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伸手接过细绳,嘴角不自觉轻漾笑意,她抬头望向正在付钱的裴成渊,彼时阳光那般美好,侧首的角度,不止能看清楚男人出类拔萃的五官,更连面部微乎其微的绒毛都被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色。苏染把氢气球系在反光镜上,停在红灯前,旁边车内一阵童稚声音传出来,“妈妈,妈妈,是灰太狼
脚尖才转过半步,裴成渊却咻地握紧她手腕,手背肌肤立马紧绷,他牵住苏染的手走到病床前,“沈宁,我们来看看你。”
沈宁视线垂落在两人的手上,脸部淤青来不及消退,张了嘴还未开口,却先咳得差点背过气。
沈妈妈忙上前在她后背轻拍,另一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别急,喝口水。”
好不容易止住咳,她背后垫个靠枕,目光幽幽再度望向二人,长时间沉默后,还是由沈宁打破僵局,“对不起。”
苏染禁不住抬眼,进病房前,她做好最坏打算,她以为哪怕沈宁虚弱的没力气闹,沈家人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裴成渊,她怎么也没想到面对的竟是这样一幅场景。
气氛静谧到诡异,沈妈妈站在窗口,手背抹泪,却只字不语。
“我只记得那晚喝过不少酒,但警察说我是毒驾,我想不起什么时候碰过那种东西,更没想过开车去撞你。”
“我知道。”裴成渊惜字如金,居高睇向沈宁苍白的脸,“你在这好好养病,医疗费方面的事不用考虑,出去后可能会遇上记者,该怎么说话不用我教你。”
苏染微愕,没想到裴成渊这时候还能如斯冷静,不,是近乎残忍。
沈宁红了眼眶,强忍着才没哭出来,她用力点点头,“我知道。”沈宁目光扫向苏染,定定望着她,男人的话真是信不得,裴成渊和苏染订婚时说过的话她仍记忆犹新,这才多久?他却在自己面前真正承认了苏染。
“万达广场那处房产买的时候就写了你的名字,”裴成渊这才松掉握住苏染的手,他从皮夹内掏出张银行卡放到乳白色床头柜上,“这里有一笔钱,你拿着。”
沈宁随男人的手望去,盯着银行卡好一会,眸内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哀愁扩散开来,初冬暖阳照过百叶窗即便分割成一道道,但仍见其犀利和刺眼。
“成渊,你是想和我结束了是吗?”
裴成渊向来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是。”
沈宁蓄满眼眶的泪水这才强忍不住滑落,“能告诉我卡里有多少钱吗?”
“你可以查,如果不满意,我可以再给。”
苏染听到这,强烈的意识催促她赶紧离开,裴成渊感觉到她的退却,只是更用力地握着她的手。
“囡囡,我们不要他的钱,你答应妈妈以后不做傻事,我们不稀罕这钱!”隐忍至今的沈妈妈终于开口。
沈宁伸手擦眼泪,嗓音哽咽,她极力平复后开口道,“为什么不要呢?说不定这钱我一辈子都攒不起来,妈,我以后还要嫁人,要钱的地方很多。”
走出病房的刹那,苏染轻呼出口气,生活并不是小说,也不是所有的女配都会像小说里那样心肠歹毒狠辣。
至少她和沈宁对峙至今,沈宁尽管言语上也咄咄逼人过,但确实也如她所说那样,她从没想过伤害别人。
裴成渊走在前面,许久不见苏染跟上,他站在医院门口,停住脚步似在等她。
“心软了?”待她与他并肩而立,裴成渊侧首问她。
苏染摇摇头,“没有。”
他再度牵起苏染的手走向前,医院门口不少小贩,大多卖些小孩的玩意,裴成渊走到氢气球摊前,“多少钱一个?”
“五块。”
各式各样的氢气球,都是些卡通人物,有时下热门的喜羊羊、米妮,海绵宝宝等。
他挑了个印着灰太狼脑袋的氢气球递给苏染,她却把手背到身后,“这是小孩子玩的。”
“你小时候肯定没人给你买吧?”
确实,别说没这些东西了,就算最寻常的洋娃娃,也只能捡亲戚家不要了的,沈素芬见她喜欢得紧,买过一个,回去后被尤招福骂的体无完肤,她至今记得。
苏染伸手接过细绳,嘴角不自觉轻漾笑意,她抬头望向正在付钱的裴成渊,彼时阳光那般美好,侧首的角度,不止能看清楚男人出类拔萃的五官,更连面部微乎其微的绒毛都被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色。
苏染把氢气球系在反光镜上,停在红灯前,旁边车内一阵童稚声音传出来,“妈妈,妈妈,是灰太狼。”
“是呀,灰太狼最喜欢做什么?”
“最喜欢红太郎拿平底锅抽他!”
年轻的妈妈失笑,灰太狼不最喜欢捉喜羊羊吗?
苏染忍俊不禁,手被拉过去放到男人腿上,她并未回头,仍然出神地盯着悬在半空的氢气球。
回到依云首府,苏染又将它绑在床头。
对此,裴成渊一度抗议,谁希望在上床的时候头顶有双眼睛无时无刻不盯着你?这苏染未免太童心未泯。
周末当日,苏染驱车准备约上秦暮暮和宋织在外吃饭,红色奥迪开出去不久,一辆黑色豪车缓缓紧随,苏染翻出通讯录,遇上红灯,她正要开始拨通。
车窗外传来拍打的动静,她扭头望去,只见一抹高大身影站在她车边,她定睛细看,才发现是明铮。
见她不动,明铮索性拉开车门,“小染,我有事想和你谈。”
苏染捏紧手机,另一手握住门把,“我跟你无话可谈。”
“别闹,下车。”
苏染想关门,明铮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强行拉下车,他把苏染塞入紧挨绿荫的豪车内,自己则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
苏染感觉坐垫上有什么东西,她抽出一看,是个未封口的档案袋,她想将它放到后座,递过去的瞬间里头文件滑落出来,抬头一栏清晰写着明云峰三个字。
是体检报告。
她想细看,明铮却抽手夺过去,把报告塞回档案袋后丢到后座。
苏染并未细想,听裴成渊说明云峰最近身子不大好,可能是带兵遗留的老毛病,再加上明铮是长子,他去医院亲自取报告不足为奇。
“有事吗?”苏染正襟危坐。
明铮单手落于方向盘,车里空间足够他两条长腿伸直,但苏染看得出来他全身绷紧,随时处于自我保护的冷静状态。
“小染,你等我一个月,至多一个月。”
“等你做什么?”
“我不会和罗闻樱订婚,一个月后,我带你回以前我们待过的地方去看看。”
苏染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她苦等几年,早知道他们已经错开,他却偏偏要在这时候再强硬的把两根分离的轨道拽到一起,“哥哥,我们是不是该和以前断个干干净净?”
“你想断?”
哪怕有一种痛,像挥去臂膀那样钻心蚀骨。
哪怕有一种痛,像剜肉剔骨那样生不如死。
哪怕有一种痛……
像拿了世上最钝的刀片一寸寸凌迟。
但痛,就是痛了。
苏染眼里的明铮已不复当年,四面车窗紧闭,茶色玻璃将二人掩藏的很好,暖气衬托出窒闷沉寂的氛围,苏染眼里的寥落生根发芽地滋长,“哥哥,我们应该断掉。明知是错误还要继续,将来这种后果我们只能自行承担,既然不确定回头是否能过得很好,何不一路往前?”
明铮冷峻的面容一紧,“你爱上裴成渊了?”
苏染毫不犹豫摇头,“与他人无关,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可能。”
“小染,你变了。”
“可能是时间走的太快吧。”
明铮拉住苏染欲要推开车门的手,“我会把订婚宴借机延期,然后……取消。”
苏染挣脱,这条路来往车辆很少,她的奥迪车停在路口,连钥匙都还没拔掉。
她重重拉上车门,将脸埋入方向盘,她该庆幸,不是吗?
庆幸自己能保持清醒的脑子,庆幸自己不再年幼懵懂,知道分寸。
李韵苓再次来到依云首府,苏染还没回来,正赶上裴成渊下楼,李韵苓招手示意,“你看看这些东西!”
随手一叠照片丢出去,都是明铮和苏染在马路拉扯的场景,“可别告诉我,他们两人之间真有什么。”
裴成渊才洗过澡,头发还没干透,他弯腰捡起一张拿在手里端详,“角度挺好,妈,你花了大价钱吧?”
“这你别管。”李韵苓面色难看地指着那些照片说不出话,裴成渊随手丢掉后回厨房拿杯水,边往回走边说道,“既然都被拍了,您打算怎么办?直接交给老爷子?”
“这件事不能让你爸爸知道,依他那火爆脾气,只会让老大尽快和罗家订婚!”
“来,喝口水消消火。”
“成渊,你自个也该知道收收心了,谁知道老大心里打什么鬼主意!这时候你也把脾气忍忍,东海项目还得靠傅颂庭,要闹也要放到以后,知道吗?”李韵苓面色极力维持平静,但一张脸早已气的微微扭曲。
裴成渊视线扫过散乱在地的照片,有两人拉扯的,也有明铮半拥着将苏染塞入车内的,他眸光骤然转冷,一簇深不可测的火焰在眼底剧烈燃烧开。
李韵苓喝过水,愤怒渐熄,“我得把这些照片毁了,不能让你老头子看见。”
“妈,我来。”裴成渊屈身去捡,他背对李韵苓半蹲下,趁着她不注意的间隙,将一张定格在两人似是推搡似是紧拥的照片悄然塞入茶几底下。
而其余的那些,裴成渊则当着李韵苓的面全部烧毁。
苏染在外漫无目的地逛了整整一圈,有心想约秦暮暮和宋织,但经过明铮那么一闹,什么心情都没了。
逼近傍晚时分,红色奥迪这才缓慢回到依云首府,她从车库出来,漫不经心往前走,无意识抬头后发现站在花园里的裴成渊。
现代建筑砌成的长廊配有两边各八个形状不同的雕花木窗,头顶上方覆盖紫藤,这会已近冬天,未能大饱眼福,葱郁的树叶宽大而茂盛,如若时机对的话,此情此景,垂落的紫藤花必定能迷乱了人的眼。
裴成渊一身至净至纯的白色西装,耀眼夺目,璀璨流离,眉眼间留有一簇余晖跳动,苏染站在小道上,眼见他回过头,竟觉跟前的男人这般真实,无丝毫哗众取宠。
“去哪了?”
她抚顺被风吹乱的发丝,“出去逛一圈。”
裴成渊抬腿走到苏染身边,“跟谁?”
她自然地敛起眉目,“噢,本来想约暮暮和吱吱,但她们都没空,我就一个人去了。”
西边余晖如火如荼,血一样浓郁,苏染走过几步又停住,右手挡在额前,似在自言自语,“也不知什么时候能下场雪?”