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行指天立誓,镜中的桑时鸢听了他的誓言,徐徐绽放出一个笑容。
那是裴晏行从未在桑时鸢脸上见过的笑。
窗外更鼓响了五声,影影约约有昆曲的唱腔传来,声声婉转,引人泣泪。
“凤冠戴,此去良人别终身。”
“坐花轿举大宫灯,笑着哭了心痛哉。”
“遗恨无期……”
裴晏行忽然又有些头晕,镜中的桑时鸢音容笑貌也逐渐模糊。
“时鸢!”
他终于忍不住向镜前走去。
却在触及镜子的那一瞬,铜镜碎了一地。
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他从梦中惊醒——
窗外天光大亮,而他独自坐在桌前,
脑海中桑时鸢那张似哭似笑,美丽又妖异的笑脸,浮现眼前,久久不能散。
手中的同心锁还在,如意结却失了踪迹。
裴晏行问安世黎这是为何,安世黎掐指而算。
“这恰恰说明,冥婚缔结成功。”
“陛下与皇后娘娘在阴曹地府也是登名造册的夫妻了。”
裴晏行大喜,又问他大约要等多久,才能与桑时鸢续缘。
安世黎仰头望向长空,青天白日里,星月皆隐,唯有旭日当空。
但他的目光却仿佛能勘破天空,抵达宇宙玄黄最深处。
“陛下,微臣感应到皇后娘娘已然魂兮归来。”
“只是究竟变成了谁,要陛下自己去寻。”
裴晏行闻言更加悸动,他握紧了手中的同心锁,同样看向寂寂长空。
与安世黎并肩而立。
“下一任大祭司之位,非爱卿莫属。”
昭国皇宫,昭文书馆。
高处一本书册突然落下,砸中了桑时鸢的额头。
“哎哟——”
她痛呼一声,引得书库门口的宫装女子寻声相问。
“司簿大人,需要帮忙吗?”
桑时鸢诧异的转过头,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眼前的女子,梳着百合髻,穿着一袭水绿色宫装,唤自己“司簿大人。”
这不是内廷女官的称呼吗,她何时成了负责内廷文书和管理的司簿女官?
“无事,我自己来便好。”
尽管有些诧异,桑时鸢还是很快答复了那宫女。
弯腰捡起那册跌落在地的书籍,是蒲松龄先生所著的《聊斋志异》。
搬来木梯,她很自然的踩在上面,将书放归到了原处。
当书册归位的那一刻,仿佛有一阵灵光突然涌入她的脑海。
“轰——”
燎魂香,引断魂。
引蛊香,断心肠。
耳畔有歌声作响,恍恍惚惚间,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进入了她的神魂。
“我居然变成了张晚意。”
桑时鸢万万没想到自己刨心引蛊而死后,居然重生在了这一位身上。
她的父亲还是自己亲手杀死的,如果两人相对,她应该恨不得杀了自己吧?
数着张晚意平生回忆,桑时鸢也只道是命运无常。
原来在她杀了丞相张良之后,张良便被惠昭帝追封为忠国公,爵位世袭。
张晚意一出热孝,便被张家二房逼婚,因为只有男子可以承袭爵位。
“二叔二婶也不必相逼,死活我是不会嫁给二审的侄儿的。”
“我自请入宫,爵位便交予二叔继承。”
张晚意离了家,凑请皇帝希望留在宫廷任职,惠昭帝感念他父亲的功劳,便允她入宫做女官。
……
思绪回拢,桑时鸢也是无奈。
她与张晚意何其相似,都曾是天之娇女,贵不可言。
可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旦夕之间就教他们沦为无依无靠的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