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
蔡老夫人又恢复了淡淡的表情。
她端坐着,捻动着手中的玛瑙珠串。
唯有陪伴老夫人最久的端嬷嬷,才知道老夫人的苦楚。
杜玉兰看看端嬷嬷,又偷眼去看老夫人,眼底不由泄出几丝愤恨。
杜瑞雪!
都是她!
杜玉兰打小就知道她的身份,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女。
而杜瑞雪呢,她矜贵傲气,肆意恩仇。
京城多少小郎君为见她一眼打破头。
然后呢,多可笑。
高高在上,金枝玉叶小姐,不顾与青梅竹马的户部侍郎之子玉颜改的婚约,与卑贱的商户暗通曲款。
被人当场捉获,还在圣人面前。
当年的事情闹得极大,杜玉兰还太小记不清什么。
但,自那以后,杜瑞雪便和镇国将军府断了关系。
于是,她成了将军府唯一的小姐,也被抱道老夫人膝下抚养。
可恨!
杜玉兰用帕子遮住脸,咬紧银牙。
她对老夫人百般讨好,装乖卖巧,而时至今日,这老太婆还惦记着杜瑞雪!
她今年已经十六,却一直寻不到人家,还不是因为杜雪瑞带坏了将军府的名声。
这些凭什么要让她来承担?
这样想着,杜玉兰对那个肖似杜雪瑞的小姑娘更心生厌恶。
正当她绞着帕子盘算时,老夫人掀起眼皮,余光掠过她,又轻轻收敛。
不动声色。
……
经过两日踩点,仓央宿真已经能确定镖局内胡人的作息时间。
镖局内总会有五人守着,前一天有商队雇佣了一队人,镖局内剩的人就更少了。
而现在,满打满算也只有十六多人。
“客官,您的茶。”
跑堂的小二送上一壶茶和一盘糕点。
仓央宿真被他声音拉回神,微微颔首致谢。
他为自己斟了杯茶,那微黄的茶汤上飘些茶碎。
那些茶叶碎漂浮的极有技巧,组成一个嘲讽的笑脸,仿佛在切切实实的嘲笑他。
仓央宿真:“……”
这种茶,原来他饲的马也不屑嚼的。
仓央宿真把茶放了回去,随手捏起糕点送入唇中。
“咳咳——”
好干,这是泥塑的吗?
他猛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待到将那种干巴劲儿压了下去,他才拍了拍胸口,像哄自己似的。
罢了,罢了,也能入口。
他没钱,应听秋掌管着财政大权,没给他一个铜板。
念及此,仓央宿真周身的温度越发冰冷。
说曹操曹操到。
仓央宿真再一抬头,却见一抹熟悉的人影进了对面的镖局。
那人不是应听秋还能是谁?
但,她身边那位……
究竟又是谁!
仓央宿真握紧了茶杯,指节泛白。
“客官……客官……”
“捏碎了杯子要赔……”
仓央宿真默默松开了手。
……
应听秋花了几个铜子,特意打听到的。
观客楼对面有个呼乐镖局,她根据那人给的信息一路寻了过来。
选择呼乐镖局的原因只有两个。
第一,它价贱,汉朝境内,不超过两个州域,最贵只要十两银。
第二,镖局每次回来的,镖师少有缺胳膊少腿。
这说明,镖师武功不差,可靠!
多方比价下,应听秋觉得它还算可靠。
应听秋一进镖局,便有一个胡女迎了上来。
那胡女身形矫健,一双碧绿的眸子像是藏着草原的深邃。
应听秋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见到应听秋,她脸上绽放出热情的笑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客人可是来找镖师的?”胡女用略显生硬的汉话问道,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是银铃一般。
应听秋点了点头:“我想雇两位镖师送我去长乐县。”
胡女点头,将屋内的镖师都叫了出来,边介绍一边让应听秋挑选。
然而,应听秋却有了退缩之意。
无它,这些镖师,仅有两个是汉人,剩下的都是胡人。
应听秋不想和胡人有过多接触,正要婉拒,又听那胡女说:“其他镖局只接商队的单,不接散客。”
“我们呼乐镖局……镖局四个人起保,价格也是最优的,像女郎所言,仅需四两银子。”
但话又说回来。
应听秋去拉胡女的小手:“好姐姐,再与我说说这几位镖师大哥吧。”
胡女捂嘴咯咯直笑。
就在几人攀谈时,人影一闪,只留院墙边的秋叶簌簌而落。
仓央宿真稳稳落地,没发出一丝声响。
人都在前院,却也方便了他。
他屏住呼吸,每一步都走得极轻。
仓央宿真的视线落在了主屋,刚从主屋走出的人。
刑场内日,他见过。
廊下圈养的鹰有三四只,此时齐刷刷看着他,歪了歪脑袋。
仓央宿真向那只熟鹰打了几个手势,那鹰便好似懂了,越到墙上昂首阔步。
小眼睛机警地盯着前院,很是神气。
前院的镖师毫不知,他们眼皮底下出了个叛徒。
推开屋门,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杂乱的摆着。
从笔墨到各种奇珍,琳琅满目。
仓央宿真在房间内寻了个遍,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事物。
整个房间,除了桌案乱了些,其他地方还算整洁。
仓央宿真又回到原点。
桌上茶盏留有余温,他的指尖轻触过桌面上冰冷的茶盏,仿佛能透过那层薄瓷感受到前人的温度。
仓央宿真的心情不太好了。
活人的温度。
他在桌面上敲了敲,就拿指腹小心摸索。
兀的,他的动作一顿,指尖触碰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凸起。
……
应听秋交了定金,高高兴兴的往回走。
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身黑衣,站在角落里,与街上热闹的格格不入。
他双手环抱,脊背挺直如松,下颌紧绷,神情冷峻。
而此时,他微微侧目,漆黑的眸子看过来。
应听秋呼吸一窒。
仓央宿真……哼!
应听秋想也不想,转身就走。
然而,她才走出两步,便被人挡住。
姜晏拉退应听秋,将她护在身后。
仓央宿真打量他几眼,嗤笑一声,“稀奇,稀奇,离了我,又离了那位杜将军,阿妹又有新阿兄了。只是这次,你有些看走眼了吧……”
姜晏不动声色,这人和女郎是何关系。
不像是兄妹?
应听秋反唇相讥:“你这话听得怎么一副尖酸刻薄,小家子气!”
尖酸刻薄?
小家子气?
仓央宿嗤笑一声,应听秋也丝毫不让。
“我原以为阿兄与原来一样,会护我爱我,可事实并非如此,阿兄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既然这样,不如早早弃了我这个阿妹!”
“你!”
仓央宿真长眸微眯,他何时被人如此讽刺。
更何况,什么兄妹全是假的!
“阿兄慢走不送。”应听秋越过他就要走。
仓央宿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应听秋吃痛,回头怒视他。
“你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