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喆说：“都是隔壁邻居，应该的。那我走了。”李丽芳说：“哎？那大宝小宝在家里，你放心啊？”张喆系围巾的手停了下来，慢吞吞地说：“他们很乖的，我一会儿就回来，应该没事。”李丽芳作为两个孩子的奶奶，还颇有责任心，她说：“这样吧，你别锁门，我帮你看着他们。”张喆犹豫了一会儿，拉开自家门，指着堆满东西的客厅。“李阿姨，您真好。但我们家你看看，到处都是唐琦的货。我怕回头她东西找不到，还埋怨上了。我自己被骂几句没关系，要是……”
这么大的响动，楼道里居然什么声音也没有。
没有门锁开启的声响，也没有探头张望的邻居。
越是黑暗的时刻，越是静谧到令人发疯。
张喆抖抖索索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他想要发泄，想要做平时没有做过的事，想要把坏的爪牙恶狠狠亮出来。
看着满地的狼藉，他最终只是选择一个最小的作恶——撒谎。
点开微信聊天记录，点开姜海环的名字，他把图片发tຊ了过去。
“你婆婆把盒饭砸了，还摔了门。”
反正她即便问出来，婆婆也不会承认的。她一定会相信，而且会把这个仇怨记在心里。自己轻轻做了一下这婆媳俩矛盾的推手，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正常的婆媳，谁会安插一个像自己一样的探子打听消息呢？
张喆在拼命给自己找理由。
对，今天我很忙，我还要把这楼道的垃圾打扫一下。
他打开门，去厨房里找来了簸箕和扫帚。
阳台的洗衣机还在哗啦啦转悠着。
小宝一直在嘀咕和寻找：“姐姐？姐姐？”
张喆有了明确的目标，淡化了他的焦虑，他甚至有心情和儿子对话。
“还没有找到姐姐啊。”
小宝说：“嗯，这次姐姐藏得很好。”
张喆说：“那你要好好找一找。”
小宝快乐地点点头，又撒丫子满屋子跑开了。
张喆一点点地把门口的垃圾都清理干净，还不忘拍照录像。他的手机有个功能，录像是可以显示时间的。他想，万一呢，万一用得上呢。
做完这一切，他突然觉得松了口气。
要不要去唐琦那边再看看呢？去吧，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在呼唤着。
去了有什么用，感觉更刻板印象了，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张喆把簸箕放回厨房里，随意检查了一下厨房的调味篮。
很好，生抽和盐都所剩无几了。
他跟小宝嘱咐：“你和姐姐好好在家里玩，爸爸出去买个酱油。”
小宝乖乖点了点头。
张喆穿上外套，紧了紧衣领，又看了一眼阳台。洗衣机疯狂地正在进行甩干的动作，微微摇晃着机身，比平时的幅度更大。
他关上了门，眼不见为净。
但张喆开门的时候，见到隔壁的老太太李丽芳也开了门，还在门口略略张望了一下。
看见他，李丽芳问：“小张，出门啊。”
张喆点点头，不知道说些啥，但听说了邻居老头好像进医院了，他也难得热心肠了一回，问道。
“赵叔叔好点了吗？”
李丽芳叹口气，摇摇头。
“没呢，还在ICU住着。”
张喆不知道怎么劝说，只好拿出万金油话语。“吉人自有天相。李阿姨你别担心了。”
李丽芳点点头，问他：“我家里生抽没有了，我想问你借一点儿。”
张喆返回屋子里去拿了只剩一点底的生抽瓶子，交给李丽芳。
李丽芳在门口探看了半天，接过瓶子，随口问：“小宝在玩呢，怎么不见大宝？”
张喆太阳穴突突突跳着，他勉强挤了个笑。“他们在玩捉迷藏。估计藏起来了。”
李丽芳这才点点头，转身拿了瓶子。“我用好就还给你。”
“不用了李阿姨，我就是打算出去买生抽的。这点儿您就用吧。要不要我多买一瓶给您捎上来？”
李丽芳想了想说：“好的，那我一会儿给你钱。谢谢你啊小张，还是你人好。”
张喆说：“都是隔壁邻居，应该的。那我走了。”
李丽芳说：“哎？那大宝小宝在家里，你放心啊？”
张喆系围巾的手停了下来，慢吞吞地说：“他们很乖的，我一会儿就回来，应该没事。”
李丽芳作为两个孩子的奶奶，还颇有责任心，她说：“这样吧，你别锁门，我帮你看着他们。”
张喆犹豫了一会儿，拉开自家门，指着堆满东西的客厅。
“李阿姨，您真好。但我们家你看看，到处都是唐琦的货。我怕回头她东西找不到，还埋怨上了。我自己被骂几句没关系，要是……”
李丽芳听懂了。“行罢，我回去了。”
她关上了门，手还挺重。
张喆明显松了口气。他慢吞吞走下三楼。
寒冷的空气裹挟着冬日里的风，拍在他的脸上。张喆瑟缩了一下，推了推眼镜，坚定地往前走着。
已经没办法回头了，不是吗？
老破小的小区唯一的好处就是交通便利，便民措施相当齐全。尽管还在过年，但小区附近的小卖部还开着门。
张喆特意选了个离家比较远又有监控的，走过去一公里左右，以他的步伐来回大概半小时。为什么不骑小电驴呢？当然因为有些事情需要他在路上想清楚。
包括，什么时候发现，什么时候叫喊，第一个给谁打电话，是报警还是告诉唐琦，他应该用些什么表情？是懊恼自责与痛哭，还是无能狂怒与呐喊？是跪下来恳求唐琦的原谅，还是抱住小宝摘下眼镜获取同情。
爸爸带孩子嘛，难免粗心……
何况他在社区的育婴群里，大家都已经对他有了这种刻板印象了。
张喆想，一定没问题的。
这不过就是个意外。
便利店门口就有监控，张喆特意在监控头底下站了一会儿，用围巾擦了擦眼镜。他又一次意识到自己没有带纸巾出门。
走进便利店的时候，他就顺便买了一条手帕纸，再买了两瓶生抽。刚刚走到零食区，他眼尖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是卫晓鸥。
他没发现自己，认认真真在零食货架上挑选膨化食品。
张喆看见他拿了一包草莓味的粟米条，一包原味的虾片，然后又在糖果区挑了两盒喉糖。这些零食都是唐琦喜欢的，张喆最清楚。喉糖肯定是买给唐琦直播的时候用的，草莓味的粟米条唐琦最喜欢，说吃了不长胖。但她吃完两根就把其他的塞给自己解决，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小乐趣，什么时候，这种小乐趣也要被人横插一杠子了？
张喆不想再看下去，直接去结了账，准备离开。
没想到卫晓鸥主动叫住了自己：“姐夫？！”
张喆慢慢转过头，装作不经意地问：“这么巧？”
卫晓鸥没心没肺的模样，依旧笑嘻嘻的。“我来给姐买点吃的，对了，姐夫要不要上去看看？”
张喆想了想，没有拒绝。
他其实还是害怕，害怕回家面对那早已知道结局的一幕。
“好。”他听见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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