妾说吧。”
云予微点点头:“太后突然病重,你常在她身边,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太后。”
有兰香之死在前,云予微假死“争宠”在后,云予微心知太后看她已十分刺眼,否则也不会有秋言的事了。锳
她没有被毒死,太后却病了,罪魁祸首变成了叶婉。
这千头万绪捋下来,云予微觉得她大概触摸到了些许事情的真相——在处置叶婉的那一日,宁昭先见了彭清音。
他们之间大约达成了什么约定。
无论他们之间的约定是什么,有彭清音在,去见太后时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彭清音大约不会帮着太后递刀。
“是。”彭清音答得十分干脆。
她这样的反应,在云予微的意料之外,但细想下来,又在意料之中。
云予微望着她一会儿,突然垂眸一笑:“清音,你为什么会入宫?”锳
彭清音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些许诧异。
应对这样的问题,她当然有个无比正确的答案,但那句“能够入宫常伴陛下左右是臣妾的福分”,突然在面对着云予微时,变得太过冠冕堂皇,让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但她当然不会因为云予微这突然亲密地唤了一声她的闺名,就对云予微掏心掏肺,她微笑着反问道:“那娘娘呢?”
“我?”云予微失笑,“我没得选。”
“先帝赐婚,我一介孤女,没有拒绝的余地。”
彭清音这才猛然想起,当初先帝赐婚容王与救了他的医女,民间都津津乐道这是一段天赐良缘;而藏在这美谈背后的真相是——云予微曾抗旨拒婚过。先帝震怒,还是宁昭跪求三日,求先帝不要降罪,这才让这段美谈没变成血案。
时间真的会抹去一切。锳
当初在宫闱之中秘而不宣的事实,仅仅几年过去,就被所有人忘在尘埃里了。
彭清音有些歉意:“贵妃娘娘,臣妾……”
“没什么。”云予微却是大方地朝她一笑,明明她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但笑起来仍似一朵春花绽放——不是养在御花园里被精心照顾的娇花,而是长在山谷里自在摇曳的野花——她应该是自由的。
“今日若是不提起,我都快忘了。”云予微垂下眼睫。
该忘了。
从她假死出宫失败之后,这一切都该忘了。
“清音,”云予微唤她,“我从前总以为,我该悬壶济世,在这一方天地,我为自己可惜。”锳
彭清音不言。
她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是赞同云予微这句话的。
她曾听说过云予微的来历——神医谷之后。
这样的女子,本不属于宫闱。
“但我见到你,见到梦桂,再想一想卫如筝她们,”云予微朝着彭清音粲然一笑,“这才发现,我自负过高。”
“没有谁是天生就适合在这里的。”云予微道。
张梦桂若不入宫,就可以做她的生意,每天快乐数钱;彭清音若不入宫,以她管理宫务的有条不紊来看,她心有成算,只要放手去做,必大有所为;而卫如筝、白吟霜、叶婉……这后宫里的哪个女子,不曾心有希望过呢?她们也曾有过自己的念想。锳
而日后,秦惜时也将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
并非只有云予微她一个人委屈。
彭清音一向平静无波的端庄面孔上终于浮出了一丝震惊:“贵妃娘娘……”
以目前她们的关系而言,这算得上是交浅言深了。
“你别担心,”云予微朝她安抚地摇了摇头,“我只是随意感叹几句,并不是试图要拉拢你。”
云予微太过直白,彭清音张了张嘴,最后却只保持了沉默。
去往慈宁宫的路并不长,云予微的感慨不能继续,彭清音的沉默也没保持太久。锳
慈宁宫里,沉水香和药香混杂在一起,熏得人有些昏昏沉沉。
“太后召二位娘娘。”玉珊姑姑恭谨地道。
对于良贵妃和德妃一起出现这件事,玉珊姑姑的惊讶丝毫没有掩饰。
太后倚在美人靠上,玉瑚姑姑正在服侍她喝药;大约是病中不宜上妆,她只穿了家常的衣裳,未曾妆饰,面容上有掩饰不住的疲倦和病容。
“给太后请安。”
太后抬眼看了看她们,没有什么表情:“今儿个难得良贵妃有空到哀家这里坐坐。”
云予微仿若未闻,只是上前一步:“我为太后诊脉。”锳
彭清音猛然看向云予微,只见她神色平静,眼眸之中都是认真和恳切,仿佛刚才那一句话只是寻常。
太后轻轻一笑,示意玉瑚将药碗放下,望着云予微的目光顿时犀利了起来。
“哦?”太后轻轻挑了眉,“太医院多少圣手,难道连哀家这点儿小毛病都看不好?要后宫妃子来为哀家诊脉,太医院那起子废物,岂不是全应该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