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这案子交给我,我便一定为你洗清冤屈。”孟玚的声音很轻地从下方传来。两人一上一下,在雨中行走。孙荞不要伞,孟玚也放弃了伞,在雨中仰头看她:“孙荞,你先歇着吧,背上有伤,淋雨不好。”孟玚仰头看她的模样总让孙荞想起多年前的第一面。原以为压在记忆最深处的事情,淋淋漓漓在这密雨之中浮涌而出。那时孟玚进京赶考,山路上遇到杀人劫财的贼子,右手腕受了一刀,深可见骨。他抱着书箱狂奔,血流了满襟,
“我说过这案子交给我,我便一定为你洗清冤屈。”孟玚的声音很轻地从下方传来。两人一上一下,在雨中行走。孙荞不要伞,孟玚也放弃了伞,在雨中仰头看她:“孙荞,你先歇着吧,背上有伤,淋雨不好。”
孟玚仰头看她的模样总让孙荞想起多年前的第一面。原以为压在记忆最深处的事情,淋淋漓漓在这密雨之中浮涌而出。
那时孟玚进京赶考,山路上遇到杀人劫财的贼子,右手腕受了一刀,深可见骨。他抱着书箱狂奔,血流了满襟,人也摇摇晃晃。顺着山坡滚到溪水里,书箱裂开,书卷全跌进水中。他被砍时不喊,被追时不喊,此时反倒凄惨大叫。
他喊得太惨,路过的孙荞还以为有人被野兽袭击,拎起长刀纵身跃起,鸟儿一样攀过粗壮的大树,轻飘飘落在孟玚面前。孟玚正从水中抓起湿透了的书,全然不顾左臂那狰狞的刀伤。他抬头看孙荞,像看恩人,也像看仙人。受惊的山鹿才会有他那样一双眼,湿润地映出漫浸山野的春绿。
孙荞打跑山贼,回头时孟玚已经捡完了书,墨锭顺着水流融化,他湿淋淋地抓起,慌慌张张,茫茫然然。孙荞以为他被吓傻,好心提醒:“用不了了。”孟玚右手和衣袖又黑又红,一面把墨锭和湿透的书往书箱里塞,一面垂头:“多谢女侠……”话没说完,人扑通栽进水中。
孙荞用板车把孟玚送回他的故乡,一走就是整一个月。孟玚昏了又醒,醒了又昏,好不容易支棱起来,一问孙荞,才知考试时间已过。那时正是十五,圆月在山中亮得如一枚眼睛。孟玚托着受伤的手,孙荞以为他会惨叫,或是会哭,但青年只是愣愣盯着月亮,良久才怕她担忧似的一笑:“罢了,下次再考吧。”
他手伤严重,足足养了半年。孙荞四处为家,偶尔路过便去看他一眼,像看家里头豢养的小猫小狗。她从不敲院门,坐在树上吹个口哨,孟玚便会推开他的窗,四处张望。有时候能望见,有时候望不见,便在林子里乱转,最终总能欢欢喜喜朝孙荞跑来。
和孟玚来往,比跟江湖人来往更加惬意。周围人都说孙荞脾气不好,爹娘如此说,有婚约的袁泊如此说,她结识的任何人都这样说。连孙荞也这样认为——直到她结识孟玚。孙荞没见过他这样耐心的人。他永远对孙荞所说的天地感兴趣,不仅听得津津有味,兴致上来时还跟孙荞学过几招三脚猫功夫。他是没脾气的那种人,却又不似能任人捏圆搓扁的无骨之人。孙荞不知如何形容他,但每每想起,都觉得心中有春风拂过,叶嫩花初。
想起往事,孙荞忽然说:“你放心。”
孟玚:“什么?”
孙荞:“我即便要杀那厮,也绝不在你的池州城中杀。”
孟玚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看着孙荞往前走。房梁被烧得疙疙瘩瘩,那些酥松的木条看了都令人心惊。孙荞偏偏走得轻盈。眼见她踩在弱处,脚下忽然失去平衡,孟玚下意识伸出双手要去接掉落的孙荞。但孙荞一个鹞子翻身,轻巧落地:“这是什么?”
她住过的柴房被烧得乌黑,唯有地面一处近似椭圆的痕迹没有被火舔过。
孙荞站在废墟中央环顾,找出了答案:是那具焦尸所在的位置。
焦尸躺在地面,背部所处的位置幸运地免遭烈火燎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