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妄也目光瞥过她剩下的大半碗抄手,“不舒服?”“没有啊。”司念朝他扬唇,脸上的肌肉僵得李言蹊都看不下去了。“街边流浪的小病猫都比你吃得多。”“等着。”丢下这么句话,傅妄也就披上自己的外套出去了,也不知是去干什么,步履匆匆的。司念暗自神伤,飞速垂下眸子,她可不就是小病猫么,双相Ⅱ型情感障碍最明显的临床表现就包括食欲减退,她有时忙起工作来,一天就只吃一餐。上大学那会儿,这条小吃街,她能从头吃到尾,却总是因为减肥不敢多吃,现在想想还真是可惜,只有生病的人才知道胃口康健是多么幸福的事。
“在呢。”
外面的风有点冷,司念冻得鼻子有些红,脖子往针织衫的领子里缩了缩。
“我之前在国外留学,有个华侨同学,她现在是精神科的专家,她家就是川市的,我把联系方式推给你,你去找她。”
江浸月说会帮她找最好的专家看,就真的记在心上了。
司念没作声,看着远处惨败的桂花,纵使之前开得那样好,一入了冬也会凋零,落在地上,任人践踏,最终归于泥土,无声无息得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每朵花都有每朵花的命数,又岂是人力可以扭转的?
“算了,月月,不必麻烦了。”
她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以前又不是没有看过医生,在傅老爷子来找她的时候,在外婆去世的时候,在司南枝发病的时候……一次次心存希望,又一次次的希望破灭。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花开花落,自有时。
“念念……”
江浸月还想再劝什么,司念顿感身后一热,转头去看,正撞上一双桃花眼,傅妄也不知拿着她的羽绒服在身后站了多久,看见她搓自己的手臂,这才过来给她披上。
“月月,先这样吧,回去以后我打给你。”
好在她没说什么重要字眼,挂断电话,司念跟着傅妄也重新回到店里。
她满脑子都是江浸月的话,内心是挣扎的。
古希腊神话里,西西弗斯得罪了天神,被要求推一块巨石上山,每次到了山顶巨石就会坠落,他又要重新来过,循环往复。
希望点燃再幻灭,是天神对人最重的惩罚。
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承受住一根稻草。
再坐回座位,司念就没再动过筷,她实在没什么胃口了,但又不想破坏他们的气氛,努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好在,假笑这件事她很擅长。
戴久了的面具,就会长在脸上。
傅妄也目光瞥过她剩下的大半碗抄手,“不舒服?”
“没有啊。”
司念朝他扬唇,脸上的肌肉僵得李言蹊都看不下去了。
“街边流浪的小病猫都比你吃得多。”
“等着。”
丢下这么句话,傅妄也就披上自己的外套出去了,也不知是去干什么,步履匆匆的。
司念暗自神伤,飞速垂下眸子,她可不就是小病猫么,双相Ⅱ型情感障碍最明显的临床表现就包括食欲减退,她有时忙起工作来,一天就只吃一餐。
上大学那会儿,这条小吃街,她能从头吃到尾,却总是因为减肥不敢多吃,现在想想还真是可惜,只有生病的人才知道胃口康健是多么幸福的事。
一直对司念存着不满的李言蹊,看她那样,鬼使神差想活跃下气氛,“司念,你当年可够勇猛的,直接手撕川大校长女儿,跟现代花木兰似的。”
跟老朋友熟悉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聊共同的回忆,陈最这次非常默契地接收到他的信号,也跟着附和,“是啊,要不是也哥说,我们还都不知道,平时看着她挺清高的,还干冒名顶替的勾当。”
司念呼吸一顿,抬眼看向陈最,“你们怎么知道她冒名顶替?”
当年,川大校长的女儿跟她住同一个寝室,趁她洗澡的功夫,在她电脑里窃取了她参赛作品,并且先她一步署上她自己的名递交上去,等司念再上传作品的时候,却因为重复率过高,被学校定性成了抄袭。
以司念当年的性格,压根没惯着她,直接拿着自己手里有时间记录的原始稿件去校长室揭发检举,不过足足等了一个月,都没得到反馈。
后来她才知道,那女生是川大校长的女儿,其他几个舍友都劝她吃亏是福,不要把事情闹大,甚至连辅导员都私下找她谈话,表示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然她下个学期的奖学金就不能保证了。
但那时候的司念,就是倔,因为向来孤身一人,所以要自己为自己穿上盔甲。
她坚持要个说法,原本都准备捅到教育局去,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却没意料到那女生突然公开道歉,第二天就办理了退学手续,校方亲自为她正名,还补发了原本属于她的奖金。
可这件事,她从来没跟傅妄也说过。
她害怕他会怪她做事太绝,她潜意识里不想让他看到竖起满身利刺的自己,因为从小到大,几乎所有人都告诉她,女孩子还是柔婉一些才会讨人喜欢。
“你不知道吗?是也哥在傅家老宅跪了一天一夜求的傅老爷子向校方施压,要不然那个护短的校长怎么会……”
陈最后面说的什么,她完全没听进去。
满脑袋都是“是也哥在傅家老宅跪了一天一夜”,怪不得,怪不得他那晚送她回学校腿一瘸一拐的,她追问一路,他都只说是自己没留神摔的。
一直送她到宿舍楼,还嬉皮笑脸地跟她说,“要不然你亲老子一哈,老子马上就能健步如飞。”
那时候的傅妄也跟傅家闹得很僵,几乎到断绝关系的地步,他连傅老爷子的半分钱都不肯拿,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为了替她出口气,甘心抛掉自尊跪在积怨二十几年的人面前。
她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她…
所有人都说她不该活得这么轴,只有他,只有他那么了解她,那么一声不响地支持她。
原来在那么久远的曾经,他那么爱她。
那些尘封的爱意,在时隔多年砸向她,砸得她闷闷沉沉的疼,双手交叠遮住泛红的眼圈,掌根按揉着酸胀的眼眶,努力把眼泪压回去,鼻腔却酸得喘不过气来。
陈最懵逼挠头,他又说错话了吗?
人精似的李言蹊倒是反应过来了,沉默许久,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司念,他远比你想的要爱你。”
司念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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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妄也再回来时,手上提满了这条街上的各色小吃,麻辣兔头、糖油果子、甜水面、叶儿粑、凉虾…都是上大学那会儿她爱吃的。
窗外的夜色像是浓得化不开的墨,冷风吹得,愈加显得屋内的热气浓郁,也不知道他排了多久的队才买齐这一堆的小吃。
男人脱掉外套,慵慵散散地擦着眼镜上的雾气,状似不经意间推到她面前,“趁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