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房门时,还听见姰暖慌然叮嘱碧珠的话。“快收拾下去了,催人送洗漱用具来。”“是,夫人,项总军已经吩咐人去送热水了。”“...好。”桌子很快收拾干净。姰暖将早膳摆好,心思忐忑地在桌前坐下,静静等着。江四爷换了身儿轻便的衣裳,踱着步子从里屋出来,手里端着盏凉茶,一边儿漱着口一边儿盯着她看,眉目隐隐噙着两分笑意。姰暖略显局促地站起身,像个未完成课业,被先生当堂点名的学生。“是我的疏忽,昨日该想到的,日后不会了。”
姰暖大约摸清了些江四爷的为人。
军阀子弟,他有男人的霸道,强势,敢做敢担,是个大丈夫本性。
顺着他,得他意的话,他倒是也好说话,凡事能让一让。
但要拗着他,反着来,他也懒得再搭理你那份‘不识好歹’。
姰暖莫名升起一个念头。
这种人...,得哄着来。
“听不听见?”,头顶的声音微微扬高。
江四爷不满她的走神。
姰暖忙颔首,“听见了,我...会照顾好自己,四爷放心。”
江四爷负手睨着她,满意点头,歪了歪下颌清声道。
“到了,去吧。”
姰暖脚步挪动,又局促地冲他扯出抹笑。
“多谢四爷,四爷慢走。”
江四爷没应声,立在原地等着她带着小丫鬟走进院子。
直到人进了屋,院子里再没丝毫动静。
他眼睑微眨,微微摇了摇头,这才转身原路返回。
进主院院门时,江四爷的心态,已经有些意兴阑珊。
姰暖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呢。
再是个通透的心思,也别指望她会突然间想开了,摆正自己的位子。
不然她今晚既然来了,就该想法子留下的。
再不然,他既然都送到了院子门口,她就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连请他进去的话都不提。
倒是自己想多了。
还得等等...
江四爷轻啧一声,回到冷清清的屋子,看着满桌子没人收拾的残羹剩饭,越发觉着没趣得很。
干脆进屋重新更衣,去寻了项冲和杜审,出门应酒席去了。
这厢,姰暖回屋洗漱过,熄了灯歇下,也是翻来覆去地寻思着心事儿。
她不是没意识到,江四爷送她回来,是揣着别的心思的。
他好像很坦然就接受了自己,接受了意外而来的小生命,那么自然而然地将她们母子护在自己羽翼下,给予关怀。
男人对一个女人耐心,这个女人又怀了他的骨肉,那他应该是会耐心加倍。
她要拿下他,好似也不难。
——
翌日大清早。
姰暖特意到主院来送早膳。
院门外值岗的大兵见她来,利索地站了个军姿。
“姰夫人。”
姰暖抿唇一笑,“四爷可起了?我来给他送膳。”
大兵如实答道,“四爷昨晚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
出去了?还一夜未归?
姰暖眨眨眼,唇边扬起的弧度缓缓落下,想了想,还是婉声多问了一句。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大兵茫然摇头,“不知...”
“淮省商会那帮人请吃酒,要送礼,陪他们打了半夜牌,就近歇在兵府司了。”
身后远远扬起的清懒声调,令姰暖惊了一下。
她抚着心口侧身回头,看清沿青石径而来的两道身影,不经意地轻舒口气,握着手垂了垂眼。
“四爷。”
江四爷回来得早,乌黑短碎的发梢微微凌乱压着一侧眉峰,军装褂子随意敞着怀,里头白衬衫的领扣也解开了两颗,一身的懒倦疏狂气,像是厮混了一夜后回来的。
跟在一旁的项冲,倒依然是板正得体尽职尽责的样子。
走近了,江四爷垂着眼扫量姰暖,视线又落在小丫鬟拎着的食盒上。
“这么早,倒也不用亲自跑一趟,使人送来就成。”
话落,也没等姰暖说话,径自提脚进了院子。
他身上的酒气混杂着烟草气息,自姰暖鼻息间一带而过。
她纤眉微蹙,屏了口气压下胸口里的翻腾,伸手接过食盒,跟着进了门。
“我不知四爷昨晚不在,想着在您出门前将膳食送过来,所以来得早了。”
好歹没有脂粉气,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项冲默默立在院门口,没跟进去。
江四爷撩帘子踏进堂屋,就瞧见昨晚的残羹剩饭,还原模原样摆在桌上。
他眸光一动,立在原地撩着帘子,等姰暖进来。
姰暖一迈进门栏,自然也看见了这副模样。
她飞快抬头,对上江四爷好整以暇的眉眼。
那样子,好似是刻意给她看的,又想看她准备怎么办。
姰暖拎着食盒的手不自觉收紧,喃喃开口。
“我不知...”没人收拾。
可也是,昨晚她来的时候,也没见这院子里有伺候的人。
话咽了回去。
姰暖忙回身招呼碧珠进来,眼尾余光又十分不自在地悄撇了眼江四爷。
直觉对方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却已经是在无声地指责,她身为‘女眷’的不称职。
江四爷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自顾转身往里屋走。
进房门时,还听见姰暖慌然叮嘱碧珠的话。
“快收拾下去了,催人送洗漱用具来。”
“是,夫人,项总军已经吩咐人去送热水了。”
“...好。”
桌子很快收拾干净。
姰暖将早膳摆好,心思忐忑地在桌前坐下,静静等着。
江四爷换了身儿轻便的衣裳,踱着步子从里屋出来,手里端着盏凉茶,一边儿漱着口一边儿盯着她看,眉目隐隐噙着两分笑意。
姰暖略显局促地站起身,像个未完成课业,被先生当堂点名的学生。
“是我的疏忽,昨日该想到的,日后不会了。”
江四爷将漱口水吐回手中茶盏,盖上杯盖,随手撂在一旁桌几上,语气清淡随意。
“你刚来没多久,有些事儿不清楚也无妨。”
“这院子里不用人伺候,以后也一样,到洪城这两个月,爷住兵府司多些,这屋子也只偶尔过个夜。”
他说着顿了顿,挽着袖管儿走到膳桌前,点了点桌上早膳。
“一日三餐也不用特地准备,不一定会回来吃。”
姰暖素手交握,低轻应声。
“是,我知道了。”
她抿抿唇,又掀起眼睫,满眼澄澈地问他。
“那日后四爷若是回来,使人提前知会我一声?”
江四爷对上她乌亮干净的月眸,默了默,清声道。
“回来就过你韶云阁去,多一双箸子的事儿,不必特意张罗了。”
姰暖菱红唇瓣微张了张,随即点点头,低头看向桌上清淡丰盛的早餐。
“四爷可有胃口?我已经让碧珠去备解酒汤了,您要么先喝点粥?”
她送都送来了。
总不好就这么原封不动地撤下去吧?
江四爷垂眼,瞥见两副碗筷。
唇角尚算愉悦地牵了牵,伸手捡起箸子。
“坐吧。”
姰暖忙亲手替他盛了碗粥,这才跟着坐下用膳。
江四爷其实没什么胃口。
昨晚歇得晚,一会儿还有事要出趟城,所以一大早赶回来洗漱更衣。
不过看她这份心意,又自觉地知道陪着,还是给面子地用了一碗清粥。
用膳的功夫,解酒汤送来了,沐浴的热水也抬进了屋。
江四爷很快撂下碗筷起身,看着进食速度温吞的姰暖交代了一句。
“你先吃,吃饱了再让人收拾。”
没等姰暖应声,他便自顾进了屋。
外屋里静下来,姰暖顺势放了碗筷,抬手掩着鼻翼强忍下犯呕的冲动。
她其实也没什么胃口。
先前被烟酒气熏的,没当场吐出来,都是很给面子了。
怕惊动屋里的人,她忙起身走出了堂屋。
立在台阶上长吸几口气,缓解着胸口的难受,一边吩咐碧珠进屋里去收拾。
等江四爷沐浴后,衣冠齐整地从里屋出来。
外室里,已经不见姰暖的身影。
他眼睑动了动,脸色淡下来,提脚出了堂屋。
还以为她接连两次示好,总算是看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