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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
  梁严竞娓娓道来后故意拉长了尾音。
  “本来我觉得,这个岗位刚好合适你,所以才想找机会问问你。可是你又拉黑,又逃跑的,我想你应该是心意已决。”
  陈今一方才还虎者的脸瞬间眼睛都瞪大了。
  梁严竞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既然这样,倒也不用强求,哎,这个任命书我看我还是扔——”
  “等一下!”
  陈今一一把抓住了梁严竞的手腕。
  梁严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哟,陈姑娘有何高见?”
  陈今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梁严竞耍了。
  怪不得他这几天气定神闲,原来早早就设了笼子等着请自己入瓮。
  “啧啧啧。”果然,梁严竞将捏着信封的手往后躲了躲,“可千万别勉强啊,强扭的瓜不甜。”
  梁严竞完全不知道见好就收。
  而陈今一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方才自己发自内心的不悦和醋意。
  “就这样还想在我和裴家之间来回周旋?想当墙头草的前提,是得有一个强大的精神内核。”
  听见梁严竞毫不避讳地向自己提起裴律行,陈今一就知道,这几天梁严竞恐怕是已经查到了自己那天的视频是裴律行所给,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查到更多东西。
  虽然知道自己瞒不过梁严竞多久,可被他当着面戳穿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她一向骄傲的自尊心还是在一瞬间受到了打击。
  “既然早就知道了,和我在这里演什么戏呢。”陈今一一把夺过梁严竞手里的信封揣在怀里,“真是为老不尊。”
  “物以类聚。”
  梁严竞并不在意陈今一没大没小的讽刺。
  “你怎么知道视频是裴律行给我的?”
  陈今一好奇,还是忍不住直接问了梁严竞。
  梁严竞低头。
  “因为这不是我第一次和裴律行打交道,早在八年前,我就被他用雷同的手段,差一点赶出警队,再无翻身之日。”
  陈今一一愣,本想追问,梁严竞却已经别过了头。
  “裴律行给你抛出橄榄枝的同时,一定向你提了什么条件。你不愿意错过这次洗白的机会,所以就假意答应对方,一边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我,把矛盾的重点转移出去。”
  梁严竞见她五官皱起就知道自己的分析一点错都没有。
  “我说的对么?”
  “梁队手眼通天,看人一个赛一个准。”陈今一决定借坡下驴,“你别怪我。裴家要我帮他进飞鹰做他们的线人,我不敢正面对抗,所以只能躲。”
  听了陈今一的话,梁严竞眉眼微微一动,他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其实,你完全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我。”
  陈今一没有继续问下去,沉默了一会后,她抬头看了眼梁严竞。
  “对不起。”
  梁严竞一愣。
  “什么?”
  陈今一有些别扭地转过身体,“看来有时候做事还是不应该自作主张。江九星说的对,我这样特别像一个白眼狼。你三番四次的帮我,我却没有一次真正的信任过你。”
  梁严竞自嘲道:“有生之年能听到陈姑娘的道歉,实在是荣幸至极。”
  道歉这种场面放在陈今一身上她觉得矫情的不行。
  她很快换了表情昂着头挑衅。
  “那我能不能也给您老提两个意见?”
  梁严竞笑道:“说说看。”
  “有道是看破不说破,我这个人好面子。以后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您能不能不当着外人的面逼我,不跑也得跑了。”
  梁严竞爽快地拍拍肩。
  “没问题。”
  陈今一和梁严竞这场别扭就在江九星这个无厘头的契机下打破了。
  总躲着的确不是一个长久之计,更何况陈今一觉得自己和飞鹰的羁绊太深,家属院只能让她逃避一时,却逃不了一世。
  裴家咄咄逼人,与其做个鸵鸟,不如以攻为守。
  反正梁严竞说了一年为期,若是自己之后不愿意留下,也可以另谋出路,不用一辈子绑死在飞鹰警队里。
  想好了这一切她便接了两眼睛的推荐信,但冯家的活既然接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所以她就找梁严竞商量等吴闻燕的画展办完再去支队报道。
  “也好,凡事有始有终。”
  说道吴闻燕,陈今一的眉头忽然又皱了起来。
  梁严竞见她欲言又止便主动开口问道:“怎么了?觉得那里还有什么不妥么。”
  “不,不是这个事情。”
  陈今一犹豫了一会还是打算和梁严竞坦言,她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片盒子,上面写着“帕罗西汀”四个字。
  “这是抗抑郁药。”梁严竞凝眉,“哪来的?”
  “刚刚我在吴闻燕工作室的洗手间找到的。”
  梁严竞觉得没什么。
  “何文轩说过吴闻燕的精神状况不好,吃抗抑郁药也在情理之中。”
  “不,关键是,这个药片盒子里装的,根本就不是帕罗西汀。”
  陈今一严肃地看着梁严竞道。
  “不是帕罗西汀?什么意思。”
  梁严竞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于是示意陈今一继续说。
  陈今一将其中一个药片拨开。
  “我知道这个药片以前长什么样子,所以看到它的时候才会觉得奇怪,虽然外观看上去和普通药品类似,但是如果仔细观察,能看得出我手上这一盒药比其他帕罗西汀片的颜色更深,而且药片里还掺了一些杂质。明显,这不是同一种药。”
  梁严竞拧着眉头接过药品放在眼睛里看了很久。
  “你确定吗?或许只是批次不一样。”
  “我很确定。”陈今一语气不像开玩笑,“我的记忆不会出错的,这个药片我曾经见过,就算批次不同气味也不可能差距这么大。梁队,如果真的有人换了这个药片里的药,恐怕这个人一定有所图谋。吴老师是个可怜人,我不想看着她被人害了还不知道,确认一下,也不会有问题。”
  “嗯。”
  梁严竞知道陈今一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
  他将药片装进口袋后道:“放心,回去后我会找卓瑛帮你确认一下。”
  “多谢梁队。”
  ”这不是大事。”梁严竞摆摆手,“我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正事。陈今一,虽然我知道你未必一年后会留下,但考核可不是闹着玩的,既然你想好了要来,那就得下定决心做好,哪怕只是一年,你也是我们飞鹰的一员。未来你可能要经历生死,可能要面临困难,你真的想好了,要和我们一起游走在危险地带吗?”
  “别激我。”陈今一自信笑笑,“您放心,这次,我是真的想好了。您等着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
  第二天,陈今一切如常地去吴闻燕的工作室上班。
  前一天的尴尬经历并没有让吴闻燕的状态受到什么影响,和陈今一的交谈也十分的松弛。比起晚上那个紧张羞赧的吴闻燕,白天的这个似乎正常多了。
  傍晚的时候,他们需要将第二天画展要用的物料运送到场地。
  何文轩亲自安排了运输的车辆,且早早地来到了工作室协助吴闻燕一起搬运。
  画展要用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众人累得大汗淋漓,吴闻燕忍不住也上手加入,只是刚拎了两个画框就被正在指挥的何文轩急匆匆跑过来叫停了。
  “怎么你亲自干了呢!这不都有人吗?”
  吴闻燕温和地笑笑,“没事的,大家都在忙,我一个人闲着也不合适。”
  “不行,你哪里能干活!”
  何文轩皱着眉将她手里的东西撂下,牵着她就往人群外走。
  被拉着的吴闻燕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也只是回头看了众人一眼,随后乖乖地被何文轩拉着坐到了一边。
  参展的工作人员对何吴夫妇旁若无人的这种恩爱早已经习以为常。
  “有人宠就是好啊,吴老师都年过四十的人了,还被丈夫宠得和一个小姑娘一样。”
  然而陈今一敏锐地发现,画作圈对何文轩这个人的评价也并不像他营造出的那种积极何肯定。
  提起何文轩,他们眼里更多的是戏谑和调侃。
  “何文轩嘛,看上去人模狗样一表人才,其实本质上还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就是,什么投资人企业家,骗外人还行。圈子里谁不知道他手上那些生意是从过世的吴家二老身上继承来的。就何文轩手里原本那几个子儿,哪够咱们吴大画家挥霍啊。”
  “我就不信他对吴大画家好都是因为感情。结婚都这么多年了,这日日相对柴米油盐的,那有功夫天天花前月下,还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哎今一,你说是不是?”
  长舌妇的讨论陈今一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两句。
  她目光却始终都落在吴闻燕身上。
  就像不理解虐恋小说里写得男主儿孙满堂却永失所爱那种痛苦。
  陈今一不能理解何文轩这种明艳张扬却落不到实处的偏爱。
  画室群众的酸话虽然不好听,可有句话却不假。
  何文轩倘若真心疼老婆大可以提前一天雇人来把这些事情做完,众目睽睽下把正在人群中干活的她牵走除了徒增看客的快感并无他用。
  浮于表面的做作和虚伪让陈今一对何文轩的印象发生了改变。
  比起堂而皇之的大男子主义,她更不喜欢何文轩这种藏于沟壑下算不上高明的伪善。但往往这种绚烂于表面的丰富情感更容易打动心灵脆弱的女人,让她们在无形中被伪善者的思维操控,渐渐偏离本质。
  吴闻燕就这样听话地在何文轩安排的位置上坐了很久。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陈今一其实很难想象像吴闻燕这样洒脱自信的女艺术家会像是一个瘾君子见到日思夜想的白面一样依赖自己的丈夫。
  虽然有些小插曲,但这一天的布展还是进行得很顺利。
  位于展览最深处的位置布置得格外隆重,这里用来展示的作品是陈今一之前见过的《白棋女王》,也是吴闻燕本人最得意的一幅作品。
  在讨论展位设计之前,吴闻燕曾认真嘱咐过,这个压轴作品一定不能出问题,且必须要将它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然而第二天开展前,吴闻燕却忽然通知大家将《白棋女王》换下,并告诉他们这幅画将取消在本次画展的展出。
  众人面面相觑。
  “闻燕姐,这不是说好的作为压轴么,怎么突然就要换掉?这里的设计都是根据画作本事进行布局的,动了别的也就罢了,白棋女王》是最重要的一副作品,可以说奠定了整个画展的内核,换掉它,一时半会儿哪里去找替代的作品。”
  “是啊,就算是有卖家要买,一般也会在画展结束后再提货,今天就要开展了,这个时候换作品,实在是有些不妥。”
  工作室的人都不解的看着吴闻燕。
  被众人包围的她显得有些局促。
  “大家,就先照办吧。”
  憋了半天,吴闻燕也并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距离开展还有三个小时,替代的作品就用我最近创作的那副《赤兔》,这两幅风格相近,不会影响整体的布局。这次给大家添麻烦了,还望大家能体谅。”
  大家虽然心有不满,但毕竟画展是吴闻燕的个人展。她想换作品无可厚非,无非也就是多些劳力,来回搬动。
  陈今一注意到,吴闻燕的情绪一直都有些恹恹的。
  在众人按要求撤下《白棋女王》这幅画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它,像是在挽回留恋。陈今一觉得那眼神中含有一丝愧疚,似乎在吴闻燕的眼里,《白棋女王》已经是赋予灵魂的一个类人作品,而这次不能让它展出,是出于某些无法解释的原因。
  “来来,大家辛苦了,我给你们买了些饮料,休息一下吧。”
  “哟,何律师来了。”
  等处理好换画,何文轩也及时来到了现场。他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淡定从容地笑。一进来就搂住吴闻燕的腰在她的额头上亲亲吻了下。
  这次吴闻燕却没有露出幸福和娇羞,而是下意识往另一头闪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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