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是那副清心寡欲的淡然样子,只是手里的念珠换了一串价值连城的东海白玉珠。李妍本着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方针,让沈寒舟在宴席上将这串礼物送给了他。看他现在的样子,当是打心底里喜欢。“李庄主,借一步说话?”李妍回过神,目光往上抬,看着秦尚侧了下身。他眸子里透着精明的光,落在李妍脸上。那意思大约是说,别拒绝。海西楼后有一片海棠林,现下花开得正艳。秦尚走在李妍身旁,直到确定林建安和沈寒舟不可能听清,才停下脚步,直言:“秦家与令尊,往常在朝堂上因为立场不同,引起许多不愉快。此次前来青州,我本该替家父为令尊灵前上三炷
大晋两百多年至今,明面上有七十二大行,三百六十小行,另分三教九流。
百姓要生活就得一技傍身,他们从事的营生大多都能涵盖在这些行当里面。
但也有特殊的几个职业。
民间称呼为歹人、劫匪、毛贼、娼妓、杀手、巫师……等等等等。
像是有太阳的地方也有月亮,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一样。
江湖存续远比朝代存在更久远,这些不入天下百行的门道,也被传承了下来,其中八个门派秉承同一个理念,定下一套共同推行的规则,要借从祖师爷手里传承千年而来的技法,为天下百姓在权利与压迫的夹缝里,争夺一个喘息的机会。
他们一同被称之为江湖下八门。
“虽然是同一个目标,但各有各的想法,怎么实现,大家理念并不一样。再加这盟誓最少都是几百年前老祖宗干的事,除了几张纸几块牌子,什么也不剩下。”李妍叹口气,“下八门彼此之间的芥蒂也有,互相也提防。”
“再加上彭兴州和我爹之间特殊的关系,彭宇如果真来青州,我不可能当没看见他。”她伸手将杜二娘手里的一捧红薯条拎出来两根大的,放进嘴里,边吃边说,“彭宇是个聪明人,他自己也很清楚他根本进不了青州。”
沈寒舟蹙眉:“就因为这种理由?他就不赌一把?”
李妍挑眉:“怎么赌?他要赌的是他足够神勇和我足够瞎,二者缺一不可,这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
却见沈寒舟摇头,有些惋惜地说:“如果是我……”
那道澄明的目光落在李妍面颊上,看得她心中一咯噔。
有清风朗月之姿的男人,眉眼带着几分笑意,淡淡道:“我会带着大不了将整个青州都毁了的心,掘地三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马车帘子被风轻轻吹动,月光从缝隙里涌进来,拥抱着白衣似雪的他。
月华吹满头,人间第一流。
李妍垂眸,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若有一日他发现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兴许真的会抱着将整个青州拎起来抖三抖的决心,掘地三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地找到她这个混账骗子吧。
骗什么不好,骗人心。
李妍苦涩一笑,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太恶劣,简直应该挂起来吊在城墙上,示众!
此后七日,秦尚带着秦广林,在海西楼拜别李妍与沈寒舟。
秦广林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知道这段时间到底在忙些什么,像是好几天没休息。
“案子已经完全移交给青州府衙,相信很快,这姑娘便能九泉瞑目。”秦尚站在马车前,望向沈寒舟。
他仍然是那副清心寡欲的淡然样子,只是手里的念珠换了一串价值连城的东海白玉珠。
李妍本着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方针,让沈寒舟在宴席上将这串礼物送给了他。
看他现在的样子,当是打心底里喜欢。
“李庄主,借一步说话?”
李妍回过神,目光往上抬,看着秦尚侧了下身。
他眸子里透着精明的光,落在李妍脸上。
那意思大约是说,别拒绝。
海西楼后有一片海棠林,现下花开得正艳。
秦尚走在李妍身旁,直到确定林建安和沈寒舟不可能听清,才停下脚步,直言:“秦家与令尊,往常在朝堂上因为立场不同,引起许多不愉快。此次前来青州,我本该替家父为令尊灵前上三炷香,却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情,打乱了全部的计划。如今时间紧迫,耽搁不得,还望李姑娘海涵。”
他颔首致歉,姿态放得很低。
这在外人看起来,就像是猫哭耗子。
朝野上不对付的政敌死了,简直是来自上天的恩赐。
如果不了解其中的缘由,任谁都会觉得是天大的侮辱,会勃然大怒吧。
秦尚这么想着,腰弯得更低了。
他做好了被李妍狠狠辱骂,各种讥讽的准备。
只要这样李妍心中能好受一些,也行。
可他等了片刻,什么也没等到。
再抬头,却见李妍正背对着他,折下一朵海棠花。
她举着花,笑着说:“你能来青州看看,父亲一定非常开心。”
秦尚一滞。
他眼眸里,李妍不卑不昂,不气不恼,将那只海棠递过来。
“秦家为他做了什么,又背负了什么,父亲一直以来,都很感激。”她微笑着说,“拿着吧,我爹这个人,最喜欢折枝赠友人了。”
秦尚愣愣地看着她:“原来……”
他话到了嘴边,却又卡住。
他接过那支海棠花,捻着花枝旋转了一圈。
那花娇艳欲滴,迎春盛放。
确实,他记忆里的李丞相,永远都是笑眯眯的,喜欢顺手折花,送给朋友。
皇城里,他好几次折下来想送秦将军,秦将军无数次想要一朵……
直到最后,也没能得到。
秦尚看着手里的花,笑了,他拱手,在李妍面前,深鞠一躬:“若日后李庄主在京城遇到任何麻烦,只管敲秦家的门便是,秦家永远为李庄主留门。”
李妍淡笑颔首,福身行礼。
那支花对秦家有什么意义,李妍不知道。
他看着秦尚和秦广林无比珍惜地放进一只雕花的木盒子里,命人即刻送往京城。
两人走的时候和来时完全不同,她还记得她最初被秦尚怀疑,从那张嘴里说出的那些刻薄言语。
走的时候,显然柔和许多。
“还有件事儿要知会李庄主。”他避开众人道,“不知沈公子是如何向您介绍他自己的,但他身份确实尊贵,非我等能与之相提并论,保险起见,他滞留青州这段时间,会有暗卫随行保护。”
李妍一滞。
暗卫?
她眉头一紧,这在京城暗卫的眼皮底下做事情,自己土匪身份暴露不就是眨眼功夫?
她忙摆手:“这个秦大人不必担忧,我们飞龙山庄自己的暗卫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