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俩一个爱讲,一个爱听,嗑完一盘瓜子,眼睛一眨,天又要黑了。呦呦告别先生,盘算着去搞几套史书看看。学堂门口冷清清的,文学班的都走光了,只有武学班的还没散场,金戈碰击声隐隐从训练场那边传来。呦呦不喜欢坐马车,索性林家离学堂不远,姐妹俩来回徒步。林稚很满意,醒来后的小妹懒得令人发指,走走路锻炼身体倒也不错,反正她也是经常走路。【这么漂亮的脸蛋藏在马车里就太可惜了,长得好看的人就应该多露露脸——】
林稚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旋即将擦手的手帕丢到前桌的背上。
“你怎么也停了?”
前桌猛一哆嗦。
“林稚,你少欺负人!”李纯很有正义感的道,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苏珣,“先生,她动手打人了,你得主持公道!”
苏珣跑都来不及,哪敢搅浑水。
【假如一个人非要犯贱,那替他主持公道或者被他主持公道,都很丢脸。】
李纯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这就是她总感觉人间是一团屎尿屁、觉得不被大家善待、认为真心换了驴肝肺……的原因。
但也不能说她有错,有过剩的正义感哪里会有错呢?
只不过是当一根搅屎棍子罢了。
林稚摸摸小妹的脑袋,向胡殷说道:“我希望你向呦呦道歉。没有人天生愿意当哑巴,她害羞内敛,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残缺,而你,万不该喧宾夺主。”
【……】
《害羞内敛》。。
林稚哽了一下。
睁眼说瞎话特别考验人的意志,假如意志不稳定,就会想着解释:不是的,你听我说,你的脸皮厚极了!
【所以,我竟然是这种温柔的人么?】
“……”林稚心想,还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呢?
这个厚颜无耻的小畜生一点都不了解自己,以前不了解,现在不了解,据推测,将来也不会了解。
林稚提了口气,继续说道:“还有李纯,你凭什么觉得我打人不对?我记得你家里有一个兄长,前些年骑马摔断了腿,我当着你的面嘲笑他是瘸子,你乐意?”
李纯最不愿别人提起她哥,登时怒上脸庞。
林稚:“你瞧,这不就生气了?你自己都没法对身体残缺的家人无动于衷,怕他被戳脊梁,凭什么要求我宽容大方?”
大家都是讲理的人,只要谁说得在理,就站在谁这边。
林稚动手打人固然可恶,换个角度想,她们就没有错么?
谁乐意看到自己的家人被笑话?
大家看向胡殷。
当众揭人伤疤还笑得出来,那可是她朋友的妹妹!
四舍五入就是她的妹妹!
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妹无所谓……嗯。
好像不对?
管他呢!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路上,有人小声叫住呦呦。
“你还好么?”灰衣少女轻声道,“其实,在那个情况下,很多人都没有自己的想法,看见别人笑,也就跟着笑了。”
“我们笑是因为大家都在笑,不跟着笑的话就是异类……我娘做的烤鸡很好吃,你喜欢吃么?明天给你带。”
【你要说烤鸡我就不困了!】
呦呦把姐姐推上前。
【跟她说好的多谢记得浇蜜汁!一下子说到要害,可怕的洞察力!】
难怪人家会当丞相,你看看你!
林稚沉默一瞬,问她:“要拒绝么?”
【……】
靠人不如靠己。
她一把握住少女的手,郑重地晃了两下。
姐妹俩走远后,有人拉住少女。
“罗琳,你疯了!竟然和她搭话,不怕林稚打你么?”
罗琳平静道:“没有啊,我发现林稚只是不爱笑,平白无故为什么打人,你被打过?”
对方沉默了。
实际上,这是她们第一次看林稚打人。
罗琳:“像我们这种人家,偏听偏信都是要命的。”
“哼!空穴不来风,她要是个好人,怎么大家都怕她?反正我对她没好感!”
*
比起漫无边际的早上,下午似乎光阴如梭起来,三节课一下子就结束了。
太祖和高皇后打完天下以后的事还没讲完,呦呦憋了一会儿,跑去找陈先生讲完才好过。
她觉得先生讲史书像说书先生讲话本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师徒俩一个爱讲,一个爱听,嗑完一盘瓜子,眼睛一眨,天又要黑了。
呦呦告别先生,盘算着去搞几套史书看看。
学堂门口冷清清的,文学班的都走光了,只有武学班的还没散场,金戈碰击声隐隐从训练场那边传来。
呦呦不喜欢坐马车,索性林家离学堂不远,姐妹俩来回徒步。
林稚很满意,醒来后的小妹懒得令人发指,走走路锻炼身体倒也不错,反正她也是经常走路。
【这么漂亮的脸蛋藏在马车里就太可惜了,长得好看的人就应该多露露脸——】
林稚:……
现在流行内在美。
【比如林二丫。】
林稚:我特么错怪你了!你说的对!
路过十字路口,一匹大黑马出其不意,直直向呦呦冲来。
呦呦躲闪不tຊ及。
对方来得太快了,林稚根本没时间反应,眨眼的功夫,呦呦就倒下去了。
“呦呦!”
【哎哟、他奶奶的……】
肩膀被马蹄撩了一下,约莫是骨折了。
一大帮人围了过来。
“刘家的太岁又闯祸了!”
“小姑娘能站起来么?”
“怕是被踩到骨头了,千万别动她,快去找大夫!”
林稚瞋目欲裂。
这么多人围着,她不好检查妹妹的伤,也不敢挪动她,只得央求旁边的少年:“小哥,麻烦你去林家叫人,就说四姑娘被马踩了!”
大家愣了一下。
地上横着的小美人,是林家那个四姑娘?
不是说她长得像罗刹,满脸横肉么?
少年白皙的脸上有些婴儿肥,年纪不大,却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温润气质。
他向旁边穿短打的青年抬抬下巴,青年便游鱼似的钻出人群,往林家去了。
一声怒喝突然从人群后面传来:“都围着做什么,让道!”
庄大小姐今天和照夜公主赌马球输了,放学时差点把学堂炸掉,一路走一路磨牙。
围堵的人群正好又撞在大小姐的气头上,被她一顿臭骂,火速让出一条道来。
庄恩甫一过来,就看到横在地上的呦呦,没好气道:“林二丫,你们在这摆地摊呢!”
林稚没心思跟她斗嘴,满脸焦急地守着妹妹。
旁边的中年男子说道:“刘家的小霸王骑着马,把小姑娘踩了!”
“问你话了么,多嘴!”庄恩撸撸袖子,见大家还堵在这里,登时又火冒三丈:“还围着呢!滚开!”
长鞭飞舞。
众人急急退到远处,庄恩骂骂咧咧的爬下马背,一把攘开林稚。
“连妹妹都看不好,废物!”
林稚眼皮一跳,只等她再多说一个字,就一巴掌乎她脸上。
好在庄恩闭嘴了,粗暴地在呦呦肩膀上摁了两下。
【你按到伤口了!我要大夫!正儿八经的大夫!】
“给我安静点!只是脱臼,死不了!”
庄恩把人扶起来,用了一个巧劲,咔哒一声,把骨头安回去了。
呦呦眨了眨眼,悄悄把眼泪鼻涕擦到庄恩身上。
【飞天小夜叉,原来是你啊!】
嘴下不积德可是要得罪皇帝,远嫁给东洋那个奇丑无比的矮秃子的!
庄恩:!
谁特么在她耳边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