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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听着稳重,却有些慢,慢得不像是来救人一样。
木闲当然是想脚步声的主人别救自已,但旁边越来越近的动静让木闲知道可能性并不大。
睁开眼睛,但看不到周围的景象,视线的黑暗让木闲知道自已是看不见了。
木闲倒是出奇的安静,如果死亡是五感皆失,那现在的木闲也算死了五分之一。
“只是几天没见你就成了这个样子。”
从声音中,木闲听出是个男人,男人说出的话让木闲知道他认识自已,不过,木闲却对这道声音有点陌生。
“我叫戴因斯雷布。”
木闲能感觉到声音就在自已面前,而且对这个名字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对了,之前被荧掳走时把自已救回去的那个男人。
木闲了然,刚要说让自已就在这里等死,远处的声音让木闲要说的话僵在喉咙里。
“小木头?”不用多说,光是这个称谓,木闲就知道那家伙来了。
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眼前依旧一片黑暗,但木闲等感觉到一阵急促的“哒哒”声。
或许是怕麻烦,木闲勉强站了起来,不想让她看见自已现在的情况。
下一秒,木闲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撞向自已,差点承受不住的木闲仿佛又见到了“无想的一刀”。
但这一次没有奶香,淡淡的梅花香气将被撞得再度昏沉的木闲拉了回来。
木闲能感觉到有谁在抱着自已,周身的冷意由外而内慢慢褪去,那颗心也变得烦躁不已。
不耐烦?好像有点,却也不多,只不过胡桃抱得实在太紧了。
木闲想要挣脱开来,但木闲感觉到自已脖颈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自已的脖颈流了下来。
“你...哭了?”
“哪有?”
胡桃松开木闲,语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小木头你既然丢下胡桃,那胡桃我就朝你脖子吐上一把口水。”
“你可不要擦了,算是本堂主给你...欸?你怎么能擦了?”
没半点在意胡桃的话,木闲用手抹了抹脖子,那触感倒真的像是什么液体。
但口水的话,脖子上有那么少吗?
正想着,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突然抓住木闲的右手,朝着前方一带。
“小木头,你的手,你的身体好黑呀?”
胡桃声音传出,而后木闲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摩擦着自已的小臂。
“这怎么擦不干净呀?”
“小木头,你到底怎么了?”
胡桃越说越急,许久没有说话的戴因也及时开口。
“这个小姐,他的身体被注入了深渊污秽。”
戴因开口说道:“虽然一旁的流明石暂时压制污秽,但藏在他体内的污秽实在太多了。”
“那要怎么办,把流明石砸碎了让小木头吞进去能行吗?”
“现在他体内的污秽浓度已经不是流明石能净化得了的。”
跳脱的话让戴因摇摇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这里似乎有遗留下来的净化装置。”
“净化装置虽然是针对不死诅咒的,但稍微更改一下输出回路,装置也能...”
后半句话木闲并没有听见,听觉好像也逐渐消失。
不过木闲还能感觉到,有谁突然将自已背起来,带到了某个位置。
两感的丧失再度让木闲体会到濒死时那种安静,但感知不到周围的情况又让木闲有些憋闷。
憋闷中,木闲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自已握住,看手感,像是个不知道什么轮廓的布团,但木闲最终什么都没有感觉出来。
在原地站了许久,一股突如其来的轰鸣让木闲瘫软在地。
这一次,木闲脑中闪过了很多回忆,人们所说的濒死回忆。
回忆并不完整,但木闲却看见了很多本该忘掉的人。
男孩将挡在了被众人指责的蓝发女孩身前,当众人散去,迎接男孩的却是蓝发女孩的恶语相向与母亲的巴掌。
男孩抱着书,给小小的孤独身影讲述书中的故事,但下一刻,抱着书男孩被同龄人包围嘲笑着幼稚,小小身影就在这群同龄人中,眼里没有男孩,只有融入团体的高兴。
男孩握着风车菊在城外等了许久,风车菊在风中转了又转,从白天转到晚上,等来的却是落难的盗贼...
“木闲,你难道不相信劳伦斯家的小姐吗?”
“大哥哥,你愿意相信小艾咪吗?”
“相信我,我一定会过来的。”
...
回忆中的她们都在喊着木闲,每一个人似乎都想要木闲信任。
木闲每一次都选择相信她们,但每次都迎来更深的伤害。
直到那个狐狸走来,施施然地将手递给木闲。
“近侍大人,最后一次,你能最后一次地信任一个人吗?”
“这一次我可没有开玩笑呢,神子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失望了吗?
最终的最终,神子都没有做过让木闲失望的事,但在跨入那道裂缝的时候,木闲对世间的一切失去了感情。
即使停止了伤害,但感受不到意义的世界,注定让木闲慢慢失去热情。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木闲朝神子这样问过。
那是木闲彻底失望前的挣扎,在希望燃尽之前,能从这个不会让自已失望的人身上得到能够存续希望的燃料。
或许只是一个正面回应、或许只是一个回头,木闲都可能会因为神子而对世界重新抱有希望。
世界很冷,木闲想要用热情和希望温暖周围的世界,但世界一次次用恶意掐灭自已的热情。
这样的话,死掉就挺好的,既然世界排斥自已,那自已离开这个世界就行了。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拉回来?”
木闲开口问道,他能感觉到有谁抱着自已,没有闻到以往的香气,但抱着自已的手臂让木闲确定这就是胡桃。
木闲抬头,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语气却没有平时的不耐烦:“明明你什么都不懂的。”
胡桃将脑袋埋在木闲肩膀,像是要将木闲牢牢抱住一样:“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要离开好嘛。”
听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过来,少女发颤的话里带着一些可怜,但可怜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少女身上。
“我总感觉你以前好像认识我。”
黑暗的视野慢慢出现轮廓,木闲开口道:“但是我记得,以前可从来没有见过堂主你的。”
“你见过胡桃的,胡桃也见过你。”胡桃语气颤抖,却说得极为笃定:“古华派的山里、璃月的街道、码头的船上,胡桃都在看着你。”
“在石头后面、在墙角另一头、在货箱底下,胡桃一直一直都在看着你。”
胡桃语气越来越虚弱,但依旧执拗着念着:“在很早很早以前,木闲哥哥就救过胡桃。”
木闲静静地听着,藏在黑暗中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高兴?
该高兴吗?
这些话好像听得有些厌烦了。
眼前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清晰,木闲看着面前那张脸,白皙的皮肤染上木闲之前的黑紫脉络,曾经那双在黑暗中显得刺目的梅花瞳黯淡很多。
木闲第一次那么长时间盯着那对眼睛,伸手摸向染上黑紫色脉络的俏脸,和以前比起来,真的难看很多。
但那张脸的主人依旧痴痴地望着自已,黯淡的眼中藏着木闲没见过的情绪。
“很早很早以前,胡桃就喜欢木闲。”
“胡桃现在的喜欢不是喜欢...是倾心,胡桃倾心木闲。”
“胡桃...不要木闲哥哥的倾心,只要你的一点点喜欢。”
“木闲哥哥...”
“以前你那么喜欢所有人,但是,现在怎么不喜欢胡桃?”
“胡桃那么缠着你,木闲哥哥为什么...总是不耐烦?”
因为,木闲已经不止一次听过喜欢了。
因为有人说喜欢,所以木闲成了她们家的家仆...
因为有人说喜欢,所以木闲替他们培养了那个组织...
因为有人说喜欢,所以木闲离开了雷电将军成为了逃犯...
挂在小臂上的手串发着光,十岁男孩稚嫩小手慢慢变瘦、变长,变得骨节分明,盖住了少女的半张脸。
脸上紫色的脉络逐渐褪去,那一头头发正在逐渐变浅,发白。
从胡桃脸上,木闲看见的另一张女孩的脸。
木闲以为她一直都是喜欢着自已的,即使她对自已和对其他人没有半点不同。
但原来,她在另一个人面前眼中会透露出情意,会为了另一个人亲自跳舞...
原来,所谓的喜欢就只是廉价的货币,用这种廉价的货币驱使着廉价的自已。
“你没必要说什么这些所谓喜欢的话。”
身体变得比胡桃要高上几个头,原本被胡桃抱住的木闲反将胡桃抱起,淡淡道:“在契约结束之前,我会一直遵守下去。”
“既然堂主为我受了伤,在治好堂主之前,契约也不会结束的。”
“堂主,相信我。”
冷淡的话语让少女愣了愣,那双眼睛变得更加黯淡。
她摇头,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在木闲手串光芒变得黯淡后睡了过去。
不出多久,木闲听见怀中传来的轻微鼾声。
转身,木闲看向不远处站了许久的男人。
“我记得你叫戴因斯雷布。”
木闲语气和之前一样平淡,但和之前相比,平淡中却多出了一些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说一说之前堂主她做了什么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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