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鶎俯身在女子身侧,面对这样一副令人触目的身体,眸色中却无半点怜悯。他单手抚在女子额前,伴随着幽幽的一声,“随我来。”一团飘渺的黑烟从女子口内吐出,堪堪凝结在空中成了个冒着黑烟的球。浮鶎轻一抬手,那团黑球便‘哧’地一声消失在了他掌心中。小丫头慌忙起身问,“浮鶎先生,你在干什么?”听到如小苒的声音,浮鶎略有些吃惊,刚忙着赶来收地上女子的嗔恨,连身后跟来一个‘尾巴’都没注意。浮鶎那幽幽的声音有些不悦道,“怎么将她带来了?”
如小苒看着手中,鸡不像鸡,鸭不像鸭,神仙都救不活的鸳鸯戏水绣团。
蓦然有一种‘毁尸灭迹’的想法。
又觑了一眼身侧红灵与月娘手中的大红锦缎,一个绣着活灵活现的百雀图,另一个绣着栩栩如生的春景图。
小丫头弯了弯眸子,笑问,“红灵,月娘,你们饿了吗?”
闻声,红灵蹙起乌眉,嗔道,“小姐,您是不是又想溜出去玩了?”
“哪有~哪有~我这不是看你们绣得辛苦嘛,好心问问你们呀。”
“奴婢们不饿,小姐您还有两个月就大婚了,您是不急,我们都替您急呢,婶夫人吩咐过了,让奴婢们盯着您,不求您亲力亲为,总要绣出一副鸳鸯戏水吧。”
小丫头又看了看手中绣团,折腾了整整三个月,到现在连一半都没绣完,更别说绣得那是‘登峰造极’,直教人‘望尘莫及’。
那巴掌大的小脸蛋生无可恋地磕在桌上,可怜巴巴地说,“红灵,你就放过我吧…”
红灵一副充耳不闻,心如铁石的模样。
倒是月娘不忍看下去,拿起鸳鸯绣团,宽慰她,“小姐,这绣得挺好的,您到时若是不满意,奴婢帮你补几针就更好看了。”
“好月娘,你快帮我绣完交差了吧。”
如小苒笑盈盈哄着月娘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毕恭毕敬递上线团,又说,“你绣着,我帮你们出去买吃的去!”
未等两位婢女反应过来,那机灵的小身板早已夺门而出,一溜烟地乐哉乐哉出了统领府。
这位正主好不容易溜出府,若是不玩够了,哪肯乖乖回府就范。
逛了街,听了曲,往日的消遣倒是一样不落,直到日近黄昏才想到为她俩女婢带些蜜饯回去。
立在蜜饯店门口的如小苒正要掏银子,余光瞥见了一抹青白色的影子入了隔壁巷子,小丫头歪着脑袋又瞅了一眼。
浮鶎?!
也顾不得付钱买蜜饯了,如小苒立马跟了上去!
就听到身后蜜饯店的老板大喊道,“唉?小姐您不买了?!”
这会子她哪还顾得上什么蜜饯,先拦下浮鶎再说!
“浮鶎先生!等我一下!”
蓦然听到有人唤他,浮鶎回眸看了一眼。
此刻巷子深处,浮鶎幽幽立在即将没入黑暗的藏青天色之下,莫名给人一种乾坤错乱,末日混沌的错觉,那一抹宁静的笑容更是藏着难以言明的鬼魅。
见此,小丫头瘆得身子一顿,缓了缓后,复又斗着胆子跑了过去。
要说狗胆包天,如小苒敢占第二,无人敢排第一。
此时,浮鶎侧首聆听着什么,墨眉随之微微一蹙,又像是怕耽误什么。
未及如小苒跑近,那修长青白色的身影竟然幻化为黑烟般的气流旋涡,回旋着逐渐消散。
如小苒悚得蓦地顿住脚步,然因跑得太急,身子一下没刹住,顿时栽入了剩余的旋涡中。
一阵天旋地转后,小丫头整个身子撞向了冰凉又坚硬的平面,等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原是趴在了青砖地上。
环顾四周,她眸色一怔。
这是间昏暗的屋子,几盏临近枯竭的油灯光亮下,依稀可见发黑的墙面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大部分还沾着已经干涸了的黑色血迹。
小丫头吓得咽了咽唾沫。
身后传来浮鶎令人迷惑的声音,“不用怕,随我来,让我去了你的痛楚。”
如小苒循声望去,见得不远处有个血肉模糊的人躺在地上,凌乱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乍一看,与鬼无异!
身上的衣衫早已支离破碎,染满血迹,仅剩几处可见的凝白肌肤大概能辨出是位女子。
女子一动不动,连微弱的呼吸起伏都没有。
浮鶎俯身在女子身侧,面对这样一副令人触目的身体,眸色中却无半点怜悯。
他单手抚在女子额前,伴随着幽幽的一声,“随我来。”一团飘渺的黑烟从女子口内吐出,堪堪凝结在空中成了个冒着黑烟的球。
浮鶎轻一抬手,那团黑球便‘哧’地一声消失在了他掌心中。
小丫头慌忙起身问,“浮鶎先生,你在干什么?”
听到如小苒的声音,浮鶎略有些吃惊,刚忙着赶来收地上女子的嗔恨,连身后跟来一个‘尾巴’都没注意。
浮鶎那幽幽的声音有些不悦道,“怎么将她带来了?”
这一句问的不是如小苒,却是他身后的男童影子。
听闻浮鶎斥责,影子无奈歪了歪脑袋,尖锐刺耳的声音回道,“奴以为是主人带她进来的。”
闻言,浮鶎蹙了蹙眉,“我倒是小看你了。”
这一句是对如小苒说的,他真没料到这丫头居然有本事跟他来到这里。
见到影子能说话,如小苒已然惊得倒抽一口凉气,“你…你你这黑不溜秋的小东西还能说话!”
“真没礼貌!奴当然能说话!”影子气得双手叉腰。
小丫头怯怯地倒退一步,怔忪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觉得我们是人?”
回话间,浮鶎不紧不慢抬步出了屋子。
扫了一眼阴森森的屋子,以及地上血肉模糊的女尸,小丫头身子一擞,决定两害取其轻,赶紧跟上浮鶎。
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出了屋门,外面是片四方的院子,夜色浓密,四周寂静无人。
小丫头追着浮鶎又问,“你们…是鬼?”
“鬼?倒也不是。”
这不是人,也不是鬼,那到底是什么?!
小丫头更是困惑了。
今日她话都问到了这个份上,是人是鬼,她摸一摸就知道了!
斗着胆子,她抓住了浮鶎的手臂。
真真实实的,能抓住!
不是鬼…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惊悚凄凉的乌鸦叫喊声,透过黑夜,瘆人的紧!
小丫头吓得松了手,轻声问,“浮鶎先生…我们现在在哪?”
浮鶎未答,只是径自往院门走。
这时,有车轮辘辘的声音停在了院门外,随后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怎么这个月就一个?”
“哎,别提了,最近大理寺查得紧,抓了我们不少兄弟,要不是你们实在缺人,这一个也不送来了。”
“你在这等一会,我进去请梵妈妈来验货。”
“好嘞好嘞,烦你跑一趟了。”
院外脚步声渐近,小丫头慌忙靠近浮鶎,警觉道,“我们要不要躲起来?!”
话音刚落,院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三人正面相对!
小丫头刚想开口解释,那院门口的壮汉却健步如飞地从他们面前走过,仿佛根本没看到面前还站着两个人。
小丫头吃惊得睁大了眸子,匪夷所思地看着身侧十分镇定的浮鶎。
难不成他还有让人看不见的本领?
今夜如小苒着实见到了浮鶎不为人知的能耐,现在再多一样她也不足为怪了。
浮鶎继续抬步往院外走,如小苒赶紧跟上。
最终两人停在马车前。
一个粗布褐衣男子吹着小曲,悠然背靠着马车,车内躺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从刚才院外两人的谈话,再到面前的小姑娘,如小苒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他们所在的地方应是一间妓院的后院,这车内的小姑娘是要被送入里面的。
哪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当妓子的,小姑娘现在昏睡着什么都不知情,定要想办法救她出去!
思此,如小苒轻轻爬上马车,正欲上前唤醒女子,身后传来浮鶎的声音,“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是何人吗?”
闻声,小丫头回眸颔首。
“等你在此生得贪嗔痴,你便会知道我是谁了。”
未来得及思忖浮鶎这番话,如小苒只觉得自己脑袋一沉,整个身子软瘫了一般昏睡了过去。
“主人,您不该再干涉凡人,此番作为,奴怕会触怒…”
男童影子见主子幽幽瞪了一眼,顿时不敢再说下去。
浮鶎蹙了蹙眉,无奈道,“哎…手痒而已…”
随后,两个身影很快化为黑烟,消失在了原处…
须臾后,那先前入了院子的壮汉回来了,身后跟着三位妇人。
为首的妇人徐娘半老,光彩照人,走路都带着金玉珠翠声,就是他们先前口中的梵妈妈。
梵妈妈后面的两位老妈子,一胖一瘦,粗布简衣。
听得身后动静,那等在马车边的褐衣男人这才回身,咧着嘴恭恭敬敬喊了一声梵妈妈。
梵妈妈细长的眸子睨了一眼男人,又看了一眼马车内,挑眉似笑非笑道,“催了你们许久才只送来两个,你们最近倒是越来越不将我这入云阁放在眼里了!莫不是都存着好货色留给对面的花满红了?”
褐衣男人听完直纳闷,不是送来一个吗?怎么是两个?
觑了一眼马车内,确实躺着两位!
活见鬼了吗?…
然而现在没时间给他关心到底是一个还是两个,听梵妈妈语气是憋着火呢。
梵妈妈买姑娘从来出手阔绰,可不能得罪了这位衣食父母呐!
思此,他忙解释道,“哎!梵妈妈您错怪我们啦,从来好货色都是送来您这里的不是吗!只是最近大理寺查的紧嘛!我好几位兄弟都进去了,要不是看在梵妈妈您的面子,这风口浪尖上的,我哪还敢再送人过来!”
“哼!我且信你一次!将人抬起来我看看!”
话罢,两位老妈子爬上马车,抬起了两个熟睡姑娘的脑袋。
梵妈妈仔细瞅了瞅,眸光落在如小苒身上时,扬起细眉,顿消了不少怒气,满意道,“不错!不错!这一个倒是生得真不错!”
褐衣男人此时也看清了如小苒,眸光一亮,忙含笑讨好着梵妈妈说,“梵妈妈,这一位我们可是花了好大功夫弄来的,就看这姿色,您总得给我们加个数吧!”
睨了一眼褐衣男人,梵妈妈略抬起一只手。
见此,男人欢喜道,“我就说嘛!就数我们梵妈妈最爽快了!以后好货都给您这先挑着!”
“哼,还是你懂事!”
梵妈妈套满金玉的手从怀内摸了银票,仔细清点了一番,才送入男人乐呵呵的手中。
那一胖一瘦的两位老妈子已将两位姑娘背下了马车。
一行人这才堪堪入了院子,锁上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