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之无情的嘲笑她无用,逼着她挑粪干活。妺染度过了人生中最可怕的一个下午。晚上做梦时,梦里都是粪坑的味道,还有各种各样大大小小不同形状的可爱白虫。相比之下,还是守墓园更适合她。第二日的时候,悯之就不干活了,而是指挥妺染拿搅屎长勺去掏。为防止妺染掉下去,重蹈那个粪坑凫水男孩的覆辙,他给妺染腰间绑了根绳子,另一端系在大树上。妺染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像狗又像驴,被拴起来干活。这样的日子,好像一直没有尽头,而悯之还站在一旁无情嘲笑她。
两人走了一条街,终于走到了地方。
这里人烟稀少,只能听见蝉鸣,空气中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看着眼前的茅房,妺染不解。
她环顾四周,这里除了这间镇里筹银子盖的茅房外,就是树林子了。
总不可能是砍树吧?
“师兄,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妺染摊开两只肉肉的小手,疑惑的道。
而一旁的悯之卸下小推车,把车上的木桶什么的都拿了下来,打开盖子,恶臭扑鼻,苍蝇环绕。
妺染被熏的退了两步。
悯之给了妺染一只桶,道:“你太小,没力气,师兄我掏,你接着。”
妺染看着悯之朝茅房走去,她脸色彻底变了。
这个茅房是新式的,有几个坑,没遮挡,下面直通后面,储存了不知多久的米田共,深不可测,目之所及,稀里咣汤。
且现在是夏日,早就发酵成稀稀黏黏糊糊的形态了,里面还掺杂着人们最厌恶的一种白胖虫虫,由于过多而产生细微又密集的声响。
妺染往茅房后面走了几步,看到那么大的一个粪池,周围只简单用石头砌了一圈,她觉得头晕。
悯之却一脸平静的走到旁边,回头对妺染道:“过来吧。”
妺染摇头,她拒绝。
这时,突然有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从茅房里传来。
悯之十分警觉,他立刻远离茅房,和妺染并排站在一起,观察发生了何事。
里面又是一声嘶吼,“救命啊!救命!”
妺染和悯之面面相觑,难道有危险?
妺染下意识抓住悯之:“师兄,要不我们走吧。”
悯之沉了白瓷般的小脸,道:“再看看。”
突然,咕咚一声,非常沉闷的声响,伴随着愈发疯狂的嘶吼声。
妺染和悯之惊呆了。
他俩看见从粪池里游上来一个人。
一个大概十二三岁的男孩。
他从坑边掉了下去,游到后面,正在粪池里挣扎着爬上来。
悯之和妺染被这一幕震惊的无以复加,师兄妹两个拉住彼此的手,齐齐后退好几步。
这是什么情况啊?
两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直勾勾的盯着那男孩。
好在他是会凫水的,在粪池里挣扎了半天,灌进去好几口后,总算是抹了把脸露出真容,抓住了边上的石块,费力的爬了出来。
只不过已经看不出他身上衣服本来的颜色了,现在挂的一身花花绿绿的,还顺着往下滴答。
他穿了双露脚趾的鞋,走出来时呲溜一滑,那草鞋也断了,他脚趾局促的抠着地,上面还沾染着墨绿色的不明物体。
男孩看到眼前两个比他小的孩子满脸不解的看着他,他臊到了极点,下意识捂脸,刚擦干净的脸,又抹上了。
“呕——”
“呕————”
妺染和那男孩此起彼伏的吐了起来,她把中午吃的饭全吐了。
悯之恶心坏了,但他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被锻炼的非同常人,因此他只是远离喷射的两人,一脸嫌弃。
妺染脸都吐白了。
悯之把水袋拿给她喝了一口。
那个倒霉男孩已经哭着走远了,空气中却弥留着他的味道。
妺染整个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行了,休息好了开工。”悯之把桶放妺染面前。
妺染又开始反胃:“师兄,我想回去守墓园。”
悯之冷哼一声,嫌弃道:“要和我一起完成师父布置课业的是你,反悔的也是你,天还没黑呢你就开始做梦了。”
妺染都快哭了,她揉着反胃的肚子,崩溃道:“可是师兄,我们为什么要来掏粪,为什么啊?!”
悯之难得收了脸上的嬉皮笑脸,道:“这本该是你的课业,我都不需要做这些了,现在还要陪你弄,你还不愿意,你可真不识好歹。”
妺染摇头,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二师兄,我是想说,我们为什么要来弄这些啊?这么脏!”
悯之道:“师父安排的,你去问师父,他说是为磨炼意志,世间之事比这里脏的,比墓园可怕的太多了,这都做不下去,就做不了暮尘子的弟子。”
妺染对此一知半解,但悯之已经捂好口鼻,一勺子掏下去了。
“我今天教你,明天就是你自己来了。看好了!这么一伸,一搅和,一舀,就上来了。”
哗啦,一大勺花花绿绿的倒进妺染面前的桶里,有什么活物溅到妺染的裤腿上,还在不停咕涌着。
“啊——!!!”妺染失声尖叫,彻底崩溃了。
悯之无情的嘲笑她无用,逼着她挑粪干活。
妺染度过了人生中最可怕的一个下午。
晚上做梦时,梦里都是粪坑的味道,还有各种各样大大小小不同形状的可爱白虫。
相比之下,还是守墓园更适合她。
第二日的时候,悯之就不干活了,而是指挥妺染拿搅屎长勺去掏。
为防止妺染掉下去,重蹈那个粪坑凫水男孩的覆辙,他给妺染腰间绑了根绳子,另一端系在大树上。
妺染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像狗又像驴,被拴起来干活。
这样的日子,好像一直没有尽头,而悯之还站在一旁无情嘲笑她。
妺染气极了,抄起还在滴答答的搅屎长勺去抡悯之,结果自己却栽进了粪池里。
妺染再度尖叫——————
她猛的坐了起来。
一身的汗。
熟悉的床帐,熟悉的卧房,外面传来糯米和谷雨说话的声音。
天已经亮了。
妺染好半晌才回神,她已经脱离那段日子了。
真想给小时候受尽磨难的自己跪下磕两个。
那个站在她一旁嘲笑的悯之呢?
妺染朝外间看去,宗政玄廷已经离开了。
他叫宗政玄廷,字悯之,从前为隐瞒身份,一直没用自己的名字。
走就走了吧,免得妺染看到他又忍不住想骂他。
“小姐,今天要早些,夫人派人来说,程家的人今日来,程公子也会来,让小姐你出去见客人。”朱砂道。
妺染嗓子微哑:“什么时辰了。”
“卯时末。”
妺染掀被子下床,那是该起了。
梳妆时,妺染看着镜子里自己舒展的眉宇,仍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这个梦做的,太逼真了,每一个细节都还原到位,怪只怪她记性太好。
不过她还真有些想暮尘子了,师父年纪大了,今年一百一十三岁,从前几年他就一年不如一年,妺染实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