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兵拿了一瓶酒出来,和陆承淮两人喝了一小杯。他俩都不是爱喝酒的人,但喝少量也能算增添个滋味。饭后,许穗跟姐姐说了要去拍照的事。许棉看着她和陆团长走远,欣慰地笑道:“穗穗和陆团长,看来是能成了。”喜不喜欢一个人,从身体语言上也能观察出一大半。她这段时间,是看着穗穗一点一点在陆团长面前放松下来,今天瞧着,穗穗也会时不时看向陆团长了,走的时候两人身体都挨得近了些。徐兵笑了笑,“前段时间,郑川被调走了。”
青山大队。
许长根昨天拿到了邮递员给他的包裹单,今天一早便去城里把包裹领回来了。
今天大队休息,但他到家的时候,院门虚掩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约莫是去自留地或者山上了。
许长根先把包裹打开,里面的东西跟往常大女儿寄的几样没什么区别,最上面是一个信封。
与前几次不同,这次信封的外面写了“爹,亲启”三个字样。
一看就是小女儿的字迹。
许长根没有立马打开,而是先把寄过来的东西收好,回到房间关好门后,才拆开了信封。
信的开头部分是给他们问好,并说她跟姐姐都很高兴卫国当上兵的事。
直到第二页,才有了变化。
许长根默默把信看完,脑子里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串联起来。
马上就到晌午了。
他把信放自己衣兜里,等晌午大伙都回来了,张云秀去了灶房烧火做饭,他才过去把信扔里,信纸瞬间被火苗吞噬。
灶房里也没有别人,张云秀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直到吃过饭,都回房间休息了,张云秀才悄声问道:“是不是穗穗那边出什么事了?我前面看着包裹里没信还纳闷呢!”
“穗穗现在是没事。”许长根摇摇头,脸色青了下来,“但她之前在家里是一直受欺负,没跟我们说。”
他把信上的内容和媳妇说了一下。
张云秀心思细,观察到的事更多。
“我就说前面怎么看穗穗老往外跑,还跟她说了让她离那些知青远一点,后面山上那事,那江盼儿当时也想攀扯上穗穗,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但是之前江盼儿性子比她妹妹还要软几分,就没想那么多,没想到后面赵彬跟林建国喝醉那回,他们想算计的也是穗穗。”
张云秀心里一阵后怕,又有些怒火,“要不是穗穗机灵,可就要被他们害惨了,那江盼儿,从根子上就是坏的,穗穗跟她无冤无仇,她偏要想方设法去害人。”
她不能够理解,如果说赵彬那边对穗穗是有利可图,江盼儿是为了什么?竟然都是她先挑起的事端。
许长根说道:“也是怪我粗心,那阵发生了几件大事,穗穗都在旁边,我却没有想到。”
“我们可不能就让事情这么过去了。”张云秀咬着牙,“江盼儿和赵彬两个人,这三件事每件事都是奔着毁了穗穗整个人去的。”
想到自己以前看江家待他们家女儿苛刻,还帮着说过tຊ几句话,张云秀就觉得有些作呕。
又有些心疼自家的小闺女,甚至想到,她当时主动提了要去她姐姐那,是不是去避难的?
许长根叹了一口气,旱烟逐渐上升的白色烟雾遮挡住了他的大半神色,“留一个这么恶毒的人在身边,肯定是不行的,穗穗受了那么大委屈,我们就得帮她讨回来。”
他知道,自家闺女前面不把这些事告诉他们,应该就是怕他们为此担忧,甚至会影响工作,现在过来说也是想让他们提防着点。
但为人父母的,就没有看子女受欺负,没受实质伤害就不去管的道理。
更何况对方做事毫无理由,就是单纯的针对他家闺女的恶。
不管是嫉妒还是有别的目的,穗穗说得对,江盼儿现在没有动作是因为她目前没有能力和条件,一旦她有条件了,就会立即对他们家下手。
许长根,“这些事情就咱们知道就好。”
他不打算告诉红军,红军虽然正直善良,但性子其实是有些轴的,要是知道自己妹妹受了欺负,肯定是会想方设法去报复回来的。
而且,他和张云秀也有他们的办法,越少人知道,也是好事。
张云秀,“我晓得的。”
许长根,“我记得江盼儿最近来找我开过几次进城的介绍信。”
“是,而且我记得江盼儿和赵彬他俩之前虽然结了婚,但看起来很不对付,像是各过各的,但最近这几天,赵彬还会去帮她干活了。”没有什么能逃得过大队里妇女的眼睛,他俩的关系变化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张云秀听到别人聊起这事后也好奇观察过一会。
别人都是认为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她现在只想深究里面的原因了。
许长根沉吟半晌,说道:“我们这两天先别动,观察一下,像江盼儿这种突然性情大变的,肯定是之前被压榨的狠了,她现在肯定不会愿意天天老实上工干活的,至于赵彬,那就是块软骨头,扶不上墙的玩意。”
所有事件中明显是江盼儿为主导。
他对大队里每个人能挣的工分有大概印象,以他俩每天的工分收入,以后能吃个六七分饱都困难,而且他俩还住的大队的仓库,江家也没有给口粮。
温饱困难的前提下,怎么可能让原本势同水火的两个人突然亲近起来了呢?
22日,海岛。
今天是中秋节。
许穗算了算日子,估计爹妈那边这两天就会看到信了。
江盼儿和赵彬的名声已经毁的差不多了,在一地鸡毛的日子里,她连自己都照顾不暇,也不可能再去“报复”许家人。
这时正是最好的时机。
许棉拿着盘子过来,“今年咱们家都不用买月饼了,靠我那妹夫这月饼都能吃到下个月了。”
陆承淮如今只要有空晚上就会来这边吃饭,他每次都不空手,许棉劝了好几次,中秋节山竹,又提来了两盒月饼。
现在卖月饼的只有供销社,里面有两种月饼。
一种是以前常吃的绿豆蒸熟拌点糖做馅,外面用面粉一裹压模的老式月饼,白面精贵,饼皮便做的很薄,吃起来又干又硬。
另一种就是这两年才时兴起来的五仁月饼,里面有瓜子仁核桃仁,青红丝这些,虽然贵,但供应少,得蹲守在柜台早早排队才能抢到。
团团圆圆特别爱吃,昨晚还因为团团运气好,在里头咬到一颗大冰糖,圆圆不平衡,两姐妹闹了一场。
陆承淮送过来的两盒月饼,一盒是五仁的,还有一盒是首都那边流行的酥皮月饼,里面馅料是山楂,枣泥,桂花青梅这些。
她现在拿给许穗的,就是这首都月饼。
两种月饼许棉都觉得好吃,但首都那边才有的卖的,总是会显得高级一些的。
许穗是不太爱吃月饼的,但一块也能接受。
见她接过,许棉说道:“今天过节,部队里晚上会放电影,就在东边广场上,到时候咱们得早点拿着凳子过去,不然好位置都没了。”
放电影一年也就几回,有些人是早早吃了晚饭,就去广场守着的,左右在那也能补衣服纳鞋底。
至于团团圆圆,她们就不用愁了,小孩都是坐在最前面的,都聚在一起。
许穗也有几分新奇,“放什么电影啊?”
“得放了才晓得,不过我听你姐夫说,是今年新出的,总算不是那些看了几遍的老电影了。”许棉笑道。
其实看电影她也喜欢看,只要是电影,就没有不喜欢的,但能看到最新的,没看过的,总是要更高兴一些的。
许穗说道:“那我等会去供销社买捧瓜子,看电影的时候吃。”
还没等她去买瓜子,陆承淮就来了。
他现在过来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自在,许棉也越来越承认这个妹夫,有时候做饭什么的还会直接叫他去搭把手。
现在许棉看他过来了,便站直了身子,眨眨眼道:“我都忘了,趁今天休息我得去杨主任家学下酒糟的做法,你们先在家聊着。”
许穗看着她跟陆承淮打了个招呼,便出了院子,唇角微扬。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男人就已经得到了她姐的信任。
不过,这也是他几乎将休息时间全部放在她这里的结果。
陆承淮走近,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
“我家里人给我寄了包裹来,你要不要陪我去拿一下?”陆承淮声音磁性悦耳,尾音上扬时,有种莫名的缱绻。
“月初时我和家里打了电话,这个包裹应该是他们寄给你的。”
“我?”许穗有些惊讶。
月初,也就是他们刚在一起,陆承淮就将这件事告知了家里。
虽然在这个时代似乎是很正常的做法,但她不信陆承淮那时看不出,她对他的情意不如他。
陆承淮挑了挑眉,嘴角轻轻上扬,“是啊,我爸妈都很喜欢你,还跟我说让我不要欺负你,等下把你吓跑了。”
许穗眼里漾出笑意,梨涡浅绽,“那你会吗?”
陆承淮伸出四根手指,润泽的瞳孔定定地望着她,“我对你的心意,苍天可鉴。”
这半个多月的相处,也让许穗在他面前放松了许多。
这男人在外人面前正直威严,在她面前却又是另一副模样。
而且每次相处时候,她的确挑不出一点错来。
许穗起身,“那走吧。”
陆承淮出示了证件,把包裹拿出来。
包裹很大,许穗试着提了一下,提不起来,他单一只右手却轻松地将它靠在肩背上。
陆承淮要往家里走去,许穗却叫住了他。
“先去你宿舍吧,我觉得里面肯定也有给你的东西。”许穗说道。
这么大的包裹,而且中秋节就算寄东西来肯定不可能只给她一个人寄的。
陆承淮看向她,眸子如墨玉般深沉,看不出眼底情绪。
许穗觉得,现在把东西拿到宿舍,等会回家里吃了饭再一起去看电影就很方便。
她唇角略弯,“而且我也想看看你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听说部队里的宿舍要求很整齐,不能有一点杂乱。”
陆承淮深深看了她一眼,带她往宿舍方向走去。
他的声音陡然带上了几分慵懒,“的确是这样。”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宿舍。
看着陆承淮把门打开,许穗走进去,一眼就能看全整间宿舍的内容。
所有东西都是整整齐齐的,就如她对他的第一印象一般,就是一个正直,庄严的军官。
陆承淮把包裹放在书桌上,“部队对所有宿舍的要求都很统一,其他人宿舍跟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区别,可能人多一点。”
他如果是与别人同一间宿舍,也不会带她过来。
平时单调、过于整洁的宿舍,突然来了一个年轻的、他从住进来的第一晚,就会想到的女孩。
陆承淮垂在身侧的手掌收紧,看向窗外。
一眼就能看完了,的确是除了被子以外,没有见到任何私人物品。
许穗看着男人突然的沉默,突然笑道:“我能打开你的衣柜吗?”
她就在衣柜边上,窗外的光线轻松打在她的脸上,白皙的肌肤衬得她的嘴唇更加红润,就像一朵鲜艳欲滴的海棠花。
陆承淮微微垂眸,“可以,这里所有东西你都可以看。”
许穗也只是好奇,得到允许便打开了衣柜门。
衣柜里的衣服也是按照样式,颜色深浅整整齐齐地挂好的。
白色的衬衫,军装外套,绿色的体能服……
“还有什么想看的吗?”
陆承淮不知何时走近了,高大的身躯离她只有一只手掌的距离。
许穗能感受到,自己背后就是他的胸膛,只要自己后退一小步,甚至是直接往后仰,就进了他的怀抱。
她莫名有些脸热,脸上的表情却很镇定。
“没有了,我想看的都看完了。”许穗抬起头,眼里盛满笑意。
又是这样带着天然的魅惑,脸上却又十分的纯真无辜的笑容。
陆承淮呼吸一滞。
他想,如果她笑起来,眼睛能不动就好了,他实在是不想让外tຊ人看到那一抹艳色。
当然,他现在更想直接吻上去,让她知道主动来到一个男人、与她确定了对象关系的男人,独属于他的领地的后果。
陆承淮后退了一步,眼神深幽,却说道:“先把包裹拆了吧。”
许穗看了他一眼,没有忽略掉他明显滚动的喉结。
她忽的一笑,主动上前一步,垫脚,将自己的唇映在他的唇上。
也许是下一秒,就在她想要收回的时候,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抚在她的脑后。
她只能仰起头来。
第 46章 悄然变化
他的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颊。
想象中的狂风骤雨没有出现,反而是细密的、温柔的小雨,更为克制,更为隐忍,却让她情不自禁闭上了眼。
但很快,雨越来越大,凶狠的狼已经让自己的猎物放下了警惕,让他能够更方便地享受之后的美味。
她的唇被迫张开,手搭上了他的肩,大脑几乎只剩空白,被动地去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不知过了多久,许穗感觉自己的手都渐渐没了力气,纤细的腰肢软了下去,抵在他有力的臂弯上。
男人炽热、带着侵略性的气息洒在她的颈间。
良久,他轻轻地在她唇角啄吻了几下,仿佛刚刚倾泻而出的霸道只是错觉。
刚刚还胆大的小姑娘这会脸颊已经红透了,发丝也有些许凌乱。
陆承淮松开手,声音低哑却带着笑意,“你去镜子那里整理一下,我换件外套。”
许穗缓了缓心神,才发现他衬衫两边肩膀处都有明显的褶皱,显然是她刚刚抓出来的。
的确是需要换,好在衬衫都是长一样的,不然平白换了件衣服……
至少肯定是逃不过那些火眼金睛的嫂子的眼睛的。
陆承淮也不会在自己对象面前就换衣服,拿了件白衬衫去了水房,正好他也需要时间平复一下。
许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酡红的脸,水润的眸,额前几根凌乱的发丝落在红润的唇上。
她把发丝整理了一下,等待着脸上的红晕散去。
窗外的阳光很好,还好这扇窗对着的是一块空地,没人能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许穗走到窗前,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脑海里男人的气息换成海风的咸腥味。
等陆承淮回来时,两人都整理好了自己的状态。
陆承淮把包裹拆开,里面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
一件羊绒开衫,一块蓝色真丝平绸,一块蝴蝶提花织金真丝面料,两罐烘青茉莉花茶,两罐玉灵膏……
不说那些点心肉脯之类的吃食了,甚至还有两个看上去十分精美的发卡。
陆承淮已经打开了里面的信件,慢悠悠说道:“信上说,那块蓝色布料是给姐的,一盒铁皮石斛是给姐夫的,发卡是给团团圆圆的,我妈说赶着中秋寄来,准备的就有些仓促,希望你喜欢。”
他现在叫姐姐姐夫倒是十分自然。
陆承淮看完了信,扬唇轻笑,“其他东西都是给你的,除了那罐绿茶。”
这么大的包裹,亲儿子只有里面一盒茶叶。
许穗把茶叶拿出来,“先回去吧。”
许棉已经在家了,看见陆承淮带着那么大一个包裹回来立马站起来。
许穗跟她说了这是陆承淮家里寄过来的。
许棉有些惊讶,弯着眼睛笑了起来,看着去院子里洗手的陆承淮,她悄声说道:“看来陆团长的家里人,也是好相处的。”
能够寄这么多东西来,证明他们对穗穗很满意,也看重她。
许棉把发卡拿出来,赞叹道:“这花可真好看,还是一闪一闪的,就是两个发卡长的不一样,我还得想想法子看怎么给她们。”
许穗笑道:“让她们自己抽签吧,抽到哪个是哪个。”
等陆承淮进来,许棉就说道:“小陆啊,以后来家里就不要再带东西来啊,你叫我一声姐,再带就是见外了,除非你没把咱当自家人。”
陆承淮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好。”
许棉,“我早上买了二斤肉,去试试穗穗那红烧肉的做法,你们先聊着。”
她去了厨房,许穗给陆承淮泡了一杯热茶。
“我去房间把这件衣服试一下。”许穗拿着那件针织外套。
陆承淮看她进了房间,拿着茶杯的右手食指弓起。
没多久,许穗便换好了。
开衫柔软细腻,丁香色也显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透亮,增添了几分清新又温柔的感觉。
陆承淮认认真真地看完后,“很漂亮。”
他的眼神里只有欣赏。
许穗对着镜子看了几眼,转头说道:“等吃了饭,我们去拍个照片吧。”
岛上有照相馆,她之前不确定他们之间的感情能不能走到最后,也没有想过要将自己有对象这件事告诉家人。
但现在,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她的心境已经发生变化了。
陆承淮身上衬衫领口的纽扣早已解开,露出了修长的脖颈线条,薄薄的面料根本挡不住上半身肌肉的线条。
许穗看到他微微怔住,随即立马反应过来,说了一声好。
中午的饭菜很丰盛,除了红烧肉,上次陆承淮送过来的牛肉干被许棉切的很薄,加上蒜苗叶一起炒了。
她已经知道陆承淮不能吃辣,最近做的菜便少放了辣椒。
团团圆圆也极喜欢这个小姨父,长的高大威风,对她们却可温柔了,还会和小姨一起给她们讲故事。
徐兵拿了一瓶酒出来,和陆承淮两人喝了一小杯。
他俩都不是爱喝酒的人,但喝少量也能算增添个滋味。
饭后,许穗跟姐姐说了要去拍照的事。
许棉看着她和陆团长走远,欣慰地笑道:“穗穗和陆团长,看来是能成了。”
喜不喜欢一个人,从身体语言上也能观察出一大半。
她这段时间,是看着穗穗一点一点在陆团长面前放松下来,今天瞧着,穗穗也会时不时看向陆团长了,走的时候两人身体都挨得近了些。
徐兵笑了笑,“前段时间,郑川被调走了。”
“郑川?怎么会调走?”许棉还记得他,是穗穗的第一个相亲对象。
八月中旬,大院里有了许穗跟陆团长相看的风声了,那吴学舟都不敢再来家里玩了,郑川却没有放弃,过来找穗穗。
只是那天穗穗正好被团团圆圆央着摘洋柿子去了,反倒是陆团长,就在客厅里喝茶。
她在院子门口跟郑川说了不在家,人便走了。
徐兵说道:“他在老家的未婚妻找到部队来了,部队里要求他立马跟人家结婚,然后把他调走了。”
“未婚妻……他不是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吗?”许棉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