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狮营全军覆没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汴京城,不过几日内,城里家家戴孝。厚厚的纸币一遍又一遍地铺撒在地上,一个个漆黑的空棺摆放在门厅。战士们大多是年轻力壮的,家中上下老小都哭得快晕过去。林颂清坐在院子里,听着外面的唢呐声。这几日里她已经把眼泪流了个干净,来来回回地想着自己与项准相处的那几日,项准与自己说过的话。似乎是出征久了,怎么忽然连项准的样子都记不太清了。林颂清怪过自己,没有对项准更好些,连着一个月让项准睡在地上。自己也不曾关心过项准,直到前几日她为项准收拾着书房的遗物,才发现项准不仅画画了得,写字作词也是颇
前些日子林颂清将店里的胭脂都雕刻上了桃花与荷花的模样,连着好几日都是东西一拿上货柜都被城里的女眷们哄抢着买了去。这几日里别家铺子也学着林颂清将自家的货品都雕刻上花样,虽说样式不及如玉阁的精美,但也有不少人因为买不到如玉阁的东西从而买了别家的。
林颂清心想,就算后头的胭脂有了不少存货,但还是得多出些不易仿制的新样式,这样才能长久做下去。
这两日她又想到个新点子,今日京城有位才子为博美人一笑作了一首诗词,诗词内容好不浪漫,全京城都口耳相传。林颂清便问那才子,可否将他的诗词语句分别雕刻在四款胭脂上。那才子也是性情中人,想着也是小事,没有收林颂清分毫便欣然同意了。
雕刻而成的字样虽然小巧,但也精致的很。林颂清拿着最新的样式便往大嫂何筝月的住所走去,想着与大嫂再商议一下,可有何改进之处。
正当林颂清走进房门之时,她听到屋内传来母亲柳氏与大嫂的谈话声。
“怎会如此?那西海人再多也不能将项准杀了呀?”何筝月低声惊呼。
柳氏哽咽,说话间带着哭腔,“你爹爹不让我同满儿说,可是这么大的事怎么瞒得住?听说是皇上下令撤兵之后,西海那边又不知从哪儿聚集了十万将士,项准那边只有五千人,终究是寡不敌众。我这可怜的女婿,我这可怜的满儿,她这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
哐当,林颂清手中胭脂盒子掉在了地上,淡粉色的胭脂摔成了粉碎。
柳氏大叫不好,赶紧往外跑,她出来时只见林颂清闭着眼睛摔倒在粉色的尘埃里。
“满儿!”林颂清的耳畔是柳氏与大嫂的呼喊声,眼睛却突然漆黑一片。
等再次睁眼时,已是子时。
林颂清挣扎着睁开眼,眼前是柳氏焦急的脸。
“满儿,你醒了。”
“娘,项准他···”
“项准他,陛下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的。”柳氏见林颂清醒了就是问项准的事情,也心下更难受了起来。
林颂清又觉得反胃的厉害,五脏六腑像是被攥紧了似的,喘不上气又心口疼。
“夫人,这是我过来时,许管事给我的。”莹莹被柳氏从侯府喊了过来,她临出门时许管事交给她一个信封,说是让林颂清亲启。
林颂清连忙拆开信,却不料信这信竟是项准亲笔写的和离书。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已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宫之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落款之日竟是在成婚的前两日,林颂清看完就落下了泪来。她不止一次听项准提起过自己准备着战死沙场,可他竟如此细心到连和离书都提早做了准备。一般的女子若是遇上官人过世,要过上三年才能另嫁他人。若是有了和离书,便算是早就和离,婚嫁之事便不再受限。
柳氏眼下为了项准确实是心疼又难过,眼下见了那和离书,心里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毕竟自己女儿才刚嫁进那侯府,若是能向外说他们早就准备和离,那后面再嫁他人也算不得难事,总比在侯府守上几年活寡又嫁不出去强。
莹莹在一旁跪着没敢抬头,突然感到身前一黑,竟是林颂清站起来将和离书放到了那蜡烛的火苗处。
“满儿!”柳氏见女儿要烧了那和离书,忙着站起来阻止。
可是为时已晚,和离书大部分都被烧成了焦炭。
“你这,你这又是何苦呢!项准先有意放你,你也算不得背信弃义。”
林颂清又难过又恼怒,猛地站起来令她头晕目眩,她扶着床坐下,“想与我和离,下辈子吧。”
柳氏气得拍红了大腿,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如此死心眼,虽说林颂清此举乃是忠贞之举。但作为母亲,也是见不得女儿这辈子都没有人依靠,活活把自己耗死。
“天亮我就回侯府,等项准的事办完了再去寻一项氏同宗的幼子从小抚养,延续项氏香火。”林颂清裹上被子,背向着柳氏。
“你···哎。”柳氏深深叹气后摇头,她指了指莹莹,“你在这照看,我去找大夫再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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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狮营全军覆没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汴京城,不过几日内,城里家家戴孝。厚厚的纸币一遍又一遍地铺撒在地上,一个个漆黑的空棺摆放在门厅。战士们大多是年轻力壮的,家中上下老小都哭得快晕过去。
林颂清坐在院子里,听着外面的唢呐声。这几日里她已经把眼泪流了个干净,来来回回地想着自己与项准相处的那几日,项准与自己说过的话。似乎是出征久了,怎么忽然连项准的样子都记不太清了。
林颂清怪过自己,没有对项准更好些,连着一个月让项准睡在地上。自己也不曾关心过项准,直到前几日她为项准收拾着书房的遗物,才发现项准不仅画画了得,写字作词也是颇有大家风范。
如此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年轻就死在战场,怎么老天爷对项家如此不公。
莹莹见林颂清神情不对,连忙取了厚袄子为她披上,“夫人小心身子,我们进屋去吧。”
前两日司马祈宁来了府中,告诉林颂清不少朝中消息。只因她夫君乔伯棠升为理藩院侍郎,已去往边境与西海那边交涉,所以她也免不了多关注些消息。司马祈宁又见项准被西海谋害,也想多为林颂清传来些消息。
西海国使者派人来信,说是要大梁让出边境十个城池加上连续十年的岁币才肯退兵,并送回兵部尚书和项准将军的尸身。
大梁朝中群情激奋,不少人主张继续出战。可现如今坐镇边境天临堡的是当朝太子,太子见西海方绞杀白狮营又手握十万重兵,虽天临堡内有五万人马却不敢轻易出城决战。于是乔伯棠一介书生主动请命,愿为使者去西海游说,看能否为大梁争取更多利好。
“愿天下不再有战事。”林颂清回头望了一眼自己院子上方的天空,不远处有纸币飘散在空中,唢呐声悠悠荡荡。
在龙尾雪山上,一支身着银色铠甲的军队正顶着暴风雪往前骑行,所有人咬紧牙关,内心只想着报仇雪恨。
为首之人,正戴着那青面獠牙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