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绵时沉默几秒，提笔签了。
出了碧水园，林叔送她最后一次，他看着背后眉眼耷拉的宋绵时，难免生出几分同情。
宋绵时不是难过，只是在愁母亲的医药费。
和闻晋断了，这意味着她稳定的来源没有了，即使这次闻晋补偿她三倍的钱。
但，在看不见的未来，也仅仅是杯水车薪。
目光再一次看向手机，仔细计算，发现可能连出国的钱都凑不齐。
别说看病了。
宋绵时呼吸一滞，心里一边盘算着还有什么来钱快的活，一边下车。
心里有事，她也就没注意到身后紧紧跟着的视线和举起来的手机。
一路回到宿舍，宋绵时在手机上问领班能不能加班。
领班拒绝了，宋绵时在他们眼皮底下已经出过两次事了，她不能再这样继续。
宋绵时的另一个兼职，马上就快高考了，原本时间就重，加不了课。
至于她的弟弟——
就更不用指望了。
宋绵时脑海过了一遍人，最后发现没人能帮自己。
嘴唇轻轻抿起来，她起身去了医院一趟，想问问出国具体要多少钱，如果不是天文数字，她可以和闻老爷子立字据，之后慢慢还。
从医院出来，宋绵时却更沮丧了。
不说母亲住院治病的钱，出国、租房子、吃饭的钱都翻了一番，她手头这点钱完全不够。
别说，她刚刚又给母亲交了一笔住院费。
宋绵时刚准备坐公交回去，一个陌生电话打来。
是一个女人，她的声音尖酸刻薄：“你就是宋云清的姐姐？”
宋绵时脑子一蒙，下意识应了。
女人还没等宋绵时听明白，直接开骂，问候宋绵时的十八代祖宗。
顿了顿，她又道：“现在你弟砸伤了我儿子，你不赔个十万，我让你弟进局子！”
宋绵时下意识站起来，公交车上的人都往她那看去，她却没管，紧张地对那头说：“您现在在哪，我马上过来，向您们赔礼道歉。”
许是宋绵时良好的道歉态度，女人缓和片刻，报了医院的名字。
医院正好是闻晋的医院。
宋绵时在进门时，步履停了停，随后大步走进去。
一个头顶包扎的小男孩正坐在椅子上，哼哼唧唧，看着好不可怜，另一侧坐着她弟，庞头大耳，脸上全是痘痘，正凶狠地盯着他们一家。
女人越看越气，抓着宋绵时就说：“你弟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儿子在沙滩玩得好好的，结果你弟用砖头砸他？！”
宋绵时没办法，只能一个劲地弯腰低头，跟人道歉。
纤薄伶仃的背影不断鞠躬。
卫衣露出一节细腰，单薄得不行。
肖亮只一眼就认出来了，没法，那腰实在亮眼，冲着闻晋道：“老闻，这是不是你上次要我帮忙上药的那个女孩？”
闻晋淡淡扫过一眼，又将资料叠在他身上，“你刚刚调回来，又想找借口翘主任的会？”
“怎么会呢？”肖亮一边跟着闻晋从人群穿梭，一边说：“真的挺像的，刚刚那身影。”
闻晋没讲话。
两人从门诊处离开。
女人一家人看着宋绵时着实辛苦，让她出了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也没说要报案的事。
宋绵时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乖巧小孩，心里过意不去，凑了个整。
这一下，宋绵时的银行卡彻底空了。
宋绵时带着宋云清走出医院，眉眼疲倦至极，她侧过头，回看着自己这个身形壮硕的弟弟，想不明白哪里出错了。
小时候的宋云清还很乖，听她和妈妈的话，会帮着干农活。
但是，越长大，人性格就越暴怒。
智商似乎也很不好，每次考试都倒数，近两年似乎五官也开始变得畸形了，不知道是不是常年不出门的原因。
宋绵时本想带宋云清去看看，但一提到医院，人就发脾气。
她偷偷问过医生，医生说可能是超雄儿，让她有机会就带过来再检查一下，但她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出时间。
宋绵时把宋云清送回家，自己一个人坐公交回学校。
中途，陈辞打来电话，问她有没有空，老爷子嘱咐他，让他带她出去玩一趟。
宋绵时看着自己的指尖，轻声：“陈辞，你说我和你结婚，你就会带我妈去最好的医院，真的吗？”
陈辞那边回答很肯定：“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不管你和岳母的。”
宋绵时眼底闪了闪，吐出一口气：“什么时候，我看看我有没有课。”
陈辞报了一个时间。
宋绵时看着时间，在高考那几天，她正好有空。
或是她和人约定好了时间。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旅途里居然会有……闻晋。
这应该是那次生日宴后，她和闻晋的第一次见面，宋绵时喊了声小舅舅，就很快走进车内，坐到后排座上。
她抬起眼睛，往车前排看去。
一个相当漂亮的女人坐在副驾驶上，她长相十分大气，人却有些娇滴滴的，宋绵时多看闻晋两眼，不清楚是不是因为他的原因。
闻晋漫不经心和她说着话，陈辞看了看，问：“小舅妈？”
闻晋轻笑一声，也没否认。
女人挑了挑眉，语气又轻又缓：“闻晋，我还没答应你呢。”
闻晋饶有兴趣看过去，“那你说说，怎么样才愿意答应我？”
女人眼波流转，扫过后排两个小辈，娇羞说：“那得看你给什么诚意了，不过小孩子在这里，不聊这些。”
闻晋哦了声，踩了油门。
女人撅了噘嘴。
闻晋伸出一只手，隔着布料，轻轻搭在女人肩头。
没过一会，人就被哄好了。
宋绵时也从陈辞的嘴里得知，这个女人叫纪文茵，是纪家的三小姐，也是前不久回来的。
她轻轻看过一眼，总觉得陈辞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奇怪。
纪文茵扫过后视镜里的宋绵时，想起什么，说：“你们定好订婚时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