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些不情愿,钟文安仍是走到另一侧床边,以便随时驱动魂识为女子护体。“先生,发力吧。”鬼医边说边一手举起铜镜,嘴上念着细细密密的咒语,女子身上的黑气即刻丝丝缕缕的飘进铜镜之中。与此同时,钟文安一刻不敢松懈,驱动魂识,将铜镜的摧毁之力抵御在女子体外,不知持续了多久,钟文安已有些力不可支,才听鬼医道:“好了……”◆收起铜镜,鬼医又从药箱中取出一盏油灯,“这是一盏桃油灯,主驱死气,将这灯燃在床边,保它不灭,最短七日,最长七七四十九日,这女娃便会醒来。”
“啊呀,既然先生如此托付,老朽只好尽力一试了。”鬼医说着,额间的愁容渐渐散开,又转身对身后小童道:“童儿,记下钟先生的话。”
见背着药箱的童儿点头,鬼医才转过身往床边走去,越靠近女子,鬼医眉头越是发紧,最后直接嘱咐手中有伞的小童将伞撑起罩在他头顶,“这女娃身上死气太浓,除了先生,其余人最好暂避出去。”
鬼医说完,又嘱咐身后小童站到伞下,林叔见状,立即示意周围一众仆人同自己一道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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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劳先生上前助我一臂之力。”鬼医边从药箱中取出一枚手掌大小的铜镜,一边对钟文安说:“现在老朽要先将这女娃身上的死气清一清,以防万一,还需先生从旁以魂识之力护住她的躯体。”
尽管有些不情愿,钟文安仍是走到另一侧床边,以便随时驱动魂识为女子护体。
“先生,发力吧。”
鬼医边说边一手举起铜镜,嘴上念着细细密密的咒语,女子身上的黑气即刻丝丝缕缕的飘进铜镜之中。与此同时,钟文安一刻不敢松懈,驱动魂识,将铜镜的摧毁之力抵御在女子体外,不知持续了多久,钟文安已有些力不可支,才听鬼医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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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铜镜,鬼医又从药箱中取出一盏油灯,“这是一盏桃油灯,主驱死气,将这灯燃在床边,保它不灭,最短七日,最长七七四十九日,这女娃便会醒来。”
“一定会醒来?”钟文安接过油灯问。
“哎……”鬼医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得看这女娃的意志,若是她仍一心向死,也有可能醒不过来,若是过了49日仍未醒来,大体是不会再醒了。”
钟文安沉默。
“若她醒不过来,老朽不收你诊金。”
“不必。”钟文安说,一边举起手上的灯,“这灯如何点燃?可需要添油?”
“寻常之火即可,无需添油,燃上之后,若无异常,待女子醒后,它会自行熄灭。”鬼医顿了顿又道:“对了,除了日常养护,这女娃成日躺着不吃不喝,还得劳烦先生用魂识为她身体蓄力,别叫她驱散了死气,又饿死过去……”
钟文安无奈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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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鬼医,钟文安立即为女子的身体渡上一层魂识之力,接着叫来林叔,嘱托林叔一来要吩咐仆人照护好床上的女子,二来得回到桑城查查那女子的身份,待女子苏醒,好将她送回。
钟文安所信赖的鬼医,是整个地府医术数一数二的鬼神,两人已经合作了几百年,以往每一次,但凡鬼医说最少几日便可康复,总是大差不差,这一次,钟文安一如既往相信鬼医的话,耐心的等着七日之期的到来,每日清晨,他来到女子房间,查看完女子状态,便为其修补护体的魂识之力,像这样高频率输出魂识之力,别说是普通的鬼神,像他这般鬼神中的佼佼者,也是无力招架的,所以完成每日修补后,钟文安都筋疲力尽,需要身旁仆人搀扶着回房休息,歇上一整个白日,到了夜晚起床,精神才稍稍恢复一些,第二日清晨,又如此循环往复……
钟文安不知自己为何非要耗上这番力气去救这么个萍水相逢的人,或许是漫长的鬼神生命中,恰巧遇上一个寻死的凡人这样的事情并不多见,既然遇上了,就好鬼做到底,又或许是……无聊?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一开始便动了救人的念头,此刻心血已然付诸,更是不忍半途放弃。
到了第三日,林叔从桑城回来,带来了那女子的信息。
林叔将女子的姓名、住址、职业、家庭情况……以及近期发生在女子身上的事,事无巨细的同钟文安做了汇报,钟文安坐在窗边静静的听着,脑中想着此刻正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女子,只觉她的模样渐渐丰盈了起来。
“冯朝?哪个朝?”钟文安问,眼睛仍盯着窗外。
林叔答:“朝气蓬勃的朝。”
“朝露的朝?”
“是的,先生。”
“是个受了很多委屈的孩子呢……”钟文安终于看向林叔,像是在寻求认同。
“是的,先生可记得我说这孩子眼熟,我与她的确有过一面之缘,在她母亲的葬礼上……”林叔欲言又止。
“哦?”钟文安语气轻盈。
“她的母亲是林氏木业旗下家具厂的工人,在她17岁时,也就是7年前的夏天,她的母亲意外被工厂装配车间的重物砸中去世,我去了她母亲的葬礼,做了家属慰问。”
“嗯……”钟文安语气沉重。
“集团处理了涉事员工,给了家属丰厚的赔偿,自那之后,此类事故未再发生。”林叔说,语气里满是卑怯,80多岁的老头子了,在钟文安面前却仍像当初那个做错事挨训的小年轻。
“无妨,人各有命,人生在世,并非所有人都能善始善终,即是对她母亲有所亏欠,接下来尽力保护她就好。”
“是……此次回城,这孩子失踪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已经吩咐了集团公关部处理此事。”
“嗯……我如此卖力救她,也算替你林氏木业赎罪了。”
钟文安说着,起身离开了窗边,留林叔一人拄着拐愣在原地,望着先生的背影,脑中止不住的闪过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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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桑城遍地饥荒,走投无路的林常青经人介绍,到阴间干起了走无常的行当。
那时的他还是个20来岁的青年人,家有妻小,都等着吃饭,奈何当时生计困顿,无意间听人说有个活儿能挣大钱,林常青想也没想就跟人走了,到了地方,才知道是要去阴间做工,队伍中的人立即跑了大半,想着家里的妻小,林常青硬着头皮留了下来,再说自己打小就阳气盛,没啥好怕的。
领头的人给留下来的人一人发了一枚花纹怪异的面具,叮嘱大家把面具戴上,“戴上这无常面具,就能自由行走于阴阳两界。鬼戴着它到人间溜达,身上的阴气散不出去,也就伤不到人;咱们戴着它,到了阴间就能把鬼神的阴气抵御在外,以保身体不受损耗。”
林常青把面具戴上,却发现面具上脸的一瞬,便化作云烟消失不见,顿时背脊发凉,其他人也是如此,领头人察觉到了大家的恐惧,连忙又道:“无常面具和普通面具不一样,大家把它理解为护体的一股气就是,戴上就不用取下,对你们身体有益无害。另外,大家不用怕,鬼生前也是人,跟人怎么处跟鬼就怎么处,不同的鬼性情不一样,今晚咱们要去的,是一个鬼神的宅邸,里头的主,是一个大势鬼,大家对鬼神可能不太了解,大势鬼是鬼神中的贵族,又称多财鬼,这类鬼神大多为救世人而死,功德无量,死后也受着阳间最旺盛的香火,这类鬼神若是投胎,就是投那顶级的命格,不愿投胎的,才留在阴间继续做鬼,但他们和普通的鬼不一样,前面说了,他们是鬼神,半神半鬼,有实实在在的不老的躯体,可自由穿梭于阴阳两界,这次呢,也算大家运气好啊,不用真的去阴间,因为这位鬼神财主,他就住在南郊的寺庙中……”
领头的人喋喋不休了许久,大伙儿终于摸清了这个活儿的本质:去给一位住在人间的鬼神做家仆。入夜后,一行人乘着牛车往南郊出发,跌跌撞撞行到半夜,终于到了寺庙跟前,一路上,领头人又不停同大家说起各类注意事项,林常青总结下来,便是一句话:不言不语、不慌不乱、不识不传,换言之,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多稳重就多稳重,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出了鬼神的宅子,所有见闻一律忘记,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哪怕至亲好友也不行,要是在阳间肆意泄露鬼神的情况,是会遭鬼神惩罚的……”
领头人这么一说,大家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在心里对自己下了警示。
也是那一夜,林常青第一次见到了钟文安,那个改变他命运的鬼神,那个他追随了大半辈子的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