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好,明天闻燕要来看我,到时候我就介绍给你们认识。”冯奶奶笑着拍拍陈今一的手,“你住在哪里,到市区可还方便?”“奶奶,正要和您说呢——”冯夕和陈今一对视了一眼,“陈今一在沪市租的房子到期了,一时还没找得新的去处,既然您要她帮闻燕阿姨做事,那干脆就让她住家属院吧。这里离闻燕阿姨的工作室近,来来往往的也方便得很。”“也好。”冯奶奶觉得这个主意完全可行,随后抬头寻求冯将道意思,而冯将因为陈今一不愿入伍眼下浑身都沾了刺。
陈今一逃难似的一路低头跟着冯夕。
半小时前她得知了自己的最终处分只是取消本年度的入籍资格。
奇怪的是,这种明显有失偏颇的处理竟然没有让她怒不可遏。
相反,她觉得解脱。
短短一周的集训让她身心俱疲,如今摆烂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这让她无数次冒出的“算了”的念头终于得以实施。
因此她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还在哼着小曲。
随后就看到裴律行和梁严竞一同站在门口这样荒诞的画面。
普通人掉进高端局,下场只有死。
陈今一觉得,她还是得暂时远离一下战场。
查母亲的凶手不急于一时,如今飞鹰要查裴氏,裴家又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且看裴律行的态度,明显是要把自己也搅和进去。
她可不是傻子,为了无法逆转的过去成为为别人争斗的诱饵实在是蠢得慌。
所以她选择谁也不跟,在梁严竞和裴律行的注视下转头上了冯家的车。
随后,她果断的将微信卸载,将裴律行的电话拉黑,又干脆利落地退出了新警训练的学员群。一系列操作结束后,陈今一舒坦地往车坐上一靠。
冯夕看着她雷点蹦迪的动作直皱眉。
“今一,这次的事情梁队已经尽力了,你实在没必要这样。”
见对方欲言又止,陈今一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冯夕是误会自己退群卸载这种鸵鸟逃避的行为是在对梁严竞表达不满。
“你误会了,我没有怪梁严竞。”
“那你这是为什么?”
望着冯夕天真里带着真诚的眼神,陈今一静默两秒。
“我觉得有些愧对他。”
这话说得冯夕一愣。
“我体能不合格,这次拿到实习机会已经是梁队网开一面得来的。”
陈今一塌着身体叹气,“可泼天的富贵也不是谁都能接,你看,刚进训练营就被所有人排斥,队友不喜教官罚站,出来执行个任务还蹲了拘留所。看来我天生不适合做警察,强扭的瓜不甜啊。”
“不是,怎么就不适合了!”冯夕急了,“这次要不是你,我可就被那群坏蛋欺负了。那时候我在宿舍这么对你,你都能心无芥蒂地帮我,怎么到自己这里忽然就没信心了呢!”
说完,冯夕抬头拍了拍司机道:“送我们回去,我得带她去找梁队说清楚!”
陈今一气定神闲仿佛一个局外人。
“急什么,大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你爷爷还在家里等着我吃饭呢?”
陈今一这么一说冯夕倒是回过神来。
“和梁严竞解释也不差这一会,倒是你爷爷千里迢迢地赶回来,给你准备了一桌子的菜接风洗尘,你总不好拖延时间吧。”
“说,说得也有道理。”
陈今一淡定的看看手表,“嗯,从这里开会沪市大概两个小时,咱俩都眯一会吧,那看守所又冷又潮的,好几天都没睡好。”
冯夕挠着头坐了回去,总觉得这番对话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然而回忆了一下过程好像也没什么异常,冯夕努力了半天后还是放弃了,索性按陈今一说的闭眼睡了过去。
一路开的很顺利,快到晚饭点的时候,陈今一到了冯家家里。
冯家爷爷奶奶都住在沪市靠江边的家属院,院子很大,位置卓越,加上身份特殊安保私密性的保证也十分到位。
陈今一跟在冯夕身后越发觉得自己打的算盘高明。
“大小姐。”陈今一用胳膊肘戳了戳冯夕,“你爷爷真的能同意我留在这里蹭住?”
“当然啊。”冯夕眨眨眼,“家属院平时没什么人,奶奶经常一个人住也挺冷清的,一会你先和我一起和爷爷打个招呼,吃了饭我就带你去我房间,等我回了训练营,你就安心住在这儿,想住多久都行。”
在车上,陈今一思量了很久之后何去何从。
不管到哪里,裴律行或许都不会放过自己。
至于梁严竞,自己做不到像对裴律行那样不顾颜面地置之不理,因此两边拒绝起来都很有难度。而冯夕爷爷的身份特殊,若是自己能在他们那里某个小去处,梁严竞和裴律行恐怕都不敢轻易得罪。
将这个意思美化一下告诉大小姐,对方眼都不眨就应了下来,还拍着胸脯保证,爷爷一定会答应。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陈今一跟着冯夕推开了家属院一号的大门。
和陈今一想象的豪宅不同,与其说是宝藏地段的高楼别墅,还不如说是城中的一个乌托邦,一进冯家的院子,陈今一就被门口密密麻麻一片又一片的菜地惊到了。
院子很温馨,篱笆上还养着牵牛花,大门是朴实无华的木质,院子里随意晒着一些咸鱼腊肉,还有两只跑得欢快的母鸡“咕咕咕咕”地伸着脖子。
“哟,小夕回来了!”
“奶奶!”
在门口坐着择菜的是冯夕的奶奶,雪白的头发梳得整齐明亮,眉宇间尽是勃发的英气。她先是笑着和冯夕打了招呼,继而就将目光落在了陈今一身上。
“这个就是小陈同志吧。”
如此具有厚重感地称呼让陈今一虎躯一震。
“奶奶,你叫她今一就行。”
冯夕赶紧拉着陈今一在她身后掐了一把,陈今一急忙从飘忽的情绪里拽出自己的神经。
“奶奶好,我是陈今一。”
“好。”冯奶奶慈祥地一笑,只是目光却在陈今一身上徘徊了很久,随后她微微偏头朝门里喊道,“孙女回来了,还打盹儿呢?”
“哼,臭丫头就知道给我闯祸!”
陈今一好奇地伸着脖子想往里张望,可冯将的嗓门儿洪亮,未见其人那声音已经让陈今一心里发怵。
幸好老爷子三两步就走了出来,绕过冯夕直接就握住了陈今一的手。
“好丫头!这才是我欣赏的丫头。”冯将中气十足,八尺身长,体格犹如年轻人一样健壮,他用力拍了拍陈今一的肩膀道,“这次臭丫头能脱身,多亏了你了。”
两下子差点把陈今一拍到水泥里。
“爷爷!我在外面受了这么大委屈,您怎么也不知道心疼我。”
“你这个臭丫头!”
冯将瞪了瞪眼,“还好意思说,在外面净给我丢人了!就三小流氓都能把你弄进局子里,你说你还是不是我冯肖毅的孙女!”
“爷爷。”
不管冯夕撒娇撒痴,老爷子上下打量了陈今一一眼继续道:“丫头,我们从军的人最看重的品质就是仗义,你抛开前途救我孙女,可见不管是人品还是智慧都不俗。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放心,那个不识货的重案支队不要你我老冯要你!”
老爷子赞许的只点头:“对入伍有什么兴趣么?”
陈今一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紫薇星怕是亮得成精。
前脚一个大资本家给自己递橄榄枝,后脚一个天花板要自己和他混。
“冯将。”
陈今一刚张嘴准备推脱,只见老爷子大手一挥。
“喊什么冯将,你和臭丫头一样叫我爷爷就行,就把这里当自己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哎爷爷,这可是你说的!”
冯夕趁机抓住冯将的胳膊。
冯老终归还是心疼这个孙女,嘴上埋怨了她几句,可见她栗子似的脑袋钻到自己身前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头。
“当然是我说的,怎么着,你这丫头又在酝酿什么坏主意呢?”
“才没有呢。”冯夕扁扁嘴,“我是心疼今一,她父母双亡,现在又因为我不能进警队,我总得给她找个去处啊。”
“哦?”
听到陈今一父母双亡,冯老的神色微微一凝。
“先进来吃饭吧。”
正在此时,冯奶奶走出来挽住了陈今一的胳膊,“这几天在看守所肯定没好好吃东西,奶奶特地让阿姨下厨做了点酸汤饺子给你们开开胃,有什么事等吃了饭再说。”
冯老虽然威风凛凛,可在饭桌上也算和蔼,冯奶奶慈眉善目,也如温吞开水一般让人舒服,一顿晚饭倒是吃得还算舒心。
饭过三巡,冯奶奶才开口说起方才的话题。
“小陈啊,你这段时间,是不是还没什么打算?”
陈今一微微点头。
“奶奶这里有个临时的差事倒是很缺一个像你这样心灵手巧的姑娘,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感兴趣。”
冯奶奶不紧不慢的语气让冯老顿时着急起来。
“哎你这老太婆怎么和我抢人呢!”
冯奶奶漫不经心地瞥老伴儿一眼。
“你那手下的部队可是龙潭虎穴,这丫头细皮嫩肉的你是想给她塞到那个部队里?再说了,人家姑娘愿意去嘛?你就在这里安排上了,我看还是我们学校的活更适合她做。”
冯老一噎,顿时哑口无言。
“学校?”
陈今一有些心动。
冯奶奶微微一笑,“我有个学艺术的学生,最近要回沪市办一段时间的画展。她呢小有名气,除了自己的画作,还有好几副先师的遗作也会在这一次展览拍卖。陌生的人我们不敢用,身边又没个仔细记性好的,你知道的,艺术品最忌有人浑水摸鱼,那一丝一末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不知道,你愿意来么。”
“行啊。”
陈今一觉得这活听着一点都不难,比起部队警队,还是随性的地方更适合自己。于是她亲切地挽住冯奶奶的胳膊:“奶奶,我记性最好了,您刚刚门口开了几朵花我都还记得,记几幅画而已绝对没有问题。”
“那正好,明天闻燕要来看我,到时候我就介绍给你们认识。”冯奶奶笑着拍拍陈今一的手,“你住在哪里,到市区可还方便?”
“奶奶,正要和您说呢——”
冯夕和陈今一对视了一眼,“陈今一在沪市租的房子到期了,一时还没找得新的去处,既然您要她帮闻燕阿姨做事,那干脆就让她住家属院吧。这里离闻燕阿姨的工作室近,来来往往的也方便得很。”
“也好。”
冯奶奶觉得这个主意完全可行,随后抬头寻求冯将道意思,而冯将因为陈今一不愿入伍眼下浑身都沾了刺。
“你们仨都合计好了还假模假样地征求我同意什么?”冯老冷哼一声,“办什么老设子画展,都是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你这大老粗当然看不明白。”
冯奶奶毫不客气地给了冯爷爷一个白眼。
“丫头,不理你爷爷,咱们就这么定了,明天呐我把你介绍给闻燕,这段时间你就安心住在奶奶这里陪奶奶。”
“奶奶,既然这样,那我明天白天就回训练营了。”
冯奶奶有些舍不得。
“这么着急走啊?”
冯夕点点头,“之前在临安耽误了一段时间,训练营的课程已经拉下很多了。我得早点回去补上,否则最后的考核成绩肯定不好看了。”
“好好好,都依你。”
吃过饭,冯夕帮着陈今一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
因为没有带行李,冯夕又带着陈今一出了趟院子,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些必备的日用品。看着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冯夕,陈今一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一周前还针尖对麦芒的两人,如今倒是成了朋友。
第二天一早,冯夕就让司机送她回了训练营。
经过一天的熟悉,陈今一在家属院也没有那么怯场了。加上冯老本就欣赏陈今一,知道她体能不好还给了她不少锻炼身体的心得。冯奶奶平时就爱种花养菜,知道陈今一给家里干过活,看她更加多了几分欣赏。
到了晚上,陈今一终于见到了冯奶奶口中的画家吴闻燕。
四十出头,很高很瘦,五官立体,身上披挂着好多层陈今一看不懂的布料。她长得很漂亮,还有一种艺术家特有的粘性和悲伤,就像是博物馆玻璃窗下的文物化了形,总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故事感。
“闻燕,这是我给你找的这次画展的助理,叫陈今一。”
“今一,你好。”
吴闻燕声音知性,像个温柔的姐姐。
在这样的人面前,陈今一连说话嗓门都不敢放大。
“吴老师好。”
“你是小夕的朋友,就和她一样,叫我姑姑就行。”吴闻燕抿嘴笑笑,“这几天就来工作室帮忙吧,既然是老师推荐的,一定是个机灵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