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妈,云水阁那边来电话了,说您往年喜欢喝的雪燕今年因为天气原因没送来,恰好除夕的菜品也更换了,今晚上给您换些新的菜品尝尝。”云水阁是一家京氏素食餐厅,也是沈母最常去的餐厅,往年沈家人的年夜饭都会订在这里。宋姨稍显疑惑,觉得欣慰:“今年不是还没订年夜饭吗?云水阁居然这么贴心,都替咱们准备好了。”祝黛微微抬眼,试探性看了眼沈母。“现在云水阁的预约已经满了,是……孟琼姐半年前订的。”
今年台里的春节晚会公开竞选后,最终定选了一个曾导演过四五届晚会的老前辈。
孟琼作为竞争力最大的后生,在做足了老前辈喜好的功课之后,送了这位最喜欢的鱼竿过去以表敬意和恭祝,老前辈还特地点名夸她送来的东西实用。
台里的工作清闲了不少,孟琼便将更多的重心放在了公寓的装修上。
她果然没看错人,孙姨手脚利索得很,角落里那些缝隙灰尘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一些最基本的大件也从头到尾擦了个遍。
“秦小姐,您买这洗衣机还真是高级,我那天倒腾了好几个小时也没弄会怎么开。”孙姨拿着抹布正在擦窗户。
秦简正看着工人量尺寸,闻声疑惑:“洗衣机?我没买啊,你确定不是公寓里自带的吗?”
“瞧您说的,我虽然人老但记性还没这么差,洗衣机这么大个家伙我能看不见吗?”在听到秦简再次否认后,孙姨也显得有些纳闷,“那智能洗地机,还有那个刷碗机……”
秦简不置可否,挑了挑眉。
“行,我算是知道了,我还帮着置办什么呀,早就有人替你都安排好了。”
孟琼迟疑了下:“应该是赵助。”
“上司不让做他一个助理敢做吗?老沈就是没主动安排,那也绝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去办的。”秦简哼笑,“亏他还有点良心,我问问你,这房子租金多少?”
“八千五。”
“孟小姐,这可是二环的公寓啊,而且这个地段很难租到的,你这个数少说也要翻一倍多才行。”孙姨吃惊。
孟琼平时很少关注房价,当时听到八千五这个价格的确也有些惊讶,比她预想的价格低了两三千,可赵助说这是他一位亲戚的房子,租给别人怕把房子折腾坏,不如租给她知根知底。
那些天忙着晚会的事,她也没多想。
现在想起来,倒是她想得太少了。
孟琼想了想。
既然知道了,自然不能装作不知情,便给沈逢西发了个谢谢过去。
孟琼的态度和想法一直很明确清晰,她和沈逢西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但因为有佑佑,她和沈逢西就绝对不可能一辈子不联系,遮遮掩掩扭扭捏捏,不如有什么就说什么。
做不成夫妻,但他们还是佑佑的爸爸和妈妈。
当天下午,沈逢西看到了这条消息。
助理瞧着自家老板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几分钟没动静,也不敢上前说话,就这么干等着他回了神才敢汇报工作。
沈逢西重新打开手机屏幕,伸手拨通一个电话。
那边风沙声很大,灰头土脸的赵助正蹲在工地吃玉米饭,接到电话后立马站直待命:“沈总,您吩咐。”
“这两天定个航班,回来过个年。”
赵助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抹了把脸上的土,手激动得都在隐隐颤抖。
“是……是!”
……
今年过年很早,一月十几号就过了除夕。
沈母最近给佑佑买的一大堆衣服又到了,天天捯饬着给小家伙挑衣服换衣服,宋姨说:“也亏得咱们家佑佑是个小男孩,要是个小姑娘,还不得一天叫您换十套衣服?”
奶奶给他穿什么,佑佑就乖乖抬手给换,换完还会转个身,只是这两天明显没有从前开心了,总是念叨着想妈妈。
什么玩具也惹不起小家伙开心,难淘得很。
祝黛捧着奶粉走过来,试了试温度才拿给佑佑,让他捧着自己喝,自己则在沈母身边坐下。
“干妈,云水阁那边来电话了,说您往年喜欢喝的雪燕今年因为天气原因没送来,恰好除夕的菜品也更换了,今晚上给您换些新的菜品尝尝。”
云水阁是一家京氏素食餐厅,也是沈母最常去的餐厅,往年沈家人的年夜饭都会订在这里。
宋姨稍显疑惑,觉得欣慰:“今年不是还没订年夜饭吗?云水阁居然这么贴心,都替咱们准备好了。”
祝黛微微抬眼,试探性看了眼沈母。
“现在云水阁的预约已经满了,是……孟琼姐半年前订的。”
去年几个高档探店视频号去过后,云水阁就开始爆火,人满为患,尤其是各个节日更难预约,还是刚才打来电话的经理叫她沈太太,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孟琼早早就预订好的。
宋姨这才想起来,好像往年也都是太太来做这种事。
连忙也跟着夸了句:“幸亏太太平时记得这些事,不然今年还真不一定能约上呢。”
沈母将茶盏放下,神色偏冷。
“好好的,提她做什么。”
但佑佑可不管这些,一听见自己妈妈的名字,蹭噌噌跑到祝黛腿前,声音里带着惊喜:“姑姑,吃饭?和妈妈?”
祝黛见他一脸可爱的小模样,轻轻握住他的手,没说话。
佑佑小脑袋一下子就又耷拉下来了。
晚上。
北城上空的烟花璀璨绚烂。
一到云水阁门口,宋姨抱着佑佑下车,小家伙终于开心了片刻,看烟花看得眼睛都要忙不过来了,小肉手指着天上:“花!好多花!”
偶尔还有炮仗,吓得小家伙一个激灵,肩膀一缩,眼睛也一闭。
这种年纪,出些小模样也是可爱的。
五六个女侍者穿着统一的杏白色旗袍,纷纷迎上来,绕烟雾缭绕的长廊,将几人带进包间。
佑佑迷上了廊桥旁边的水轮车,扯着宋姨的手过去玩了。
他能开心,沈母自然高兴,任由他去玩,只嘱咐了句小心着凉。
沈逢西则是半个小时后来的。
他将外套递给旁边的侍者,坐到位上,看着右手边那个空位,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上菜时,女经理走了进来,双手搭在腰侧,面容带笑:“沈先生,您太太上次存在这里的陈皮要拿出来吗?”
女经理和孟琼打过几次交道,对这位知性温润的沈太太印象很深,也知道她是电视台的导演,还以为这次是因工作来不了,便主动上前询问。
她五指并拢,礼貌地往沈母的方向轻轻一抬:“您太太说老夫人的嗓子不好,这陈皮养肺,所以每次来时都会安排,但这次太太没来,我想依着太太的性子应该是要拿的,您看……”
沈逢西淡声:“可以。”
女经理忙会意一笑,下去帮着置办了。
门轻轻关上,室内一片静谧。
祝黛感觉气氛不太对,笑着热络:“孟琼姐果然细心,瞧我每次都想不起来这些事。”
沈母将茶杯一放:“不过是个茶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祝黛不再笑了,低头应声说是。
这云水阁的菜品都是以素食做荤味,刚上了两道前菜,沈逢西没了什么吃饭的胃口,起身从旁边的衣架上拿下西装,沈母抬头看他一眼:“平常你工作忙不回来就算了,现在大过年的好不容易一起吃顿饭,一口没吃这是又要急着去哪?”
“不过是顿饭而已,吃不吃有什么区别。”
沈逢西淡淡撂下句话便走。
干脆利落。
沈母听出他话里的深意,生气极了:“他什么意思?他离了婚不痛快来我这撒火,又不是我逼着孟琼和他离婚的!”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今年的除夕好像格外冷清,至少沈逢西是这么认为的。
他走到云水阁外,闻到了烟花爆竹点燃过后淡淡的火药味,伸手从大衣一侧拿出打火机和烟来,抽了一口,烟雾逐渐将他的视线遮挡住。
脑海中突然有一个一闪而过的念想。
他抓住了这个念想。
悉尼那段时光,民居院子里总是欢闹的,除夕夜好友围聚在一起吃着年夜饭,唐人街热闹依旧,时不时窜出几筒炮仗声,很有年味。
他们围在壁炉前捧着热茶打牌玩游戏,噼里啪啦烘着暖意,电视机里是横跨几千里的新春晚会,那年嬉笑吵闹不识愁。
孟琼总会窝在他怀里,让他给自己看牌,赢了心情一好,就亲他两口,眼睛笑得弯如月牙:“怎么这么厉害?”
再厉害也是你的。
他听见那年的自己低声说。
南边迎来一阵风,风寒的彻骨,吹得人瞬间清醒了。
沈逢西忽然就很想见孟琼。
想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汽车行驶到LIBERO的那条街口,沈逢西在路边缓缓停下。
视线中,是几米远外那几个热闹的身影。
孟琼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毛衣,袖管撸到手腕上面,头发松散地撩到一侧,笑吟吟朝着她身边的喻成说话,手还在不停摆弄,示意喻成调整对联的位置。
“再向左一点,对。”她轻轻说。
喻成看着她的手势来回倒,半天也没摆正。
秦简叉腰看了好一会儿:“你俩是怎么回事,这对联越贴越歪看不到吗?”
孟琼的神情愣怔得有些可爱,然后去看了眼对联的位置,忍俊不禁。
“好像还真是。”
一旁的喻成倒是很护犊子:“干什么?还不允许人有点缺点了?我们琼琼这么完美的人除了不会贴对联之外,没任何问题好吧。”
秦简无语撇嘴:“她不分东西南北,炒菜半生不熟还咸得能齁死人……”
“停。”孟琼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笑得更深,“秦大老板,再说下去我老底就要被你揭光了。”
她整个人身上都带着种松弛感,是和他结婚这些年里从未有过的。
沈逢西眉眼沉郁下来。
车里的空气稀薄,有些难以喘气。
最近烟抽得很快,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直到打开摸了个空,才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他捏扁烟盒,拨通了一个电话。
陈知易今天很忙,后面还有六七台手术,年前很多大学生都跑去凑堆玩滑雪,一摔摔好几个,全都是桡骨骨折的症状,现在都赶到这几天手术,忙得不可开交。
就连接电话也是趁着上手术室前的功夫:“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沈逢西淡淡。
“不说挂了。”
“出去喝杯酒。”
“我很忙,孟琼和你离婚不是因为我,我也不会哄一个男人,所以麻烦你别来折磨我。”陈知易在那头毫不客气,“有这时间,你不如回家藏起来哭一场。”
店门口那几个人说说笑笑走进了餐厅里。
沈逢西收回视线,面无表情问:“你跟秦简约好的?骂人都不变句话。”
听到这个名字,陈知易那边停顿了几秒,然后立马挂断。
如他所言,沈逢西的确回了别墅。
走到玄关处打开中控灯,原本还黯黑的客厅霎时间亮堂了起来,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花仍然显眼地摆在沙发一侧,和这里黑白的简约配色截然不同,有些突兀。
沈逢西觉得这个家里好像少了点东西。
少了点温热的人气。
他将中央空调的温度上调了三度,走上台阶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脚下的步子有了目的地,走到三楼那个杂物间门口。
推开了门。
面前,几个置物架上摆满了他曾经的奖杯,被光打得有些闪眼,他不自觉挡了下等适应后才将手放下来。
不对,不是这些。
应该还有。
可杂物间的大小就这么点,什么地方都能一览无余,包括角落里的缝隙。
没找到他想要的那些东西,沈逢西手忽然麻了几下,拿出手机去找联系人,看着屏幕那两个字忽然有些失焦,指腹模糊着去点,摁了几次都没摁对。
最终,拨通赵助的电话,声音带着少见仓促。
“去问是谁收拾了杂物间。”
赵助从没听到过自己上司这样的语气,直接从沙发上坐起来,连忙应下。
十分钟后。
沈逢西看到了赵助发来的消息。
【沈总,杂物间是老夫人请来的保洁收拾的,她们说如果您问的是照片的事,太太已经嘱咐她们全都扔掉了。】
他沉默了几秒,将手机彻底熄屏。
时间如同静止,隔壁卧室墙上的钟表滴答转动,室内俨然寂静。
思绪混乱,沈逢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了动作,疲惫和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顷刻袭来,如山涛骇浪涌上,他忽然不知该做些什么,就那么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
随后,轻阖上眼,轻轻笑了一声。
真狠啊。
连张照片也不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